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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村安在

    若是情况不对,姜凡也可立遁,掌门师父给的遁地符还是相当好用的。

    小黑仔闻言大舒一口气,道:“既是如此,便有劳上人了!”

    心中喜道:“看来此番终是赌对了!”

    妖兽修炼,最惧修士拘杀。若非情不得已,小黑仔也不会在此修士出没之地潜踪修行。

    除却御门专捕妖兽饲养、用以助力之外,道门的御兽之术也非寻常。哪怕是其他派系宗门,抑或有足够实力的散修,都不会介意多一头小兽作灵宠的。

    但是对于妖兽自身而言,完全是不可接受的。

    好端端的,谁愿意给别人去当灵宠?

    姜凡此前在擎苍江边,即便是一名区区凡人也出手相救,被小黑仔看在眼里;虽不知其对妖修的态度如何,但他实在走投无路,只能赌这一遭。

    小黑仔掏出一枚晶莹妖丸,道:“上人大恩,小妖无以为报,此枚‘玉涎珠’乃小妖多日炼得,上人权做把玩之物罢了。”

    姜凡有些讶异道:“这玉涎珠乃是你日夜饲育精华所成,对于修士来说也是价值连城,你就不怕我卷了跑路?”

    小黑仔闻言一愣,咬牙道:“若是那样,小妖也只能认了。”话虽如此,但若是姜凡真的有任何举动,小黑仔必然会第一时间远遁而去。

    这“玉涎珠”虽然珍贵,但实际上只是蛇妖唾液多年养育而成,对于修士而言珍贵,但对它们妖修而言,并没有如何稀罕。小黑仔反而能够借此机会,进一步试探姜凡。

    姜凡哈哈一笑:“开个玩笑,你着什么急啊。我这就帮你。”

    当即开始布置起来,所用阵旗皆取正统道符,阵眼也费了一枚中品灵石,让姜凡这财大气粗的主也不禁有些心痛。

    不到一月,阵法布置已毕,收了小黑仔的酬劳,姜凡嘱咐道:“中品灵石可维系这小聚灵阵数十年光景,此地尚余先天之力,效果更佳。

    “另外,我也在几处灵气逸散之地布下了遮光阵,效果有限,聊胜于无,你若是发现其有削弱之势,牵动聚灵阵灵气修补即可。”

    嘱咐已毕,他没有迟疑,当即大踏步下了山头。

    身后小蛇化作的小黑仔,朝着姜凡远去背影长跪而拜,眼中精光显露,低声喃喃道:

    “玄螣一族,从不负恩!”

    ……

    下了山头,姜凡认了认方向,便直朝某处大踏步而去。

    “大师兄身处东贺坊市,也不知等到合意的大药不曾……

    “此次若不是大师兄带着,我倒也不敢一人下山,行这万里之遥。

    “咦?这个方向,正好是那老王德禄家,顺道去看看王母也好;小弥山上果子滋味一般,感觉还没有老王家自己种的好吃,可别拉坏了肚子……”

    要不多时,姜凡便已来到福州王村,此刻天际已黑,村口之处却是亮起了簇簇火把,人群熙熙攘攘。

    众多村民聚在一起,远远望着一处民房,举着火把,却不敢靠近,似是打气般呼喊道:

    “这次说什么也要把那妖宅烧了,我早看她不对头!”

    “连郝真人都拿它没有办法,我们这么做,能行吗?”

    “郝真人不也说了嘛,大火乃至阳之物,焚烧后再空地十年,便可无恙!”

    “再说了,这等妖邪,不赶紧把它烧了,还留着它继续害人吗?听我的都,把这宅子一同烧个干净罢了!”

    这道声音慷慨异常,吸引了姜凡的目光,望去,只见是个衣冠整齐、面目端正的中年,打扮、气质与周围的普通村民格格不入。

    “这等小村,却能出落这般相貌,看来荒山恶水,反而养人。”姜凡暗忖道。

    在人群中,他还看见了老王德禄、王母二人,王母面色红润、隐有白光,气色极好,同前几日面色相差极大,显然王德禄已经把那果子给王母服下。

    “那宅子本就不吉,现下更是出了这档子事,真人,我看就没有必要超度了,直接一把火烧了它,一劳永逸吧!”

    那面容端正的中年人道。

    一旁,几个村民们围簇着一位道服老者,显得相当尊敬。

    而他面色有些犹豫,片刻后终于叹了口气道:“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老道身上道袍多处破损,脸上、身上各处微有血迹,似是受了不小的伤害。

    姜凡只是瞅了一眼,便看出来这老道不过一介凡人,肉身凡胎,最多学得了些微末法术,应当是被村民们口中的妖邪伤了,败下阵来。

    看来这凡俗道士,没有宗门先祖,道行果然不行。姜凡心中想着,便要迈步离去,郝老道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陡然停下了脚步。

    “既然如此,大家听我号令,抹上黑狗血、公鸡血,带上糯米,一拥而上,把那宅子点了,不由得那煞妖胡来!”

    煞妖?

    姜凡面色微变。

    但凡世间生灵,皆有精气;将死弥留之际,所呼的最后一口气,便称为“煞”。

    “煞”乃生灵最后一口精气,蕴含死亡精华,筑基修士蜕变成金丹的重要一步,便是炼煞入体,凝神聚丸。

    煞气天然便是修士克星,不仅会冲击修士心境,就连修士的各种法力、术法都会被煞气所克制,但由于其威力凶猛,也往往受到邪魔外道的追捧,以煞气为修者,是为“煞修”,为修行界正派所不容。

    “有点意思,这老道看不出来平平无奇,竟能认得煞气。”姜凡停下脚步。

    既是如此,身为正道中人,此事他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所谓“煞妖”,便是人死气未散,煞气化妖邪所成。

    小小的王村,若是真的出现了煞妖,自己却是责无旁咎。

    “就是如此,不能容那煞妖胡来!”先前那中年人也呼应道。

    人群中略有骚动,不少性急的村民已经备好驱邪诸物,纷纷有些意动。

    忽有一青年高声骂道:“王安在,你倒是积极得很,红姐等你这许多年,你也狠得下这心?要我看,这宅子不能烧!万一招娣还在里面呢!”

    此话一出,顿时赢得了部分人的应和。

    “是啊,王安在,你倒是说得轻巧,红姐为何而死,你还不知道吗……”

    “就是,招娣想来和红姐最好,要我看,就是红姐化了妖,也不一定会伤害招娣。倒是你,如此着急做甚?”

    就连年至五旬的王德禄,也咳了两声:“事关重大,招娣性命要紧,这宅子嘛,要我看倒在其次……只要日后多加小心,看管好自家孩子不要来此,想来应当无事。”

    那中年人王安在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这村子本就不大,穷山恶水,也就数十户人家,能从村中走出来的人几乎不会想着回村,而老王德禄却是少见的回村任教的先生,执教数十年,声望几乎比村长还高。

    他这一表态,不少原本已经开始准备黑狗血、糯米的村民,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要我说,安在,既然红姐是与你有纠缠,不如你先去探探路,看看情况如何?”

    老王德禄缓缓说道。

    “我同她有什么纠缠!”王安在一张正直的脸蛋顿时变得煞白:“不可啊,先生!那……那妖连郝道长都应付不来,我又怎么能行?”

    王德禄哼了一声。

    作为村里唯一一个读书识字的乡老,他的意见极其重要,也代表了一部分老人观念。

    “安在啊,你从小就和红姐要好,不是我们做长辈的说你,红姐的宅子,怕是只有你才能进去了,你这么久没回来了,就是进去见见红姐、叙叙旧也是好的。”

    “是啊,安在。你现在是在外面风光了,你不知道红姐在村里守了你多久吗?”

    那王安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道:“都闭嘴!她王景红本来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这次回来也只是来送尸的,完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胡说!胡说,你们都是胡说八道!”

    说罢,他竟抛下众人,转身就走。

    姜凡老神在在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幽暗的天幕下,原来若隐若现地有间不大的泥瓦小院,院子及其周围很大一片空地上,没有任何牲畜活物的气息。

    而村民们此刻正是在打量这间小院,胆小之辈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唉……”

    见到这王安在离开,王德禄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他作为村中长辈,对村里大小各事都负有道义上的责任,如今红姐老宅出了这档子事,他心内焦急,此刻却有些束手无策。

    姜凡看在眼里,手上轻轻一掐诀,把隐身术消了,踏前一步笑道:

    “怎么回事,老汉,叹什么气呢?有什么烦心事,跟小道说说呗?”

    年轻人声音响起,村民们这才发现竟然来了个外人,纷纷有些色变,盯着姜凡问道:“你是何人?”

    村内之事,本来就不光彩,再加上村民们固有的排外情绪,顿时就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而那王德禄和王母,则是急忙扭头,看见姜凡那火光下若隐若现的脸庞,顿时就要叫出“仙师”二字,却发现怎么都开不了口,急得冒汗。

    姜凡淡然拱一拱手道:“诸位乡亲们好啊,小道道号战天,与这老汉在永定城有缘,路过此处,有什么需要之处,尽管说来。”

    “战天道长!”

    王德禄终于得以开口,大喜道:

    “战天道长,你怎么来了!太好了,这下就好了!”

    众人脸色这才有些松动,原来是王老先生的相识。

    而那郝老道,则疑惑出声道:“战天道长?王先生,这小兄弟真是同道中人?在下修道五十余载,道号如此儿戏的,还没见过几位……况且……”

    他的目光在姜凡脸庞上扫了一扫,接着似是随意道:“如此年轻的道友,老夫倒还是第一次见识。”

    郝老道自己先前便没能解决凶宅煞妖,这年轻小道士一来,王德禄便喜不自禁,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这让郝老道顿时大为光火,不由得出声嘲讽。

    此话一出,许多村民也纷纷低语。

    “哪来的小子,敢说这等大话?”

    “先前那道士没成,这郝老道也没成,这小道士难道就成了?”

    “就是!我看老王先生莫不是被这小道士诓骗了……”

    姜凡瞥了郝老道一眼。

    凡人修道,不过如此,即便是修了数十年,没有正法,不得机缘,欲修仙途难于登天。

    “怎么回事?”他径直转向王德禄问道。

    “战天道长,此事……”王德禄赶紧解释起来。

    片刻后,姜凡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宅子的主人,也就是“红姐”的老父亲,前几月刚刚离世,留下独女“红姐”尚未出嫁。

    而红姐,也在十日之前病逝;按照当地习俗,停尸三日,应当下葬,但就在众人抬着棺木前去“迎接”之时,种种诡异的事情便发生了。

    先是院门紧紧锁闭,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之后,院内飞沙走石迎面扑来,棺木瞬间变得好似有千斤之重,吓了众人一跳。

    更可怕的,众人再仔细往院内一看,竟遍地铺着各种动物尸体——蛇鼠、鸡鸭、猫狗,乃至于不少鸟雀,而且皆是从脖颈处斩断,无一不被斩首而死,吓得众人急忙请来游方道士、阴阳先生,驱邪赶凶。

    但这郝老道已经是第二个请来的道长了,也拿里面的妖怪没有办法,反而被揍了一顿撵出院子,这也罢了,关键是……

    “有人昨天傍晚看见,招娣正是跑进了这个院子,如今却一直不见人影,不知在里面情况如何了……”王德禄愁眉不展道:“招娣那小妮子,平日里最与红姐要好,想必是这几日上不见了红姐,思念得紧,这才偷跑进去。”

    “那之前那个王安在,又是怎么回事?”姜凡问道。

    “仙……道长在上,”王德禄察觉自己语出有失,顿时改口道:“那王安在,原本是我王村中人,自小与红姐玩得最好;不过,数年之前承了家业,便搬到那蒲县去了,听说在那里娶了别的女子,因此已经许久不见身影……”

    “是啊,这一次要不是红姐死了,这王八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村看看呢!”人群中有人激愤地说。

    “就是,当年要不是红姐,他王安在还吃不上一口饱饭呢!”

    “道长在上,请助红姐脱离苦海罢……”王德禄恳切道。

    人群中有不少人看见老王德禄此举,不禁面露疑惑:

    这年轻白面小道士,真有那么大本事,让老先生王德禄都能如此恭敬?

    而那郝老道,此刻更是有些气堵,连面皮都有些微微涨红:“小道友,别怪老道没有提醒你,这宅中之物,怕不是尔等晚辈可以应付的,那可是凶悍至极的煞妖!

    “就连老夫的师父,也未敢担保能够将其制服!

    “可别白白送了性命!”

    老道右手微微颤抖,紧紧攥着一枚已经碎掉的玉佩。

    那是他先前从这院内逃出生天的护身玉佩,也是先师遗宝。

    此番言语,并非完全出自赌气,也有一番真情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