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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突厥骑兵

    马邑郡,北部。

    冰雪覆盖了山林,茫茫大地银装素裸,巍峨而壮阔。

    寒风瑟瑟,方圆几十里进入死寂。

    地鼠永远是最强的生物,即使环境如此,它依旧表示不服,瘪头瘪脑的在雪地里晃荡。

    突然,一匹雄健的战马,踏雪而来。

    随即,是一队骑兵,小山坳仿若顷刻地动山摇。

    地鼠溜得一下,躲回了地下洞穴。

    这条逃跑路线,它已经练习过无数遍了。

    那飞扬的雪花仿佛在嘲讽,愚蠢的人类。

    只是它没注意,不远处,一堆雪微微的动了。

    折耳过去是一个奴隶,突厥人的奴隶,在伟大的可汗号召下,跟随首领,十年来纵横大漠。

    如今他已经是百夫长了,听说打完这一仗,他就会成为千夫长。

    坐下是一匹四岁的突厥战马,这个年岁是战马的黄金时期,这是首领的奖赏,今年才刚刚换上。

    是的,扑骨部的首领非常器重他。

    “头,这鸟不拉屎的地,能有什么,你也太较真了。”

    身后的突厥手下,是他的兄弟,过去是泰赤部人。

    只见此人,黑色镶铁皮甲,内有羊皮底衬御寒,头盔是牛皮扎铁片做的,非常结实。

    马鞍左右分别的大弓和箭壶,弓箭是刻入突厥人骨子里的东西。

    对突厥人来说,可以没有牛羊女人,但是不能没有弓箭。

    盾牌,马刀,手中还持有一杆长戈,显然,此人的武备非常齐全,即使放到任何地方,都是精锐级的。

    “啪”

    折耳挥动马鞭,重重打在自己的兄弟身上。

    然而形式大于实际,毕竟那个突厥汉子身覆甲胄,刀剑都不一定有用,一鞭子算个球。

    但,这打的是脸面,马鞭是用来抽马的。

    突厥人眼里,用马鞭打是一种侮辱。

    “泰赤猪。你这泰赤部的杂种,质疑长者的决定,若有下次,抽你就不是马鞭,而是马刀。”

    突厥汉子一脸怒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扭头,不再言语。

    折耳是扑骨部有名的勇士,善于谋略,连首领很多时候都听他的。

    身后的突厥人,似乎也觉得百夫长太过谨慎了,只是迫于威严,不便开口。

    他们是突厥的精锐骑兵,身上带着草原人勇武之气,当然也带着草原勇士的傲气。

    最近对战南国兵,都是大胜而归。他们认为,南国定襄里的精锐不出,雪地里是没有威胁。

    “你们记住,南人不能小看,你们杀得是羊,真正的狼,还没有出现。”

    折耳抓住泰赤的羊皮袄子,拉到耳边,脸色阴冷。

    “泰赤,用你的猪脑子多想想。勒尔浑河边帐篷里,你的孩子还在等你回去,满月酒,是我妻子给你弄的,你死了,你的崽子就是别人的奴隶。”

    这支百户,折耳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同一片草场的牧民,他承诺过老人和妻子,要带他们回去。

    “这一带,有炊烟的迹象,很可能有南人军队,仔细寻找。”

    折耳朗声大吼,下达命令。

    尽力了,他尽力了,突厥人最近太过顺利,同胞们普遍小看南人,这是很危险的。

    折耳用长满老茧的手,摸了自己断掉的耳朵。

    远去的战友,撒开马蹄,四处寻找,实际折耳清楚,他们都是在做样子。

    他们不满,不满为什么冰天雪地,不在帐篷里玩南国女人,跑了这里喝西北风。

    折耳,被砍掉耳朵的人。

    南人,以耳记功!

    “泰赤,你没见过,良家子实则猛如虎狼。希望你们永远不要体会。”

    这样的寻找注定是无功的。

    小片刻后,折耳没有纠缠。

    突厥人离开了这片山坳。

    大地彻底安静后,瘪头瘪脑的地鼠,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的冒出洞口。

    确定敌人走了,安全!

    嘎吉嘎吉,大步跳入雪地。

    忽然,这只肥硕的地鼠不动了,仿佛觉察到危险。

    想跑,晚了,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他。

    雪地里,身着破烂羊皮袄子的青年,冷厉的注视远走的突厥骑兵。

    他一直藏匿在雪地里。

    突厥人做梦也想不到,马蹄子下面,竟然藏了他们看不起的南人。

    青年抖掉身上的雪,提着大肥鼠,爬过山坳,来到不远处山脚下。

    雪窝子里,栅栏门被大雪伪装,只有到了近处才能发现洞口。

    青年飞快的进去。

    从苍鹰的视角看,突厥人折耳离周云的雪洞,直线距离不到二里。

    骑兵们若是认真寻找,大概率是能发现的。

    刚进雪洞。

    李泰就被牛娃子拉去弄他爹。

    “泰哥,快来啊,你爹疯了,你快按住他。”

    半瞎子确实疯了,他神态迷离,手里拿着一匹丈许的厚布。

    说是厚布,实际上跟后世的毛毯材质似的。

    如果是未来,这样的布,这样的奸商是要被人打死的。

    这块布,里面混合了葛布纤维和毛发纤维,总之,有什么混什么,现在这鸟不拉屎的洞里,也没考虑后世的工业化标准。

    “服了,”

    “服了,”

    “姑爷,瞎子服了。”

    “立刻,立刻把知道这些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一个也不能跑。”

    半瞎子情绪激动,语无伦次。

    自从只有一只眼,半瞎子很少激动。

    他是木匠,半路学得,古代技术就是生命,各家技术被门阀严重垄断。

    瞎子能学会一手木匠活,可见其人之才不低。

    可现在他语无伦次,精神亢奋。

    李泰,八瞎子的长子,身有武艺。

    他平复情绪,抚摸眼前的衣物,准确来说是混合物,各种混合物。

    隐隐听姑爷说,这是第一匹样品,很粗糙。

    没错,姑爷没说谎,是很粗糙,但是,它是布匹。

    它是极好的御寒物资,比起草和破布条,这东西肯定暖和。

    那个钉满箭头东西,那个能来回搅线的东西,那个拿着木杆飞来飞去的东西。

    就凭这三个破东西,羊毛、葛布,那堆破碎的衣料边角。

    全部变成的新布匹,极厚的布匹?

    “我爹,没疯,咱们李家要发达了。”

    李泰将手中的地鼠交给辅兵,看姑爷的眼神已经改变了。

    姑爷!卧龙也。

    伙食现在有辅兵,他除了出去执行军令,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连换洗的衣物,都有专人处理。

    舒服!李泰发自内心的感慨。

    同时,这样充分的休息,战斗力在无形中提高了不少。

    当辅兵女子,小心翼翼的将衣物处理好,甚至连泡脚水都安排好后,李泰成了她们的坚定守护者。

    家里中子辈的再敢动一下她们,李昂第一个不答应。

    雪洞里,大部分时候,大伙都会选择休息,这样可以节省体力。

    李泰也不例外,他回来后,在草窝子里挤了个地方,不一会,鼾声如雷。

    不久后,铁托子和魁梧汉子全爷都来了。

    从行事作风来看,全爷过去应该是官身,记得被周云劫道的时候,他被押在囚车里,奄奄一息。

    此后,有感于李家的恩情,也就留在李家了。

    二人摸着粗布,面面相视,皆若有所思。

    随即,下了和瞎子一样的命令。

    布匹,在古代是可以抵扣赋税的,等同于货币。

    李家能拥有如此专业的织布能力,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今后,李家堡的赋税很多,都可以用布匹来抵扣。

    他们看周云的眼神,同样改变了。

    姑爷自从苏醒后,整个人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在奇技淫巧,杀伐处理,内务工作,都表现了顶级水平,这令他们也感觉有点奇怪。

    雪洞的变化,肉眼可见。

    内务井井有条,虽然还是一个地方,但感觉生机勃勃。

    周云休息的位置,单独辟了块空地。

    丈许见方。

    虽然不大,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上面铺满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各类羊皮。

    贞熟练的给他按压经络,十几天的磨合,周云的任何意图,她都能很快明白。

    搬来三节老树根,铺上葛布,随后低头,乖巧的退到周云身后。

    周云现在只能勉强坐起,在贞的软扶下,雪洞里,倒也滋润。

    那个破烂的小女娃叫贞,脸洗干净后,竟然是个小美人胚子。

    周云嗤之以鼻,没见过世面,豆蔻年华,那有女子不美的?

    “呦,姑爷,你这伤养的,全爷我都羡慕。”

    全爷的嘴巴并不比瞎子差,同样是恶毒的。

    “这一套整下来,比那门阀地主过的还好。”瞎子也不甘落后,道。

    两人嘲讽,周云并不理会,目前最重要的活着,时间可是非常短的。

    最近突厥人来的越来越频繁,李云对此非常害怕。

    这玩意要是堵在雪洞里,那可就闷洞打耗子,必死无疑。

    三个人都来了,会议如期举行。

    例行会议,是周云提倡,并坚持的策略。

    粉碎机,原始拉线机,织机三件套,这些东西的协调,都是会议的结果。

    它需要调动铁驼子,调动全爷去外面找一些木材,最重要的要瞎子明白他要干嘛。

    “说吧,外面什么情况?”

    周云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他们都没有注意,无形中,周云已经确定了威信。

    全爷拿出一块布,上面用炭笔记录了最近十天探查的情况。

    “今日,有一支部落军的游骑探查了这里,并没有实质的发现,李泰全程跟踪了他们。最近十几天,已经是第七波兵在附近探查。”

    “五里地外,有一伙良家子,他们找到一个岩壁洞穴,洞口伪装了,大约几百人。最近跟我们交换了物资。”

    “赵家堡附近的那一伙人,被突厥发现,昨天被杀光了。兴儿说,树上挂满了冰尸。非常凄惨。”

    突厥人,为了立威,会将南人将士的尸体,就近挂起。

    放眼而去,一片尸林,仿若一片鬼林。

    各队的良家子目前只能到处躲藏,各种猫在雪窝子里。

    他们没有反击能力,就算他们想干,武器差距太远,一样干不过。

    就算是雪洞里,也不好过,经常有人一睡觉,就永远躺下了。

    为什么没有尸体,因为,冰天雪地里,物资匮乏,尸体用处很大。

    相对而言,李娘子这一支因为人数稀少,连铁匠和木匠都派来了,却恰恰成为了活命的关键。

    “突厥人的活动非常频繁,有一定的问题。我们的信息太少了。”周云皱眉道。

    “我们行动很麻烦,能抵御风雪的衣物只有几件,每次只能出去几个人。”

    全爷也有他的难处,冰雪下,御寒不足,很容易冻坏。

    全爷说完后,大伙盯着瞎子,等待瞎子的回答,他在堡里和在此刻都是管理后勤的。

    “不能传出去……不能……”

    见瞎子神魂颠倒,全爷一巴掌干在瞎子破头盔上,打醒了这狗东西。

    “冬衣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的把老子伺候好了,不然毛也没有。”

    瞎子嘚瑟了,不过他有嘚瑟的资本,现在要冬衣,得求他。

    冬衣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了解决的基础,他的辅兵营目前十一人,规模虽小,却也是完整成形的,效率相对于这个时代,高出数倍。

    “八爷,说正事,多久可以解决三十件冬衣的问题。”

    半瞎子挺胸抬头,多久没在老友面前如此猖狂了,道。

    “最迟十天,我辅兵营就能完成。”

    “嘿嘿,八爷厉害!八爷威武!”瞎子的回答,令全爷非常高兴。有了冬衣,在雪地里,操作空间就会大很多。

    随即,矛头一转,干笑道:“那武器呢?姑爷说换装武器,铁驼子你他妈吃屎的。这么久,没动静。万一姑爷又变成草……身体不适呢?”

    此话一出,铁驼子立刻不干了,讨好瞎子也不能打击我不是,激动跳脚。

    “吃tm个蛋,最近弄得几斤铁,全倒腾到鲁班器械上去了。你他奶奶的,冬衣是瞎子一个人的功劳?”

    “鲁班器械?”

    周云疑惑道:“何曾有鲁班器械?”

    瞎子三人疑惑的看着姑爷,诧异道:“传闻李太师手里有鲁班秘录,姑爷这等手段,不是从上面学的?”

    “鲁班秘录?师从李氏。”

    隐隐约约的记忆中,周云走到那里都是被各类同袍鄙夷,本人却认定是自己诚意不够。

    傻子行为!周云看过去这具身体的主人。

    进食无人同位,进学请教无人应答。

    同窗情谊只在大族子弟中,最次也是在寒门子弟。周云在李太师那狗地方,也就学会了习字。

    “此等秘密,记得保守,莫要让他人知晓。”周云懒得理会,并未解释。

    “那就好,但不管是不是,今后姑爷必须称自己是师从李太师,事关脑袋。”

    三人神神秘秘的说道,并解释了一番。

    “祸世妖人?”

    梁太祖幼年时,掉入深井,被救上之后,无师自通,天授神人,短短数年一统南北。

    此后留下祖训,朕为天授神人,必有妖人降世,凡无师自通,才华妖孽的奇技淫巧者,皆为祸世妖人,我后辈当即刻杀之。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姓萧的,你太过分了。】

    难怪会出大梁王朝,这梁太祖十有八九也是穿越者,还是前辈。狗日的,留下祖训,对后辈赶尽杀绝。

    看来今后,所有的事情都得甩给李太师了,不然,莫名其妙,脑袋没了。

    当然,目前的情况,皇帝想砍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得周云等人能活着打完这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