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张娜

    第二天一大早，等秦宪起来的时候，赵恺已经回城去上班去了。

    母亲正在做早饭。农村的早饭其实和午饭晚饭差不多，都是炒菜、炖菜和大米饭，而且往往不是很早。因为人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洗漱完直接干农活。这些年家里粮食种得少了，但是要伺候的药材倒也多了。虽然请了周边邻居一起伺候着，但是每天早上父亲起来都先要去查看这些种植区。

    秦宪昨晚睡得很晚，今早也就没起来帮忙，事儿也不多。

    “妈，早上弄点稀饭吃多安逸嘛。一天三顿干饭，也不怕拉不出来。”

    “去去去，你晓得个啥。你老汉儿饿得快，不吃干的，干哈哈儿活儿就饿了。”

    “又不是那几年干活儿，需要花那么多笨力气。而且，我主要是嫌弃你老人家做得难吃。酷酷酷酷，哈哈哈哈。”说完秦宪就赶紧跑，怕被母亲捶上一拳。

    “难吃就莫吃，天天伺候你两爷子，你还嫌弃难吃，以后你两爷子自己整，我也吃个现成看看。”母亲也不气恼，白了他一眼。

    母亲也已经被锻炼出来了，啥话被说上好几年，也就没有杀伤力了。

    “外婆好歹也是个村宴大厨，妈你咋就没学到点儿做饭的本事呢？”

    父亲刚好忙完进屋，听见这话接过话头：“你娘主要是想两哈糊弄完，搞快些上坡干农活。”

    母亲犟嘴：“我不催你就跟个瘟猪儿样。上个厕所都拿张破报纸看半天，看出个啥来嘛？”又对秦宪说：“你爹做的好吃，你让你爹给你做。”

    秦宪赶紧插话打住，再不打住又要听半个小时爹的糗事：“妈，我听说最近欧洲那边好耍得很，你们去散散心呢？反正家里最近也没多少事。”

    玉娴没回答，但是突然沉默着盯着秦安看，好一会儿才说：“要得嘛，那就出去走一圈儿嘛。先吃饭。”

    吃完饭，秦安和玉娴开始收拾东西，秦宪说了声出去办点事儿就走了。

    等秦宪开车了离开，玉娴停下来，直勾勾的盯着秦安：“你说，到底咋回事儿？”

    其实她早有怀疑，只是憋着一直没问。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手狠的，昨天秦安回来说是那伙劫匪拿钱走了，她一百个不信。小时候还是她教的要狠狠地反击欺负自己的人，结果转天就在学校把一个以前经常欺负他的同学打得满脸血，还赔了些钱，说了不少好话才算完。当年刚种草药赚了钱，村子里几个年轻人眼红，想来找茬，也被他打得过年都不敢回家。

    他还知道他儿子最喜欢他爹，因为他爹从来都是放纵他，反而是自己当年的碎嘴惹人反感。谁要是动了他爹，还能轻描淡写地就能脱身，要不就是对方比他还狠，要不就是说假话了。

    不过丈夫和儿子平平安安的，也就是她现在最大的追求了。这些年生活越来越好，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再也不是自己那狠心的爹为了讨好后娘，把自己几棍子打着嫁了秦安的时代了。

    “没事儿啊。孩子好心，就说他爹娘还没出国玩过，他也马上要去上大学了，就安排了一下而已。”秦安回答。

    玉娴用手指着自己鼻子质问秦安：“秦安，你看老娘像是个傻子不？你昨天发生了那事儿，今天就安排去国外，说，是不是出了啥篓子了？”

    秦安笑笑：“行了行了，逗你的。儿子那个酒厂被人盯上了，他想和人斗一斗。昨天出那事儿给他提了醒，怕对方拿我们要挟他。而且咱们身边有些人不干净，正好借机会看看。”

    玉娴还是不相信：“真不是昨天的事儿出了篓子？”

    秦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没事儿，儿子处理好了。他在那山里面比所有人都熟，处理点东西轻轻松松。三五天过去熊狼狍鼠就会把所有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玉娴放下了最大担心，接着说：“他要和谁斗？危险不危险？”

    秦安白了他一眼：“不危险他能安排我们出国嘛。不过你也知道他，很少干没把握的事儿。你也别担心，我们走了他正好放开手脚斗一斗。我们两个没本事掺和，也就别添乱了。反正斗输了也就是一个酒厂的事儿而已，又不犯法。”

    玉娴无语的看不他一眼：“我发现你飘了啊秦安，还一个酒厂而已，你祖宗十八辈儿也没弄个酒厂出来。到你嘴里就那么轻松。”

    “咱家现在不缺那么点儿。”秦安豁达道。

    玉娴撇撇嘴：“就你这德性，要不是你祖上积德把我娶进来，你不被你那两个弟弟欺负死才怪。对了咋没听见你给宪娃说昨天是铁牛把你约到镇上的？”

    秦安憨笑着：“好歹爹娘养了我几年，总不能让老二一支绝了户。”

    “不是还有老三一家嘛，又不会给爹娘绝了后。你就心软吧。人家都想要你的命了。”玉娴也没在说什么。

    秦宪没有直接开车进赵家湾，而是把车停在了几里外的公路边上，从山里面绕着进了村。这个张娜很有利用价值，有由头、有想法、又够狠。不活活儿榨干她的价值，实在是说不过去。

    秦宪在赵汝成和赵开齐的记忆里见过这个女人和他们的房子，小心翼翼的绕着村子找到了这女人的家。

    秦宪找到她的时候，张娜正在伺候两个娃娃吃饭。秦宪远远看着，不无恶意的想，也不知道这两个崽子到底是谁的。屋里应该还有另外两个人，但是不知道是谁。

    他决定拿这个女人先做个实验，之前的念只是进入过死人的记忆，还没有试试活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把念慢慢覆盖到这女人的魂魄上，缓缓渗透进去。说起来有点晦气，这让他想起来这动作有点像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跟只破鞋有这种交流，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但也强忍着恶心进去了。进去之后发现这种恶心感稍微好点儿。果然和死人的记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也没有什么三魂七魄的说法，就只是纯粹的记忆流而已。倒是没有死人魂魄中那股不断坍塌的迹象，反而是活性十足，由着原有的记忆结合当前的情景不停地产生新的记忆结构。

    翻看她的记忆才发现，这女的家庭背景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爷爷和赵开齐的爷爷是同事，都在一个土匪窝里呆过。后来围剿的时候，赵开齐爷爷被抓住打了靶，张娜的爷爷却成了漏网之鱼逃过了一劫，回到家又安安稳稳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可这故事并没有到这里结束，赵开齐的爹小时候可见过张娜的爷爷，还论了表叔，知道这位也是自己爹的同事。原本准备去举报他，换点米面粮油的奖励，但是又怕自己说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反而给自己搞出祸事来，一直犹豫着。犹豫来犹豫去慢慢就忘了这事儿了，等赵开齐都二十多了还因为成分问题娶不到媳妇儿，老爷子无意之中见到表叔带着个漂亮的姑娘，一打听才知道是表叔的孙女儿。

    琢磨来琢磨去，狠了心就去威胁了表叔一家子。可能也是表叔一家子安稳日子过多了，匪气磨没了，居然没弄死他，反而把这婚事给促成了；临了还得了表叔一家不少陪嫁。

    这张娜是个极聪明的人，上学到中学成绩都不错，原本又希望去冲一把中专。但是突遭变故，从中学一枝花迅速变成了土匪婆子。心里的落差原本应该是极大地，但是被她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成婚后和赵氏这边相处得居然还挺愉快，整个村子没人不夸。

    这种又聪明又有特别能忍的人，无论男女，心里一定是极狠的。结了婚三天两头回娘家，不是拿这就是拿那，全部拿自己当外人一样得祸祸，见啥拿啥。也不哭也不骂，就笑着拿，爹娘兄弟也不敢炸刺。因为原来赵开齐的爹只是敢口头威胁去举报，自己家的姑娘自己知道，惹急了是真要去举报的。她已经成了土匪婆子无所谓，家里剩下的这些人却是越想越怕，安稳日子过够了，不想突然就被拉去劳改。

    赵开齐婚后生活的幸福美满得利于此，虽然还是找不到赚钱门路，但是经过丈人一家的周济，家里却是越来越殷实。这也是后来赵开齐明知道自己媳妇儿偷汉子，也忍气吞声最主要的原因。

    张娜嫁给赵开齐原本就是破罐破摔，见着了当年更帅气的赵汝成可不得有点新鲜劲儿嘛。不过这女人极聪明，每次办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从来没被人看见过。乡里乡亲普遍好评这媳妇儿是赵开齐十八辈儿之前祖总积了德。

    虽然从来没透过风，但是赵开齐心里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枕边人怕是有事儿。这女人当时还腻歪着赵汝成，怕把祸事引向了他，就在自己小叔子面前偶尔黏黏糊糊，专门让赵开齐看见。赵开心这傻小子还以为天上掉了馅儿饼，被自己哥哥当成奸夫给记恨上了。

    最近这几年张娜越来越发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赵汝成也失了宠。最终她发现，还是自己的手好使。不过这却让赵汝成记恨上了赵开齐，总以为是这货挡了个自己和张娜妹妹的露水姻缘。为此，张娜还警告过他，不许伤害赵开齐，自己玩儿够了，孩子也越来越大了，今后就想老老实实过日子。

    这女人是极聪明的，昨天赵开齐回家给她说了事儿，她立刻就抓住了这里面的漏洞，分析出了秦宪很有可能已经把劫匪杀了。她立刻意识到这是敲诈秦宪一笔的绝好机会，原本准备让自己老公去山里面找证据的，但是又想到自己丈夫是个憨货，可能把事儿办砸了，就去找了赵汝成，还谈好了事后五五分账。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怎么榨干赵汝成的套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歹念一动，枉送了三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