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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揣摩上意终成画饼,忠奸难辨进退维谷

    司马懿闻言大怒道:“休得胡言!吾深受隆恩,位极人臣,岂可旦夕作此忤逆之事耶?倘若再敢妄言,休怪为父不念父子之情!”

    司马师诺诺。父子二人既入宫中,曹叡已于书房等候多时,二人见状,忙跪拜行礼。

    曹叡上前搀扶道:“今无外人,两位爱卿可快快免礼。”

    懿道:“不知陛下深夜急召臣等所为何事?”

    叡道:“今大魏生死存亡之秋,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朝中唯有司马公可以救朕,故召前来商议对策。”

    司马懿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叡道:“朕心乱如麻,未有定计。或战或降,但凭司马公为朕裁决。”

    懿闻言慌忙伏地,道:“微臣惶恐,怎敢妄议!”

    叡道:“公但讲无妨,朕必不追究。”

    懿道:“陛下九五至尊,岂可降贼?江东孙权有雄才,见大魏情景,必然瑟瑟。臣虽不才,尚可守住此城,敌人虽有兵百万,亦可守城两载不失。时敌军汇全国之力,顿兵于坚城之下,时日一久,江东孙权必袭其后。中原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国库空虚,敌军必然难抵,时吾等与孙权两面夹击,中原旧臣群起响应,则大魏之地,复国只在顷刻矣。”

    叡难以置信,问道:“魏果可复耶?”

    懿道:“臣肝脑涂地,必成此功也。”

    叡大喜,重赏二人,命坚守城池不提。

    司马懿父子诺诺而退,出得宫中,司马师问道:“父帅果以为国可复耶?”

    懿道:“非也。”

    师道:“父帅此言欲宽慰陛下耶?”

    懿叹道:“只为自救耳。”

    说罢,不再言语。而司马懿去,曹叡依旧不放心,又召刘晔入内商议。

    刘晔道:“不可降也。”

    曹叡心乃定。而刘晔回到府邸,却有杨暨久候于门首,刘晔乃邀其入内。

    杨暨道:“陛下深夜召君,必为战降之事也。今天道扶汉,魏国有累卵之危,战则必败,只可降也。”

    刘晔道:“吾亦以此劝陛下也。”

    二人又攀谈片刻,杨暨便辞身离去。翌日清早,又有内官前来传令,召刘晔入内商议,刘晔心疑,却不敢怠慢,忙随内官入宫见驾。

    曹叡见了刘晔,大喝道:“汝敢欺君耶!”

    晔吓得忙跪服于地,口中呼道:“微臣不敢!”

    叡道:“朕已听闻,汝进劝当战,退言可降,非欺君而何?”

    晔道:“‘兵者,诡道也’。计当从秘,故以诈言相告也。”

    叡道:“那确该如何?”

    晔道:“自当坚守,以待时变。”

    叡闻言欣喜,乃令晔先退。其侧中书监刘放由侧而入。

    叡道:“卿以为何如?”

    放道:“彼取意以迎陛下,必非其真心也。”

    叡迟疑道:“刘子扬乃三朝老臣,当不负朕。”

    放道:“林中猢狲,树倒皆散。今兵临城下,势有累卵之危,自当同仇敌忾,鼓舞军心,彼所举兵法,实不利于今日情形。况彼姓刘,为旧朝后裔,与那刘禅同出一脉,不得不防也。”

    曹叡漠然。次日上朝,曹叡既下诏以刘晔年老体衰之故,令于家中休养,无需上朝参事。满朝文武莫敢议论。

    忽有一将出班,哭拜于地道:“司马懿害死微臣父亲,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也!”

    时司马懿在安排防御,未曾入朝。睿视之,正是曹爽,因曹真身死,现升为武卫将军。

    叡劝道:“大将军为国捐躯,朕知汝悲恸,朕亦心痛也。只是误众敌人诡计,方有此劫,那司马公忠心为国,亦丧爱子。岂可以此归咎于一人耶?”

    曹爽道:“据士兵回报,那司马懿派兵去救吾父,未曾寻得,便撤回城中,单言吾父身亡,至今活不见人,亡不见尸,岂非为陷害而何?况那司马懿四弟司马馗、七弟司马通皆投敌,彼又连战连败,损兵折将,先失秦骁骑,后陷吾父,足知其亡魏之心不死,还望陛下明察也。”

    叡喝道:“放肆!念汝初丧至亲,且饶性命,再敢造次,必推出斩之!”

    孙资谏道:“今是战是降,内外皆系于司马公一人,倘若怀有贰心,为祸不浅也。”

    度支尚书司马孚,乃司马懿三弟,忙跪伏于地道:“吾兄弟二人忠心为国,请陛下明鉴也。”

    征虏将军桓范道:“古人云‘太山不可尺也,江海不可斗斛也’,人心之深甚于太山、江海,岂能测耶?”

    朝中各执一词,众说纷纭,曹叡喝止诸人。

    曹叡问华歆道:“太尉以为何如?”

    华歆道:“前时老臣曾劝陛下迁都,为司马公所阻,其言之凿凿,欲光复大魏,却终招致今困守都城之象。或是或非臣实不敢定论也。然此时城中士卒多为天下之精锐,而非邺都一城之兵,倘若诸葛亮招怀纳叛,则恐兵士思乡心切,尽皆溃散,无力再战也。故老臣以为当趁城中兵马尚可足战,可令司马公尽力一搏,则陛下之忧皆可自解也。”

    尚书卫觊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倘若行此计,则吾等一朝皆覆也。”

    曹叡正犹豫不决,忽报中尉将军庞会求见。曹叡令传入朝堂。只见那庞会全身贯甲,满身血迹,飒然而入,跪拜于地。

    曹叡惊道:“汝守御城门,何故满身鲜血求见于朕?可是那汉军又开始攻城耶?”

    庞会禀道:“回陛下,非也。末将守御城池,游击将军卞兰、步兵校尉卞琳率兵五千,单言欲与汉军决战,命末将开城,末将询问再三,彼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及至吾近,见其军中竟有女扮男装,却是家眷。彼见势不妙,骤然发难,欲砍杀末将投降汉军。现已被末将斩杀,因其为国戚,特来请罪也。”

    曹操之妻曹叡之祖母卞氏有一弟,名曰卞秉,卞兰、卞秉皆为其子。

    曹叡错愕,忙言于庞会道:“二子叛国,汝诛杀有功,理应当赏,何罪之有?”

    遂擢升庞会为平西将军。

    曹叡又言于众人道:“现国戚亦投敌,时间若长,谁人还可为信?朕主意已定,既命司马公为主帅,明日引兵出战汉军。都城守御全权交由燕王负责,其余诸将共相辅之。国家存亡,在此一举也!”

    燕王曹宇,乃曹操之子,曹叡之叔,现为卫将军。言罢,不及诸臣争议,既命退朝,却暗遣黄门令召庞会至书房。

    曹叡道:“卿父忠勇无双,武帝甚敬之;朕观卿颇有乃父之风,欲令卿明日辅佐司马公,共破汉军。”

    庞会拜道:“陛下有命,末将虽万死不辞!”

    叡道:“朝中多言司马公有叛乱之心,朕实不信也。明日卿随司马公一同出征,彼若真心为国,卿则与其戮力破敌;若欲投降汉军,则国无依仗,卿亦随之可也。”

    庞会忙叩头道:“末将不敢,末将必誓死以报国恩。倘若司马公心存贰心,末将必亲手诛之!”

    叡大喜,忙上前搀扶不提。却说圣旨传入司马懿军中,懿率子叩迎,及宣读礼毕,送走使者,懿哀叹不已。

    及入城楼,司马师屏退左右,道:“此明是陛下猜忌父帅,欲陷父帅于死地也。今日不反,更待何时?”

    懿喝止。须臾,小校来报,司马孚有事求见,懿请入内。

    孚道:“陛下欲陷害贤兄,不知兄欲如何决断?”

    懿默然不语。正说话间,又有小校报有燕王使者紧急求见。懿令入内说话。

    来将乃是屯骑校尉曹肇,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急禀道:“北面陈泰籍父名劝降城门守卫中领军杨暨,杨暨聚亲卫五千人,欲偷开北门投降汉军,城内太史令许芝、谒者仆射诸葛璋亦聚家丁千余助贼,现被领军将军夏侯献截住,眼下正与门口混战。城外赵云、田豫亦率兵攻城甚急。末将奉燕王之名,请骠骑将军火速救援!”

    懿道:“曹校尉可速禀燕王,吾即刻点兵往援也。”

    曹肇得令既退。

    司马师劝道:“事急矣,父帅需当机立断,倘若迟疑,汉军入城,则无尺寸之功也。”

    懿喝道:“汝先引兵五千往援夏侯将军可也。切记,汝此去平了叛贼既回,勿要停留,亦勿做多余之事也。”

    师谏道:“现城中人心惶惶,将无斗志,兵无战心,那曹叡又多番猜忌,父帅何须为其尽忠耶?”

    懿喝道:“竖子不可无礼!吾受曹氏三代隆恩,断不相弃也。尔若再敢胡言,吾必亲斩尔首!”

    师气愤难平,负气领命而出,点起人马便往北门而去。师暗思父帅意气用事,早晚城破,后悔不及,不如趁势助杨暨夺得北门,以为进献之功。主意已定,将至北门,正遇一彪人马,为首一人,乃是庞会。

    庞会问道:“子元此来为何?”

    师诈言道:“往助夏侯将军破北门逆贼也!”

    庞会骤然横刀,大喝道:“吾正欲率军趁势杀开北门投靠汉军,今先杀汝,而后再破夏侯献也!”

    言罢,庞会举刀便砍,司马师慌忙用枪架住,急道:“庞将军且慢!吾已欲为此,前言实为诈也。”

    庞会不信。师道:“此事宜耳。目前大军皆守御城门,皇宫空虚,你我二人径引本部往袭皇宫。吾等虽与杨暨开得城门,不过是与其同为献门之功,倘若擒得曹叡,方为首功也。”

    庞会以为然,遂与司马师合兵一处,直奔皇宫,进抵宫门之下。师见禁卫果然甚少,便命强攻,忽听一声炮响,城头显出弓弩手千余,为首一将,正是燕王曹宇,身侧立着桓范。

    桓范道:“某料汝父子狼子野心,必然为叛,已请燕王在此设下伏兵也。”

    师叱道:“吾司马一族忠心为国,却被尔等奸人日夜进谗。今日吾反,实乃尔等所逼也!”

    曹宇喝道:“司马公功在社稷,汝若弃暗投明,本王必向陛下禀明,饶汝死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