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任务
厅阁之中，灯光正明。
白裙少女乖巧地坐在一边，静静地听老人与少年的交谈。
“起初还好。”大祭司摇着头，“青丘神宫虽为虞氏之地，只管祭祀山海，对其余政事并不过多涉及。”
但自从一年前柢山覃氏接管城下各个村镇的税收权力后，民众们遭到了相当程度的压迫，生计渐渐艰难。
同时又苦于伤痛病患，苦不堪言，于是神宫派出巫女，在城下镇子里陆续开设医馆，帮助民众。
“但最近变故频发，疫病横行，经常有巫女被周围村庄的村民们恳请前去治病，但算上元颖，已有三人未归。”
虞子离目光一闪。
“我为了防止恐慌，没有把这件事情大张旗鼓宣扬出去。”
大祭司皱起了眉：“青丘城下的土地已经不归属我们虞氏了，神宫毕竟不能落人口实，随意地派军士四处搜寻……只能请阁下帮助我们。”
虞子离挑了挑眉：“大祭司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解决你们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大祭司说道，“但小南的直觉一向精准，她既然委托你来传讯，那就说明她是认可你的。”
虞子离沉默了一会儿。
大祭司又说：“不会让阁下白白辛苦，等到此事了结，神宫愿以百金作为酬劳。”
差不多一百万钱，这实在是一笔巨资。
“可以。”虞子离并不是不食烟火之辈，此前墨青见临行赠予他急缺的财物，他也同样欣然接受。
“但事情了结后，我还想打听一些事情。”
一些关于鹊南虞氏的事情，还有……那位名叫“嘉仪”的从未谋面的姐姐。
大祭司当然应下，想了想，又招手让那白裙少女过来：“纯儿你就跟着这位子离公子行动，尽快找到元颖她们。”
白裙少女盈盈而起，浅浅一礼：“请公子多指教了。”
虞子离抬眼与她如水明眸对上，清澈得令人怜惜。
他们一起从大祭司屋里出来，沿着原先的小路离开。
“我也与大祭司一样称呼姑娘为‘纯儿’吗？”
虞子离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方便称呼，白裙少女却低下了头，在面纱遮挡下，她脸色通红。
“那是我的闺中小字，长辈与密友这样叫……至于公子，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顿了顿，她轻轻地说：“我叫虞洁。”
虞子离点了点头，人如其名，这确实是一个素雅皎洁、清纯温婉的女孩儿。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姑娘是鹊南虞氏出身的贵女？”
“嗯……算是吧。”虞洁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虞子离稍稍侧目，看见少女戴着纯白面纱细细思索的眼神，澄澈纯真，就像是山野间最不谙世事的小鹿。
“我们这一支从鹊南宗家分出，世代守护神宫，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现任神宫大祭司就是我的九叔。”
虞洁轻轻地说，这些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寡淡的少年面前，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放松。
而青丘与鹊南相去不远，两边族人也多有往来，并不像青要虞氏那样自成一系，久疏音信。
夜色已深，素衣白裙的清纯姑娘带着虞子离去休息。
初次相见时，她似乎是一位很幽雅娴静的温婉姑娘。
但没有过多久，就忍不住现出天真无邪的活泼本性，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当她行于落樱之间，飞雪般的花飘落在女孩儿的乌发上、肩头，恍然是一副纯美之景。
迎风的微风里传来淡淡的幽微的清香，似乎是花香，又像是少女的发香。
他们并肩而行，出来的时候经过青月湾，又引起巫女们一阵揶揄的笑声。
这些女孩子都正值含苞待放的豆蔻年华，她们之间的情谊充满了最美好的纯真。
而作为时常为人消解病痛的巫女，少女们始终保持着乐观而积极的姿态，唱着——
“有狐绥绥，在彼其英。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虞洁面红耳赤，还好有面纱遮掩着她羞不可抑的容颜，将一直沉默的虞子离抓着逃离出去。
他们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旁边是一排精致的楼阁，这里也是巫女们休息的住所。
“小南、元颖姐姐她们都被派往城下医馆了，公子就住她们空出来的屋子。”
巫女住过的小屋都很整洁，青玉坠洒下荧荧的微光，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幽香。
神宫的食物是一种青绿色的糕点，通体缭绕着深色的线条。
这是用一种叫作“祝余”的长草制作的，这种草在南方被广泛种植，是充饥的上品，食之可以终日不饿。
而从窗扉往外面望下去，城下镇子里闪现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一派祥和宁静之景。
再往南就是一块如水玉琥珀般的流光。
那是即翼泽，滋润青原万千生物的源泉，如果从这里的岸口乘船南下，渡过宽广的湖面，就是虞子离此行的终点鹊南了。
他凝视了窗外一会儿，静静地睡去了。
次日是在射入窗牖的阳光里醒来的。
经过十数日的旅程奔波，能够在门户周全的地方安心睡上一觉，是一种绝妙的体验。
虞子离走到庭中，虞洁也从另一边的小屋里出来了。
“早呀。”她轻轻地打着招呼，浅浅一笑。
有那么一瞬间，虞子离怔住了。
金黄的朝阳下照射出女孩子细眉雪肤的稚美容颜，她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清纯皎洁得令人心动。
虞洁站在那里，一时竟忘了自己此时还没有戴上面纱，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泓盈盈的秋水。
等虞洁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白皙的玉容顿时晕染一层红霞，楚楚动人。
她瞪了虞子离一眼，像只受惊的小鹿，羞不可抑地跑回小屋，再次出来时，终于又以面纱遮挡住了那娇美的容颜。
除此之外，女孩儿换下了那身纯洁美丽、却又显得过于累赘的白裙，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风衣，束腰勾勒出那窈窕美好的身段。
她佩着一把长剑，剑身狭长而直，插在皮鞘之中。
虞子离收敛目光，恢复平静：“那就开始动身？”
“……嗯。”女孩儿的回应低微几不可闻。
他们从青丘城下来，这时候天光暮色尚早，走在青南镇的路上，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人。
他们一直来到医馆，南诗意却已经起来了，坐在柜台后发呆，看到虞洁过来，最初的惊愕之后顿时有几分激动。
“纯儿姐姐！”
虞洁盈盈美目之中也露出温暖的笑意：“小南。”
这两位巫女看起来平时都是关系极好的存在，她们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话，虞洁时不时地看虞子离一眼。
于是虞子离知道，她这是在告诉南诗意关于大祭司委托任务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南诗意慢慢地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虞子离说：“对不住啊，我没想到大祭司那里也缺乏人手……”
她原以为只是让虞子离跑一趟腿就能解决的事情。
虞子离摇头：“这些就不必说了……小南姑娘，说一下那几位失踪的巫女小姐的事情吧？”
南诗意点了点头。
事情本身其实并不复杂：长湖村里疫病横行，死者众多，有赖于青丘神宫数十年来经营的良好声誉，村民们来到医馆求援，于是元颖主动前往。
其余两位失踪巫女小姐的经历也大致如此。
“听起来，像是刻意针对的阴谋？”
虞子离最先猜测的就是柢山覃氏在暗中作梗，但此时空想，没有证据。
“还是得亲自去看看。”他说着，又转而看向虞洁，“此行或许危险，虞姑娘不如留在镇上与小南姑娘作伴？”
虞洁却摇头：“九叔要我帮助公子，我怎么能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呢？”
南诗意掩嘴偷笑：“公子小看我们纯儿姐姐了，她不但是治愈系的秘修者，还极擅长‘潮汐流’的剑术，那些寻常的武士都不是她的对手。”
“哪有那么夸张啦。”虞洁有些赧然，连连摇头，“说到剑术，我可比嘉仪姐姐差远了，她才是真正犀利敏锐、纵横无双的兵道大师，可惜……”
她的情绪忽然低落下去，连南诗意这样活泼的少女也露出惋惜之色，不言不语。
虞子离目光一闪，本能地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你们说的这位‘嘉仪姐姐’，莫非就是去年虞氏与覃氏比武争夺领土时大显神威的那位贵女？”
这件事情还是墨青见告诉虞子离的，但似乎在南方流传甚广，两位巫女都不奇怪他知道此事。
但她们却都住了口，没有再透露其他消息，甚至还有些警觉。
虞子离有些遗憾，没有再问下去。
“公子去长湖村时，需要通知到你那几位同伴吗？”
“不必了。”虞子离说，“旅程辛劳，他们也需要休息，等我走后，小南姑娘你帮忙告诉他们一声就好。”
南诗意应下，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虞公子……”南诗意那与虞洁清澈相仿的美目中透露出担忧与提醒。
“昨晚你离开之后，柢山覃氏的人邀请你的那几位同伴去参与宴会了。”
白裙少女乖巧地坐在一边，静静地听老人与少年的交谈。
“起初还好。”大祭司摇着头，“青丘神宫虽为虞氏之地，只管祭祀山海，对其余政事并不过多涉及。”
但自从一年前柢山覃氏接管城下各个村镇的税收权力后，民众们遭到了相当程度的压迫，生计渐渐艰难。
同时又苦于伤痛病患，苦不堪言，于是神宫派出巫女，在城下镇子里陆续开设医馆，帮助民众。
“但最近变故频发，疫病横行，经常有巫女被周围村庄的村民们恳请前去治病，但算上元颖，已有三人未归。”
虞子离目光一闪。
“我为了防止恐慌，没有把这件事情大张旗鼓宣扬出去。”
大祭司皱起了眉：“青丘城下的土地已经不归属我们虞氏了，神宫毕竟不能落人口实，随意地派军士四处搜寻……只能请阁下帮助我们。”
虞子离挑了挑眉：“大祭司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解决你们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大祭司说道，“但小南的直觉一向精准，她既然委托你来传讯，那就说明她是认可你的。”
虞子离沉默了一会儿。
大祭司又说：“不会让阁下白白辛苦，等到此事了结，神宫愿以百金作为酬劳。”
差不多一百万钱，这实在是一笔巨资。
“可以。”虞子离并不是不食烟火之辈，此前墨青见临行赠予他急缺的财物，他也同样欣然接受。
“但事情了结后，我还想打听一些事情。”
一些关于鹊南虞氏的事情，还有……那位名叫“嘉仪”的从未谋面的姐姐。
大祭司当然应下，想了想，又招手让那白裙少女过来：“纯儿你就跟着这位子离公子行动，尽快找到元颖她们。”
白裙少女盈盈而起，浅浅一礼：“请公子多指教了。”
虞子离抬眼与她如水明眸对上，清澈得令人怜惜。
他们一起从大祭司屋里出来，沿着原先的小路离开。
“我也与大祭司一样称呼姑娘为‘纯儿’吗？”
虞子离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方便称呼，白裙少女却低下了头，在面纱遮挡下，她脸色通红。
“那是我的闺中小字，长辈与密友这样叫……至于公子，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顿了顿，她轻轻地说：“我叫虞洁。”
虞子离点了点头，人如其名，这确实是一个素雅皎洁、清纯温婉的女孩儿。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姑娘是鹊南虞氏出身的贵女？”
“嗯……算是吧。”虞洁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虞子离稍稍侧目，看见少女戴着纯白面纱细细思索的眼神，澄澈纯真，就像是山野间最不谙世事的小鹿。
“我们这一支从鹊南宗家分出，世代守护神宫，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现任神宫大祭司就是我的九叔。”
虞洁轻轻地说，这些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寡淡的少年面前，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放松。
而青丘与鹊南相去不远，两边族人也多有往来，并不像青要虞氏那样自成一系，久疏音信。
夜色已深，素衣白裙的清纯姑娘带着虞子离去休息。
初次相见时，她似乎是一位很幽雅娴静的温婉姑娘。
但没有过多久，就忍不住现出天真无邪的活泼本性，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当她行于落樱之间，飞雪般的花飘落在女孩儿的乌发上、肩头，恍然是一副纯美之景。
迎风的微风里传来淡淡的幽微的清香，似乎是花香，又像是少女的发香。
他们并肩而行，出来的时候经过青月湾，又引起巫女们一阵揶揄的笑声。
这些女孩子都正值含苞待放的豆蔻年华，她们之间的情谊充满了最美好的纯真。
而作为时常为人消解病痛的巫女，少女们始终保持着乐观而积极的姿态，唱着——
“有狐绥绥，在彼其英。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虞洁面红耳赤，还好有面纱遮掩着她羞不可抑的容颜，将一直沉默的虞子离抓着逃离出去。
他们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旁边是一排精致的楼阁，这里也是巫女们休息的住所。
“小南、元颖姐姐她们都被派往城下医馆了，公子就住她们空出来的屋子。”
巫女住过的小屋都很整洁，青玉坠洒下荧荧的微光，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幽香。
神宫的食物是一种青绿色的糕点，通体缭绕着深色的线条。
这是用一种叫作“祝余”的长草制作的，这种草在南方被广泛种植，是充饥的上品，食之可以终日不饿。
而从窗扉往外面望下去，城下镇子里闪现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一派祥和宁静之景。
再往南就是一块如水玉琥珀般的流光。
那是即翼泽，滋润青原万千生物的源泉，如果从这里的岸口乘船南下，渡过宽广的湖面，就是虞子离此行的终点鹊南了。
他凝视了窗外一会儿，静静地睡去了。
次日是在射入窗牖的阳光里醒来的。
经过十数日的旅程奔波，能够在门户周全的地方安心睡上一觉，是一种绝妙的体验。
虞子离走到庭中，虞洁也从另一边的小屋里出来了。
“早呀。”她轻轻地打着招呼，浅浅一笑。
有那么一瞬间，虞子离怔住了。
金黄的朝阳下照射出女孩子细眉雪肤的稚美容颜，她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清纯皎洁得令人心动。
虞洁站在那里，一时竟忘了自己此时还没有戴上面纱，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泓盈盈的秋水。
等虞洁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白皙的玉容顿时晕染一层红霞，楚楚动人。
她瞪了虞子离一眼，像只受惊的小鹿，羞不可抑地跑回小屋，再次出来时，终于又以面纱遮挡住了那娇美的容颜。
除此之外，女孩儿换下了那身纯洁美丽、却又显得过于累赘的白裙，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风衣，束腰勾勒出那窈窕美好的身段。
她佩着一把长剑，剑身狭长而直，插在皮鞘之中。
虞子离收敛目光，恢复平静：“那就开始动身？”
“……嗯。”女孩儿的回应低微几不可闻。
他们从青丘城下来，这时候天光暮色尚早，走在青南镇的路上，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人。
他们一直来到医馆，南诗意却已经起来了，坐在柜台后发呆，看到虞洁过来，最初的惊愕之后顿时有几分激动。
“纯儿姐姐！”
虞洁盈盈美目之中也露出温暖的笑意：“小南。”
这两位巫女看起来平时都是关系极好的存在，她们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话，虞洁时不时地看虞子离一眼。
于是虞子离知道，她这是在告诉南诗意关于大祭司委托任务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南诗意慢慢地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虞子离说：“对不住啊，我没想到大祭司那里也缺乏人手……”
她原以为只是让虞子离跑一趟腿就能解决的事情。
虞子离摇头：“这些就不必说了……小南姑娘，说一下那几位失踪的巫女小姐的事情吧？”
南诗意点了点头。
事情本身其实并不复杂：长湖村里疫病横行，死者众多，有赖于青丘神宫数十年来经营的良好声誉，村民们来到医馆求援，于是元颖主动前往。
其余两位失踪巫女小姐的经历也大致如此。
“听起来，像是刻意针对的阴谋？”
虞子离最先猜测的就是柢山覃氏在暗中作梗，但此时空想，没有证据。
“还是得亲自去看看。”他说着，又转而看向虞洁，“此行或许危险，虞姑娘不如留在镇上与小南姑娘作伴？”
虞洁却摇头：“九叔要我帮助公子，我怎么能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呢？”
南诗意掩嘴偷笑：“公子小看我们纯儿姐姐了，她不但是治愈系的秘修者，还极擅长‘潮汐流’的剑术，那些寻常的武士都不是她的对手。”
“哪有那么夸张啦。”虞洁有些赧然，连连摇头，“说到剑术，我可比嘉仪姐姐差远了，她才是真正犀利敏锐、纵横无双的兵道大师，可惜……”
她的情绪忽然低落下去，连南诗意这样活泼的少女也露出惋惜之色，不言不语。
虞子离目光一闪，本能地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你们说的这位‘嘉仪姐姐’，莫非就是去年虞氏与覃氏比武争夺领土时大显神威的那位贵女？”
这件事情还是墨青见告诉虞子离的，但似乎在南方流传甚广，两位巫女都不奇怪他知道此事。
但她们却都住了口，没有再透露其他消息，甚至还有些警觉。
虞子离有些遗憾，没有再问下去。
“公子去长湖村时，需要通知到你那几位同伴吗？”
“不必了。”虞子离说，“旅程辛劳，他们也需要休息，等我走后，小南姑娘你帮忙告诉他们一声就好。”
南诗意应下，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虞公子……”南诗意那与虞洁清澈相仿的美目中透露出担忧与提醒。
“昨晚你离开之后，柢山覃氏的人邀请你的那几位同伴去参与宴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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