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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小汉斯与他的表叔(修)

    供奉神像的小屋内,佩德罗舅舅说完,担心地借烛光打量他们。

    孟双朗问道:“舅舅,你说咱们家族是靠药材生意发家的,那么,如今是身为长子的你在打理吗?”

    “不,”佩德罗摇摇头,“是你姨妈戴安娜和他丈夫打理。”

    难怪,孟双朗暗忖道。佩德罗舅舅在叙述他俩父母亲的时候,桌子下,那双戴戒指的左手,不自然地抓挠膝盖。他是个耿直的人,缺少生意人的精明。当讲到父亲被逮捕的那一段,他的手俨然土拨鼠的爪子,那脸庞半隐没在阴影里。舅舅还在隐瞒什么?父亲反对国王的事都交代了,国王可是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每个人都该忠于王室,学校里、书籍上如是教导。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启口的?

    世俗群体能大致分为两种,一边是贵族,一边是平民,然而二者中间还夹有一种非世俗的群体。灯笼师!孟双朗背一挺,神像前的烛光猛地跳跃。莫非,是因为跟灯笼师有牵扯,他母亲他舅舅,才隐藏着不肯和盘托出。他心头翻江倒海。

    “舅舅,你是说,爸爸他就在小岛监狱里是不是,在那个‘利维坦’监狱?”

    孟悠搁在桌边的手攥紧了。

    孟双朗忧心地盯着她,罪犯是一个人反对一切人。获悉父亲是撕毁契约的社会公敌之后,妹妹会不会心存鄙薄,同样也瞧不起她自己。

    见到舅舅点头,孟悠鼻子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也就是说,父亲就生活在离我们咫尺之地的地方,我们却十几年未曾团聚吗?”

    舅舅握住她的手,孟悠扑进他怀里哭了。

    瞧着他们二人,孟双朗先行告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桌边,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然后怀里的童萤悄无声息地冒出头来,吓得他小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童萤手支下巴,无精打采地询问道:

    “都快傍晚了,要饿死了。那袋签饼呢?”

    “集市混乱的时候脱了手,”眼瞅童萤就要发牢骚,孟双朗忙安慰,“别担心,多亏你,我才平安无恙地站在这儿,等会儿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你说的!可不准耍赖。”

    那声调立马昂扬起来。

    “不过,我要先去办件事。”孟双朗用大拇哥把童萤摁下去,就朝着客房里照顾艾古力,和艾得·文切斯待在一块儿的母亲走去。他打声招呼,出门了。

    暂且以西面的石墙为十二点,有时顺时针,有时逆时针,巡逻队会在虹梦镇中四处巡逻,维持治安。两天前,克莱伯大叔从梯子上摔下,那阵倒地的动静,令附近的巡逻队队员闻声赶来。这血泊里,脑袋上一个窟窿的伤者是哪一位,翻过脸瞧,不正是他爹铁匠哈默的好朋友嘛!槐树四友中的一位。那天,毛熊队长盖盾亲自领队,又亲自抬他看大夫。果然是事必躬亲的好队长。

    孟双朗拐了两条街,不远路,就找到他们。

    原来,一户姓葛朗台的人家,就用煤事宜绊住巡逻队的脚步。孟双朗上前,盖盾早对那吝啬鬼丈夫不耐烦了,这种琐事还是交给属下处理,免得他忍不住扇那丈夫一大耳光子。

    “有这等可疑的事?该死,我被骗了。

    “出事那天,我带队过去查看。一眼瞧见,那两个剧团中人,他们迈步走向克莱伯大叔,现在想想当真动机不纯。倘若当时,他们神态慌张,或者转身就跑,我一定将他们逮捕归案,好好审讯。可是,他们真不愧靠表演混饭的,变脸变得太快,我一来,他们就显出一种偶然出现的路人样,还喊,‘快救救他,他不小心跌下去啦!’大叔的伤势,叫我急着送他就医,结果让他俩逃过一劫。哼。”

    门廊下,盖盾脸往后一仰。

    “阿朗小兄弟,你先回去,我一定揭开那剧团的假面具。”

    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孟双朗吐出口气,往家里赶,但他的脚步只轻松一阵,过会儿又沉重起来,脑海里钻进另一件烦心事。为什么人总是烦恼不断呢。再走几步,就望见那棵大槐树了,两只狗却蹿出来,围着他转来转去。“你们怎么在这儿,”孟双朗摸摸它们的脑袋,毛茸茸的。“小汉斯呢?”

    狗的少主人霎时出现,“朗哥。”

    他戴顶红帽子,镶白边,干草般的黄色头发露出来。

    “怎么了,你也这副德行,愁眉苦脸。该不会,你堂叔又犯了赤痢吧?差你过来拿药,”孟双朗三分同情三分玩笑。

    “才不是呢。不过,这事还真和他有关。”小汉斯说。

    小汉斯的堂叔,他负责给监狱运送食材。盛宴节是小岛特有风俗,监狱那边虽然不会参加,但这么多年,也与民同乐,多多少少受些影响。他堂叔,会准备些香肠啦、火腿啦,牛羊肉之类,装上骡车,这点儿油腥算慰劳慰劳。可今年的盛宴节前夕,他堂叔忙中出纰漏。什么纰漏,监狱那边?我倒希望是,小汉斯回道,但他堂叔对那边比对其他事上心,他居然忘记给他准备礼物了。那份盛宴节礼物,他可盼了好久,却空欢喜一场。

    最可恶的是,他堂叔挥手像驱赶牛虻似的,他还要忙呢:“今晚午夜前,我可得把这些都送过去,明天我可得好好过过节。”

    小汉斯说,你道我委屈不委屈。以后,他再也不理这个臭堂叔了。

    那两条狗,跟着小汉斯走了。孟双朗叹口气,“要是我也能进监狱,见父亲一面该多好,他究竟是好人还是歹人?”

    “怎么,你想去啊?”

    童萤忽然插嘴,小脸挂上一抹神秘的笑容。

    玫莉蹲在花圃前,手中拿着一枚半月形吊坠。

    院子,连接矮墙的木门打开了。

    “我听人家说,今天你在集市上和人动了手。”背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幸好,你只动用世俗的拳脚功夫。”

    玫莉站起身,回过头,父亲柴荒立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他身形魁梧,胡子拉碴,留寸头,左耳上有刀疤,对外,他说是年轻时太野弄伤的。这并不全是假话,他年轻时,不仅野而且狂。整个人给对方一种粗犷的感觉。

    “今天,朗哥差点儿就受伤了。”

    柴荒没回话,等她往下说。

    “遇上这样的时刻,我难道不该——”

    “当然不该。”柴荒厉声打断道,“你应该清楚,如果你暴露了,那么会多危险,一切时候你都应该,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首要。”

    玫莉发声,“如果你出事呢,这些年我早把你当做我的亲生父亲了。”

    “那也不该,”柴荒道,“首先,我不会出事,想让我出事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其次,就算我有什么意外,你也必须先顾你自己。这是我对她,对你母后的承诺。”

    即将擦黑的天空下,一大一小陷入缄默。

    玫莉回忆起和母后离别的时刻,“我会好好的,母亲。我不会让那些戕害我们的人如愿的,我会再回到我们被夺走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