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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试探

    温润微暖的晨曦缓缓升起,王皇后瞧着萧封裕离去的背影,叹道,“陛下终究还是有了顾忌,有了新的记挂的人。”若按往昔,哪怕闹得再大,以萧封裕素日怕麻烦的心性,哪会愿意插手。

    敏月和敏希一左一右服侍着王皇后洗漱,坐到梳妆镜前。瞧了瞧自家皇后娘娘那喜怒难辨的神色,敏月轻声说道,“娘娘,方才双福公公来传话,说是陛下旨意,令婕妤脚伤未愈,这些日子免了晨昏定省。”

    敏希一想起这件事就不服气,“脚伤了又不是腿断了,这就不能走了?刚进宫两日,连给娘娘请安都不顾了。娘娘,她若是日后承宠越多,怕不逊于如今的淑妃呢。”

    王皇后心念微动,“敏月,待会儿请安后你去一趟琉璃殿,悄悄地把人请来,就说本宫想见她,就安排在这儿,别去主殿。记着,别惊动了人。还有,把前日我们发现的那个香囊放到本宫的床头。”

    敏希大惊,“娘娘,那个香囊不是都.....”当日发觉后,娘娘明明说要丢了,居然还留着?

    王皇后示意她噤声,眼见装扮得宜,赶忙朝主殿而去。

    主殿内所有妃嫔早已在等候,见皇后出来各个恭敬行礼,得一声免礼便落座。唯有淑妃,略略行礼后便坐下。

    杨贵妃看不下去,怒斥,“淑妃,你只是妃位,即便再得宠,也不能不顾宫禁深规,对皇后这样缺了礼数。”

    淑妃对她的刁难斥责早已习以为常,只撇了一眼便朝皇后道,“娘娘,非是臣妾失礼,而是太医昨夜刚来诊脉,说是臣妾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胎像不稳。未免龙胎出事,臣妾不敢久站。”

    此话一出,杨贵妃眉宇微蹙,也不再抓着不放。王皇后面色不改,只笑着道喜,“如此一来也是喜事。昨夜令婕妤脚伤之事一出,圣上免了她晨昏定省,现下淑妃有孕,那本宫便做回好人,连同淑妃的一起免了,在你有孕期间,不必来坤宁殿请安了。”

    “令婕妤?”孙修媛轻声询问。

    王皇后这才想起现下是清晨,大约圣上的旨意还未传遍后宫,便言道,“昨夜圣上去见了沈才人,之后便下旨封她为婕妤,赐号令,从今往后她便是令婕妤了。”

    “冲撞了本宫被罚跪还能封婕妤?”淑妃暗讽,“真是个魅惑主上之人,皇后娘娘,您不管管?”

    杨贵妃觉得淑妃的话很是无理,“圣上君临天下大权在握,封个婕妤算什么。淑妃,你都有了身孕,怎么还是这么善妒?”说不准,就是为着你善妒,人家才扶摇直上的。

    “你.....”

    “好了。”皇后出声打断,“淑妃如今有了身孕,不能这样多心。本宫会嘱咐尚宫局,对你的衣食住行更加紧照看,若有不适尽管来告诉本宫。”

    淑妃不太领情,“皇后娘娘自己也怀着,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本宫这,料想尚宫局也不敢怠慢。”

    她这般说,王皇后便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言道,“现下南边大旱未解,本宫整日忧心,昨日细细查看账册,发觉后宫众人所费确实奢靡。咱们担着后妃之名,便勘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若我们能奉行节俭,外头必定上行下效。所以从今日起,后宫俸禄及所费衣食均减半,本宫已吩咐尚宫局,选些不失体面又不昂贵的料子来为各位裁制往后的新衣。”

    此言一出,殿内突然静了下来,自做了后妃,早已学会了大把散金,如今花费减半,往后的日子必定寒酸难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人都有不满,却人人都不敢言。

    杨贵妃倒混不在意,毕竟她喜好武艺,对金银财帛这些本就不太上心,所穿衣物除了宫中那些常用的,便都是家中人进献的武衣,略厚重实用,所以她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同意。

    很多人原想着淑妃会反对,却发觉她出乎意料地平静,那贵妃都说话了,其他妃嫔便只能颔首。

    从琉璃殿出来上轿的沈心仪听闻这一出,也有些惊讶,“淑妃娘娘竟然没有提出异议?”她入宫前可是听说,淑妃娘娘很会花,上回去皇后那儿看账簿,朝华殿也是所有宫殿中所费最高的。按理说,这俸禄及所费衣食减半一事,最是触动淑妃的核心利益,她怎会没有提出异议?

    红粤站在左侧,边走边低声,“奴婢也不清楚,许是淑妃有些别的顾虑吧。”

    话语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坤宁殿左侧,敏月带人早早在侧门等着,一见他们来了赶忙出来相迎,“参见婕妤娘娘。”

    沈心仪见敏月如此恭敬,笑着调侃,“不愧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礼数很周全。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在卧室等着娘娘您呢。”说着,敏月便引着沈心仪往卧室而去。

    “皇后娘娘有传召,为何那么小心,直接下旨让妾从正门入不是更好。如此一来若被人发现,岂不惹人疑心?”

    “娘娘的旨意奴婢怎敢揣测,想来是娘娘有些体己话不欲外人知,才这般传召吧。”

    话音落,沈心仪便到了卧室门前,她见敏月悄然退了下去,便也将红粤和怜惜留在了门外,独自走了进去。

    年轻的皇后端坐在书桌前,瞧着像是发呆,听着有脚步声才醒过神来,“你来了,快坐。”

    入门的沈心仪闻到一些颇为熟悉的味道,略略瞥了眼挂在床头的玫瑰香囊,不动声色地朝皇后娘娘身侧而去。一落座,低头瞧见她还在看账簿,便柔声规劝,“娘娘,您有身孕,怀得又是嫡子,圣上很重视。若是整日都为了这些事情劳心劳力,不利于孩子休息,这般您和孩子岂不都亏着?”

    “本宫也没办法。”王皇后叹道,“圣上对大旱之事操心已有半月,昨日玥瑶来信,说外头状况虽有缓解,但还不足以平息事态。圣上初登大宝之时,战事多起,国库已损耗过甚,如今又有大旱,再不想些法子弥补,这隐患重重又如何补得过来?”

    “娘娘不是已经将后宫所费减半了,或许过些时日,便能见到成效。”

    “那些人,哪个不是阳奉阴违。”王皇后声音带着些冷,“尤其是淑妃,仗着父兄在朝中尚算得力,每每耗资巨甚账目不清,如今还出了疑似贪腐之事。昨夜,本宫将这件事告诉陛下,陛下也是愤怒不已却没法子,本宫总想着找些办法,能让陛下宽心。”

    已经节流,那么开源就好了。沈心仪左思右想,将红粤唤了进来,言道,“把娇藏阁的令牌,交予皇后娘娘。”

    “诺。”牌子红粤是随身带着的,沈心仪一说,她便拿了出来。

    娇藏阁?!那个名满天下,据说藏尽天下珍宝,堪称宝中贵族的娇藏阁?!不是说管着娇藏阁的人是江湖首富吗,居然是令婕妤在管?!

    王皇后有些激动的接过令牌,瞧见上头金丝红线细细勾勒着三朵曼珠沙华,妖艳绝美,便知这却是娇藏阁的掌事令牌。娇藏珍爱,见之不可得,珍情之所钟,念霓裳之爱恨。

    沈心仪面色不改,“如今南边大旱,皇后娘娘为了节流,已是焦头烂额,那便只剩下开源。娇藏阁是何才人与臣妾,算上些江湖盟友共同创立,如今我与她都进了宫,自然要为圣上分忧。这令牌我与何才人各一块,可调动娇藏阁上下所有人。臣妾听闻,宫中有很多白白耗费不用的好材料,包括金银珠宝、衣料丝线,都是些好东西。若能通过人手运作,将这些东西放到娇藏阁流通,再将所得金银分批放入宫中,必能开源,解了圣上和皇后心头大患。”

    王皇后激动不已,“陛下礼遇令婕妤进宫,真是做对了。”娇藏阁是天下第一珍宝阁,商号遍布全国,所有的珍宝都会在此流通,若能掌控此地,莫说开源,便是珍宝之间的交换,流水就够弥补空缺了。

    不过,皇后话锋一转,“这不是小事,本宫不能擅自做主,等会儿本宫拿着令牌,亲自去向皇上禀明此事。令婕妤,若此事做成,本宫会请皇上再升你的位份。”

    沈心仪赶忙请辞,“不,皇后娘娘。臣妾入宫仅第三日,若连连升位,必惹后宫不满。请皇后娘娘怜悯臣妾,不要让臣妾成为众矢之的。若说这牌子,何才人那儿也有一块,娘娘不如将这功劳记在她身上,她是臣妾闺中密友,若能得了圣上欢心,妾也安心了。”

    王皇后见她如此懂事,行礼作揖也很识大体,心甚慰,“难怪圣上要升你的位份,本宫见了你也很喜欢。圣上还同本宫说,希望本宫亲自教教你皇宫里的事,你看如何?如果愿意,以后常到坤宁殿坐坐吧。”

    沈心仪见她如此说,便顺着台阶下,“既然是圣上的旨意,妾必定遵从。还有件事,皇后娘娘,臣妾很喜欢您床头的玫瑰香囊,不知可不可以拿走。”

    王皇后哭笑不得,“旁人问我要东西,都要拐弯抹角许久,像你这样直言不讳的倒少见。不过一个香囊而已,本宫不会在意,令婕妤若是喜欢就拿走吧。”

    “这尚功局的手艺确实不错,但臣妾这般要走也太大胆了些,改日臣妾一定做一个不逊于此的香囊,奉给皇后娘娘。”

    红粤牵着沈心仪走在回宫的长街上,见她一直不说话似在思索什么,心有好奇试探着问,“娘娘,您在想什么?”

    沈心仪低声说道,“皇后娘娘的玫瑰香囊里,有粉葛花粉。”

    “粉葛花粉是清热解烦的,将它放进玫瑰香囊里,掩盖了清苦的味道又能清热,好像也没什么吧。”

    “这东西带久了,会使女子不孕,而皇后娘娘已经怀了。”

    红粤愕然,“那....那岂不是....”

    正说着,二人瞧见前方有声音,抬头一看竟是一紫衫襦裙的女子哭求着跪在朝华殿门前,身形一颤一颤的。她二人试探着超前两步方看清,原是孙修媛。

    沈心仪低声问,“红粤,这怎么回事?”

    红粤细细想了,牵着沈心仪往外些便带着她快步离开,边走边言道,“娘娘,奴婢听说,孙大人在外受贿贪污高达三万两,被赵大人发现了。赵大人不理会孙家众人的求情,直接将证据递到了陛下的案头上,现下正等着处置呢。”

    “既是如此,孙修媛为何不去求陛下?”

    “陛下这阵子为了旱灾的事儿焦头烂额,许是还没来得及看。”

    “孙修媛想求淑妃娘娘请赵大人入宫收回折子?!”

    红粤低声劝,“娘娘小声些,若让人听去了便不好了。说来这孙大人一向同赵大人交好,这次也不知道为何,赵大人竟做得如此绝情。”

    回到宫内的沈心仪躺在榻上,拿着玫瑰香囊越想越不对劲。这粉葛花粉若是常用,身子必定不适。可从入宫到请安,这几日她观皇后的神态确是极其健康的,说明孩子被保护得很好。

    而这香囊上的针线也不是最新的了,约莫是一月前绣的。难道,皇后专门把这香囊拿出来,是为了考验她?!

    ......

    “难怪圣上要升你的位份,本宫见了你也很喜欢。圣上还同本宫说,希望本宫亲自教教你皇宫里的事,你看如何?如果愿意,以后常到坤宁殿坐坐吧。”

    ......

    她昨日才把该交的都交了出去,一副恭谨谦卑的样子才得到了陛下的庇护,而当夜陛下便同皇后说了此话,看来陛下是很信任这位皇后娘娘。

    外头的家早已不能指望,入了宫能和江湖上的朋友搭桥的可能也屈指可数,唯有皇宫和陛下是她唯一的依靠,这也是她交东西如此爽快的原因。

    她还指着得到陛下的信任后,能查查阿娘去世的案件呢。至于这宫里的女人,各个身世不凡聪明绝顶,在没确定她们的品性之前,一个都不能信。

    不过,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了解他所相信的,他的品性、胃口,对症下药才是最要紧的。既然陛下如此信任皇后,那么她便先从这位出身京城四大贵族的王氏,名满天下的嫡女开始接近,也未尝不可。

    “红粤,将本宫的针线包和药材箱拿来,对了,明日我们早起些,去御花园摘些新鲜的玫瑰。”

    “娘娘,您的脚伤还没好,这样挪动不利于治伤啊。”

    “交给你去我不放心,无妨就这一次,等这次过了就减少出入。”

    “诺。”

    彼时,那位被惦记着的皇后,正坐着轿辇朝祥安阁而去,路上恰好经过朝华殿对门,隔着两道小门看清了跪到在殿门口的孙修媛。这时她正被淑妃手下的奴才们抬到轿子上,准备送回去。

    皇后微微蹙眉,“敏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敏月一得令便去打听,倒是未阻止她们的所为,与那些婢女低声细语些许便来回禀,“娘娘,孙大人贪污的证据被赵大人交了上去,现下圣上还未看,孙修媛这是请淑妃放过她家里人呢。”

    淑妃做事,还是这般不留情面。但这件事总有些不对劲,皇后让轿辇接着走,细想想还是吩咐道,“你去给家中传信,立刻递出去,让大哥查查这件事是否有古怪。”

    “娘娘,您是怀疑?”

    “孙大人做事一向谨慎,这阵子又一直称病告假未曾上朝,可前日请安时,淑妃问孙修媛她父亲如何了,她却十分笃定自家父亲身子没问题,如今却哭得如此梨花带雨为她父亲求情,这里面定有些猫腻。”

    “诺。”敏月应下便离开,身后的敏希顶了上来,见已远离朝华殿,便朝皇后问道,“娘娘,您觉得令婕妤是否是可用之人呢?”

    皇后将自己身体放松下来,靠在轿辇上,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带了点调侃,“令牌给得如此爽快,这令婕妤是个聪明人。香囊已经被她拿走了,接下来就看她会给本宫怎样的惊喜了。再快些,省得陛下闲下来看到了那折子。”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