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法破局
“你们来啦。”
李武洒然自若地朝二人笑道，身上并未着镣铐，但举手投足间透着疲惫。他继而摇头苦笑：“你们不该来的。”
“但我还是来了……”林闲配合着应付了一句台词，接着便要破开牢笼带他出去。
“不急，放心，你们救我出去之前，都不会有人过来。”李武依然在笑：“能有你们几个生死不离的好兄弟，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说什么胡话呢，先出去再说。”宋新越心中涌起不详之感，连忙劝说道。
李武再叹一口气，无奈道：“你们勿要浪费力气了，开这牢门不难，出这大狱也不难，但只要你们带我出着枢密院大门一步，立刻就会有高手杀至，以逃狱为名将我们当场击杀。”
林宋二人皆是一愣，李武的话倒是出乎他们意料。
“说了不急，你们且稍等，待我讲明原由。”
原来李武在建康时遇一故交，听了个传闻，结合北伐军的惨败，他顿时信了八分，回到建康后立刻开始调查。
在北伐惨败后李武本就有所怀疑，在战场上就一直念着要给阵亡弟兄们报仇，此时恰好有了关键线索，顺藤摸瓜一查之下，居然真被他拿到些确凿的证据。
他虽然军职低微，但多年从军倒是有不少故旧，其中有一至交可直通当朝枢密使，李武与他交换情报后，二人自觉拨开了此战幕后迷雾的一角，便将情报上报给了副枢密使郭睨。
郭睨祖上便是抗梁名将，自己也曾常驻北疆，立下过汗马功劳，为人刚正不阿，军中对他向来是敬重有加，所以将情报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没曾想第二日李武就被捉拿下狱。
“罪名是焚烧行宫，嘿，这种理由怎能封悠悠众口？但你们想想，朝堂诸公想要编个更合理的理由难吗？无非是故意如此布置，让你们听了怒而劫狱，然后在路上当场将我等围杀，便可以逃狱罪名定论了。”
林闲恍然大悟，难怪此事处处透着草率，原来确实是挖着坑等人跳呢。
“那你所说的机密到底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李武嗤之以鼻：“无非是韩参政觉得中枢的屋子太小，施展不开拳脚，想要挪一挪屁股，将枢密使的权责一并拿过来，甚至一改祖宗法治，真正做到大权独揽呗。”
“这……又跟北伐军覆没何干？”宋新越目瞪口呆地问道。
林闲接过话头叹道：“这很好猜，无非是虽然韩相权倾朝野，但想要真正改了祖宗的规矩肯定会有很多反对，于是一力主导北伐以借机揽权。而有些人不愿意见其成事，便把北伐军卖了，用一场惊天溃败来换韩相倒台。”
宋新越大怒：“那可是八十万大军，八十万条性命，就为了些勾心斗角，他们就要让那么多兄弟死在边疆？”
林闲道：“八十万兵卒死了，他们又不会死。大齐国运丧了，他们的位置反而坐得更稳了。”
李武冷笑一声：“这些事虽然是机密，我这些日也机缘巧合拿到了些实证，但真要说起来，朝堂之上的大佬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还需要我这种底层小卒子来揭穿？所以啊，你们也不必再折腾了，愚兄也是看得腻歪了，索性就陪着北伐军数十万弟兄们同赴黄泉，然后在下面等着看那满朝公卿，看他们到底能笑道几时。”
林闲默然，李武说的在理，北伐失利，仅有李武这路创造了奇迹，替韩相挽回些颜面。那些想要韩相倒台的人定然不乐见，便胡乱找了个借口抓他入狱。
但想要以这种理由处斩功臣必定落人口实，于是他们便设了个局等人劫狱，最好是待李武逃狱时将他斩杀当场。没人劫狱也无妨，说到底，李武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底层军官罢了。
而韩相也不会救这个功臣，若是插手此事，被政敌借机攻讦，乃至引起皇帝的猜疑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李武在寿州是真的烧了行宫，也算得上辱没了皇帝的脸面。涉及到心思莫测的大齐之主，没人愿意去赌这一把。况且与其冒风险保下李武一命，倒不如等李武被冤杀后以此为借口发动反攻，那样才是最佳选择。
故此无论对朝堂哪一方而言，李武一死都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此次断无幸理。
只叹李武一路死中求活，为大齐挽回大河以北的战略要地，到头来却发现其实所做一切本就毫无意义，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也在所难免。
只听李武再叹一口气，脸上露出萧索神情道：“何况你们就算救我出去也于事无补了，看。”
他伸出手臂，林宋二人见一道暗红伤疤从他手腕处向上延伸至小臂，李武又给他们看了双腿，也是同样的伤痕。
“愚兄已经被废了武艺，丹田也被一掌拍散，你们救我出去，我连耕田都使不上劲，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大……”宋新越热泪盈眶，激动地拉住李武的手。
“切勿婆婆妈妈，你们若真想为我做点什么，就把参战的兄弟们照顾好，他们少不得要受我的牵连。”李武怒喝道。
“老大，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想要回来查清真相，不管是满朝公卿也好，仙师仙门也好，断不能白白放过他们，那你在这里放弃又有什么意义呢？”
“仙师，哈哈仙师。”李武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一字一顿道：“两位兄弟记好，你们此时必须听我安排，立刻就走，但如果有一天……”
他反过来抓住二人的胳膊，咬牙道：“若你们有了匹敌大宗师的实力，可以前往苗疆一行。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查到的证据并不只是指向满朝公卿，他们虽然也参与其中，但并非此战关键，此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隐秘。”
“不过此时若告诉你们更多，无异是让你们送死。切记，替我好生练武，等有一天能有一战之力，再自己去找那真相。”
林宋二人还待再劝，李武已闭目怒喝：“快走！三息之内，你们不走我就会大喊出声，到时我们谁也走不掉的！”
林闲无可奈何，知道李武所言非虚，不管是兄弟们冒死相救，还是后半生无奈苟活，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于是拉上还兀自杵在原地的宋新越，也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往那牢门口拖了就走。
临别前，林闲一顿，凑向李武低声道：“兄弟，你知道我来历有些特殊。”
李武闭目含笑，只是点头。
林闲又道：“我答应你，有朝一日我再回来时，定会替你报这个仇。”
“好！有你此言足以，不过切记不可冒险。”李武仰天长笑，然后再不说话。
半晌，林闲架着浑浑噩噩的宋新越，找到在外蹲守的二人，一同遁入夜色消失无踪。
第二天，京城外一处渡口。
林闲强作笑颜，挥别已经登船的宋新越三人。
虽然很想留下来送李武最后一程，但没人忍心见那等惨事。于是宋新越留了字条拜托高天路替李武处理身后事，虽然高天路不愿放弃前程陪几人冒死救人，但安葬袍泽这种事定然不会再推辞。
三人已经商议好，即刻赶赴前线聚集旧部，今后不管是浪迹天涯也好，落草为寇也罢，总好过在前线时刻提心吊胆提防着清算或者背刺。
林闲自然不会跟随，他在牢中最后说给李武的话没有避着旁人，宋新越听后也不追问，只真挚送上祝福，便匆匆离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渡船，林闲不由悠悠感叹，将随身直刀抛入滚滚大河水中。
等到再一次入眠，林闲的视线掠过繁华的大齐京城，看到枢密院外一处小校场内，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押至刑场。那人虽然跪在地上，颈后架着明晃晃的钢刀，但他身形笔挺，仿佛顶天立地般高大威武。
视线急速晃动，林闲看到了流淌着八十万北伐军鲜血的涛涛大河，看到了大河以北三座雄伟的坚城。
然后大地迅速往后退去，他的视线来到那北伐之战的主战场。
此时战场上空居然虚空站立着数十道人影，个个仙气飘飘，丰神俊朗。而几名面如枯槁、穿着羊皮袄的佝偻老者站在他们下方，正对着一处古怪法坛手舞足蹈。
战场上很快弥漫起诡异的红雾，其中似有阴风阵阵，鬼影若隐若现。
然后林闲的视线再一次被拔高，这个修真世界迅速缩小成一团朦胧光球。
球体下方出现两行小字。
协同度：3%
毁灭度：10%
李武洒然自若地朝二人笑道，身上并未着镣铐，但举手投足间透着疲惫。他继而摇头苦笑：“你们不该来的。”
“但我还是来了……”林闲配合着应付了一句台词，接着便要破开牢笼带他出去。
“不急，放心，你们救我出去之前，都不会有人过来。”李武依然在笑：“能有你们几个生死不离的好兄弟，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说什么胡话呢，先出去再说。”宋新越心中涌起不详之感，连忙劝说道。
李武再叹一口气，无奈道：“你们勿要浪费力气了，开这牢门不难，出这大狱也不难，但只要你们带我出着枢密院大门一步，立刻就会有高手杀至，以逃狱为名将我们当场击杀。”
林宋二人皆是一愣，李武的话倒是出乎他们意料。
“说了不急，你们且稍等，待我讲明原由。”
原来李武在建康时遇一故交，听了个传闻，结合北伐军的惨败，他顿时信了八分，回到建康后立刻开始调查。
在北伐惨败后李武本就有所怀疑，在战场上就一直念着要给阵亡弟兄们报仇，此时恰好有了关键线索，顺藤摸瓜一查之下，居然真被他拿到些确凿的证据。
他虽然军职低微，但多年从军倒是有不少故旧，其中有一至交可直通当朝枢密使，李武与他交换情报后，二人自觉拨开了此战幕后迷雾的一角，便将情报上报给了副枢密使郭睨。
郭睨祖上便是抗梁名将，自己也曾常驻北疆，立下过汗马功劳，为人刚正不阿，军中对他向来是敬重有加，所以将情报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没曾想第二日李武就被捉拿下狱。
“罪名是焚烧行宫，嘿，这种理由怎能封悠悠众口？但你们想想，朝堂诸公想要编个更合理的理由难吗？无非是故意如此布置，让你们听了怒而劫狱，然后在路上当场将我等围杀，便可以逃狱罪名定论了。”
林闲恍然大悟，难怪此事处处透着草率，原来确实是挖着坑等人跳呢。
“那你所说的机密到底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李武嗤之以鼻：“无非是韩参政觉得中枢的屋子太小，施展不开拳脚，想要挪一挪屁股，将枢密使的权责一并拿过来，甚至一改祖宗法治，真正做到大权独揽呗。”
“这……又跟北伐军覆没何干？”宋新越目瞪口呆地问道。
林闲接过话头叹道：“这很好猜，无非是虽然韩相权倾朝野，但想要真正改了祖宗的规矩肯定会有很多反对，于是一力主导北伐以借机揽权。而有些人不愿意见其成事，便把北伐军卖了，用一场惊天溃败来换韩相倒台。”
宋新越大怒：“那可是八十万大军，八十万条性命，就为了些勾心斗角，他们就要让那么多兄弟死在边疆？”
林闲道：“八十万兵卒死了，他们又不会死。大齐国运丧了，他们的位置反而坐得更稳了。”
李武冷笑一声：“这些事虽然是机密，我这些日也机缘巧合拿到了些实证，但真要说起来，朝堂之上的大佬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还需要我这种底层小卒子来揭穿？所以啊，你们也不必再折腾了，愚兄也是看得腻歪了，索性就陪着北伐军数十万弟兄们同赴黄泉，然后在下面等着看那满朝公卿，看他们到底能笑道几时。”
林闲默然，李武说的在理，北伐失利，仅有李武这路创造了奇迹，替韩相挽回些颜面。那些想要韩相倒台的人定然不乐见，便胡乱找了个借口抓他入狱。
但想要以这种理由处斩功臣必定落人口实，于是他们便设了个局等人劫狱，最好是待李武逃狱时将他斩杀当场。没人劫狱也无妨，说到底，李武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底层军官罢了。
而韩相也不会救这个功臣，若是插手此事，被政敌借机攻讦，乃至引起皇帝的猜疑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李武在寿州是真的烧了行宫，也算得上辱没了皇帝的脸面。涉及到心思莫测的大齐之主，没人愿意去赌这一把。况且与其冒风险保下李武一命，倒不如等李武被冤杀后以此为借口发动反攻，那样才是最佳选择。
故此无论对朝堂哪一方而言，李武一死都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此次断无幸理。
只叹李武一路死中求活，为大齐挽回大河以北的战略要地，到头来却发现其实所做一切本就毫无意义，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也在所难免。
只听李武再叹一口气，脸上露出萧索神情道：“何况你们就算救我出去也于事无补了，看。”
他伸出手臂，林宋二人见一道暗红伤疤从他手腕处向上延伸至小臂，李武又给他们看了双腿，也是同样的伤痕。
“愚兄已经被废了武艺，丹田也被一掌拍散，你们救我出去，我连耕田都使不上劲，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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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勿婆婆妈妈，你们若真想为我做点什么，就把参战的兄弟们照顾好，他们少不得要受我的牵连。”李武怒喝道。
“老大，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想要回来查清真相，不管是满朝公卿也好，仙师仙门也好，断不能白白放过他们，那你在这里放弃又有什么意义呢？”
“仙师，哈哈仙师。”李武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一字一顿道：“两位兄弟记好，你们此时必须听我安排，立刻就走，但如果有一天……”
他反过来抓住二人的胳膊，咬牙道：“若你们有了匹敌大宗师的实力，可以前往苗疆一行。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查到的证据并不只是指向满朝公卿，他们虽然也参与其中，但并非此战关键，此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隐秘。”
“不过此时若告诉你们更多，无异是让你们送死。切记，替我好生练武，等有一天能有一战之力，再自己去找那真相。”
林宋二人还待再劝，李武已闭目怒喝：“快走！三息之内，你们不走我就会大喊出声，到时我们谁也走不掉的！”
林闲无可奈何，知道李武所言非虚，不管是兄弟们冒死相救，还是后半生无奈苟活，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于是拉上还兀自杵在原地的宋新越，也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往那牢门口拖了就走。
临别前，林闲一顿，凑向李武低声道：“兄弟，你知道我来历有些特殊。”
李武闭目含笑，只是点头。
林闲又道：“我答应你，有朝一日我再回来时，定会替你报这个仇。”
“好！有你此言足以，不过切记不可冒险。”李武仰天长笑，然后再不说话。
半晌，林闲架着浑浑噩噩的宋新越，找到在外蹲守的二人，一同遁入夜色消失无踪。
第二天，京城外一处渡口。
林闲强作笑颜，挥别已经登船的宋新越三人。
虽然很想留下来送李武最后一程，但没人忍心见那等惨事。于是宋新越留了字条拜托高天路替李武处理身后事，虽然高天路不愿放弃前程陪几人冒死救人，但安葬袍泽这种事定然不会再推辞。
三人已经商议好，即刻赶赴前线聚集旧部，今后不管是浪迹天涯也好，落草为寇也罢，总好过在前线时刻提心吊胆提防着清算或者背刺。
林闲自然不会跟随，他在牢中最后说给李武的话没有避着旁人，宋新越听后也不追问，只真挚送上祝福，便匆匆离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渡船，林闲不由悠悠感叹，将随身直刀抛入滚滚大河水中。
等到再一次入眠，林闲的视线掠过繁华的大齐京城，看到枢密院外一处小校场内，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押至刑场。那人虽然跪在地上，颈后架着明晃晃的钢刀，但他身形笔挺，仿佛顶天立地般高大威武。
视线急速晃动，林闲看到了流淌着八十万北伐军鲜血的涛涛大河，看到了大河以北三座雄伟的坚城。
然后大地迅速往后退去，他的视线来到那北伐之战的主战场。
此时战场上空居然虚空站立着数十道人影，个个仙气飘飘，丰神俊朗。而几名面如枯槁、穿着羊皮袄的佝偻老者站在他们下方，正对着一处古怪法坛手舞足蹈。
战场上很快弥漫起诡异的红雾，其中似有阴风阵阵，鬼影若隐若现。
然后林闲的视线再一次被拔高，这个修真世界迅速缩小成一团朦胧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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