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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四十

    下方客位上坐着的白云观观主老眼微眯,沉声道:“梁老爷,这两日,本观主听说了一件事,特来向梁老爷请教真假。敢问城东那间青云观,可是您开的?”

    仙师消失后这五年,白云观经历了从巅峰到谷底的变化。

    第一年,因为仙师刚显灵,百姓们对白云观的崇信达到了顶点。

    第二年,青云观突然冒出来了。新建的道观,又大又漂亮,道士也多,都有道碟,老破小的白云观根本比不上。不过此时仙师显灵的余威仍在,百姓仍更愿意去白云观上香求拜。

    第三年开始,忽然有传言,当年仙师之所以降临白云观,那不是全城就白云观一家道观,没得选吗?如今有了崭新宽敞的青云观,仙师肯定会选更好的落脚处。

    这一传言在百姓间广为传播,再加上有“风水轮流转”一说,都开始相信仙师下一次会在青云观显灵,信众们渐渐转向了青云观。

    到了今年,白云观已经门庭冷落车马稀,城里的大户们也不再给观里捐钱。

    白云观的几个道士,修道几十年,说到底也只是凡夫俗子,况且,早就过惯了奢侈日子,让他们再吃青菜豆腐度日,那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迫切想要扭转局面。

    这不,听说了青云观可能是梁崧在背后搞鬼之后,真远道长立马上门问罪。

    “观主何出此言?”梁崧一脸惊讶,“梁某又不是道门中人。”

    “梁老爷就说,是否与你有关吧?”

    “真远道长是在质问梁某?”梁崧重重搁下茶盏,面露不悦之色。

    梁家巨富,在这一县之地,连县太爷都不敢给梁崧脸色看,白云观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敢。”真远道长咬牙退让,仍是追问:“梁老爷,白云观与您府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您为何要为难于我白云观?若梁老爷仍对当年令公子未能被仙师带走一事耿耿于怀,那也是令公子运道不够——”

    “行了!”

    梁崧喝了一声,他可听不得别人唱衰他儿子。

    况且,当年涵儿没被仙师带走,他谢天谢地都来不及呢。

    “真远道长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梁某每日忙着挣银子,忙得很。那青云观,梁某不过只捐了些银子。”

    “梁老爷为何要给他们捐银子?”

    “为何?我银子多呗。”梁崧哼笑,“你们白云观,也没少收我的银子吧?”

    “这……”被揭短的真远道长讪笑。

    那倒也是,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自从梁少爷拜师失败后,梁老爷再没给他们观里捐过钱,还说不是记恨当年之事?

    “梁老爷有所不知,那青云观,就不是个好东西。青云观的道士根本没有真本事,他们哄骗信众。最可恶的是,他们还诋毁我们白云观,散播对白云观不利的谣言。可惜百姓愚昧无知,信了他们的谎话,这才与我们白云观离了心……”

    梁崧不想听真远絮絮叨叨地诉苦卖惨,打断他的话,道:“正如梁某前面所言,梁某不是道门中人。白云观和青云观的恩怨是你们道门事务吧?自家事务,自家解决,观主来找梁某,不及直接找上青云观观主有用。”

    “怎么没用?梁老爷啊,只要您不再给青云观捐钱,您再号召大家不要去青云观上当受骗,凭梁府在此地积年的威望,此事不就解决了?”

    让他不要捐钱,还要让他去号召别人不去青云观,这些他确实都能做到,但凭什么呢?这真远老道算哪根葱啊?真是马不知脸长。

    梁崧当场婉言谢绝,正要把人打发了,就听到真远老头说道:“听闻府上有些‘难言之隐’啊。梁老爷,恕老道直言,梁府偌大家业,还得要‘有人’,才能接着往下传承。为了子孙后代,梁老爷还是多多积德行善的好。”

    “观主何出此言?”梁崧冷下脸。

    真远老道一脸得逞的奸笑,捧着茶,不紧不慢地将他打探到的梁府秘事说出:“自高祖至今,梁府男孙,代代活不过四十,我说得没错吧?”

    “荒唐!”梁崧一口否认,“观主从何处听来的谣言?真是可笑。”

    “是真是假,梁老爷心知肚明。”

    “观主有何指教?”梁崧脸色难看,不知这老道打的什么主意。

    “梁老爷可不要误会。本观主此来,其实是为了帮您,为了帮助梁府啊。”

    “帮我?”会有这么好心?

    “当年仙师在人前显灵,广施仙法,不过随手一挥,治好了不知多少人的身体。此事广为人知,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当年因老道我尽心竭力为仙师办事,仙师嘉赏我灵药一瓶。此灵药,能消百病,延年益寿。”

    真远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瓶,显摆地晃了晃,很快收回。

    “梁老爷难道不想要?”

    梁崧怎可能不动心,压着心底的急切,问道:“如此灵药,谁会不想得到?真远道长,尽管开价便是。”

    真远道长得意一笑:“青云观。本观主想将白云观的牌匾挂到青云观的大门上。”

    原来这才是真远老道此行的真正目的。

    白云观想借他的手吞并青云观,胃口真不小。

    “此事……”梁崧迟疑片刻后,答道:“且容梁某好好想想,再给道长答复。”

    “使得,使得。梁老爷好好想想,本观主先告退了。”

    “观主慢走。”

    梁崧起身相送,等真远的身影消失,他坐回椅上,面色难看。

    这时候,偷听良久的梁涵溜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坐到另一边。

    “爹,你不会真打算答应他吧?”

    “涵儿回来了。”梁崧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去哪儿玩了?”

    “还能去哪儿,就去了谭家找小云儿妹妹玩。哎,爹,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真的要答应那老家伙?”

    “你偷听?

    “我在自己家,顺便听到的,怎么能算偷听呢?”梁涵理直气壮地反驳。

    “歪理真多。”梁崧没好气地瞪儿子一眼。

    “爹,你可别信那老家伙,他肯定在忽悠你呢!”

    梁崧叹气:“你不懂,此事复杂,牵扯到咱们家……唉,你还小,不用操心这些,爹自会处理好。”

    “牵扯到咱们家什么?”梁涵好奇追问,“爹,那老道说的是真的吗?咱们家的男人,都活不到四十?”

    “涵儿……”

    梁崧本想否认,但想想自己的年纪,只得狠下心,将真相告诉他:“没错,咱们梁家的男子,数代以来,皆寿止于四十岁前。”

    “活不过四十岁?怎么会这样?那我岂不是只剩三十年可活了?爹,爹你——”

    初闻噩耗,梁涵又惊又惧,更担心他爹。

    爹三十六岁寿辰马上就到了,离四十岁只差四年!

    “爹你不能死啊!我不要你死!”梁涵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梁崧又是欣慰又觉得好笑:“你已是小小男子汉,还这般爱哭鼻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才不管别人笑不笑话,我想哭就哭!”梁涵用力抹了把眼睛,“既然如此,爹你就只能答应那个老家伙了。他不是要青云观么?爹你快去把青云观买下来,拿去跟他换药。”

    “不用那么着急。爹也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梁崧拍拍儿子的手臂。

    “若他只要青云观,那就简单了。

    真远道长其实没说错,青云观确实是咱们家搞出来的。

    当年爹轻信传言,硬送你去白云观拜什么仙师,害你差点遇险,那笔帐,爹一直记着呢。

    仙师咱们惹不起,那白云观平日里收了爹多少银钱好处,竟还昧着良心帮那仙师害你,实在可恨!”

    于是,梁崧暗地里硬砸一大笔钱,请外面的道士来建道观,将白云观的信众全抢走。他就是要让白云观再没好日子过。

    “青云观送给他们也没什么。只是,爹有些担忧,那药会不会有问题?”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梁崧可知道,那仙师明面上刚收完徒,关起门就虐待新徒弟,人前仙风道骨,人后辣手无情,这种人送出的灵药,真是良药?真没问题?

    “爹,我想起来了!”梁涵突然蹦了起来,手舞足蹈,“我见过那样的玉瓶!我知道去哪里找灵药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来……千万别答应白云观那老头啊!”

    说着说着就往外跑。

    “等等,你去哪儿?”梁崧抬手没抓住儿子,只得摇摇头,“这么大了,还是毛毛躁躁的。改天得好好说说他。”

    另一边,真远道长刚回到白云观,就被一个惊天喜讯给砸晕了。

    “你说什么?国师?国师大人来我们白云观了?当真?”真远道长抓着于道长的袖子再三确认。

    “当真当真,我骗您做什么?国师大人此刻正在正殿内,观主快进去参见国师大人吧。”

    “正该如此!”

    真远道长理理衣观,一边往观内走,一边美滋滋地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高贵的国师大人竟然出现在他们这种小地方小道观。

    先有仙师降临,后有国师驾临,白云观果真是块风水宝地,绝不可轻易离开。

    既然如此,等吞并青云观后,他只过去挂块牌匾,将那边交给下头人打理,平日里,还须将这边的白云观当做自己修行的道场。

    至于仙师所赐灵药,当然不能便宜了梁崧,还须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天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