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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弯·钟萋(2)

    “他要上心是他的事,萋儿心中什么想法却还不一定呢!”孟惠儿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那倒也不一定,我看这小子对萋儿也是真真实实上了心的,萋儿也快要及笄了,若是未来能有这样一个人护着她也不是不可。”钟轩看着那边已经开始练功对招的两人。

    “他护着萋儿?”孟惠儿摇摇头:“钟轩,这么些年你还没变啊!别说他护着萋儿,萋儿虽然平时练功爱玩爱闹,可在我看来萋儿并非不能保护好自己,不是吗?”孟惠儿看向钟轩,眼神不似平时温和,带着一种久不曾见的傲气。

    钟轩看着眼前人有片刻怔愣,一恍神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回忆里那个站在自己身前提剑的飒爽女侠。那时她回身望向他,眼神晶亮,饱含桀骜。

    她那时怎么说的来着?

    “喂!你没事吧?”

    孟惠儿单薄的身形立在他身前,以瘦小的身躯为他撑起一片生机。

    钟轩缓缓回神,他忽然就想起了他对孟惠儿的爱慕出自何处,那幅独属于孟惠儿的潇洒与肆意是那么鲜活。在那些江湖闯荡的或明或暗的日子里,钟轩见过了许多江湖人,有手执长枪头戴斗笠的大汉,也有身边围着一群保镖护卫的富家千金公子。那些人或沉静自若,或单纯天真。

    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幸运,他满怀期待与热血踏上江湖,誓要闯出一番名头来,却遍尝世态炎凉;但他和大多数人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平坦,他初出江湖便遇到了孟惠儿这样一位身上有着他梦中江湖模样的女子,他又如何能不动心?

    在他还沉浸在过去的时候,眼前的女子早已经迈了细碎的步子转身回了正厅,徒留他一人还在感受着回忆中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

    熙熙攘攘的街头,钟萋如游鱼般在人海中肆意漂流,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泽阳城东边的集市里。

    集市里大多是些农户牧民在搭起小摊卖些自家种植养殖的作物和肉食。这样的集市十分常见,百姓衣食住行的“食”方面,米面都有专门的商贾进行垄断,农户们的麦子稻米大多都以固定的价格卖给专营米面的商户。而其他菜食肉食,富贵人家大多选择固定的某家农户长期供给,普通人则来往于集市的这些摊位中,在挑挑拣拣和讨价还价里买下自己需要的东西。在泽阳这样一个三天一小集一月一大集的小城里,集市倒也为其添上了几分人气。

    钟萋不似其他人一般走走停停,一路避开来往人流直直朝着一处跑去。

    那处人不算特别多,比之其他摊位也稍显得寂寥了些许。木板随意搭成的小台子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油纸,油纸上分门别类地放着不同种类的蔬菜,品相不错,看着像是刚摘没多长时间。

    只是偶尔来往的人看那摊位一眼便兴致缺缺地前往了下一个吆喝声热烈的摊位。无他,这摊主似乎并不怎么会揽客,一身粗布麻衣的衣裙,瘦小的身形连带着身上的衣衫穿在她身上都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小姑娘像只落入鸟雀从中的鹌鹑一样,怯怯的,一双清澈的眼睛似乎含着点儿泪光,脸颊上不知道在哪里蹭上了灰,少女纵然身形瘦弱,可也依稀辨认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眼神晶亮,亭亭玉立。此刻小姑娘只木木讷讷地往那摊位后边一站,来往问价的人嗓门一大那摊主身体便瑟缩一下,怯生生地望过去一眼,声如蚊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是这摊主显得太过于软弱,周边偶尔站定几个人,有男有女,在偷摸着打量这个格格不入的小摊。钟萋看得直皱眉,那摊主似乎也感受到了旁人眼神的冒犯,但不像钟萋这般喜恶挂在脸上,只嘴唇轻咬,双手捏紧了粗布的衣裙下摆,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正巧有人起了不轨心思,凑上了这个小摊位。男人抬手就要去拽少女的手臂:“哎,你家这菜什么价格啊?”

    她忙后退几步,带倒了身侧放着的竹筐。睁大了一双杏眼,眼神里是明晃晃地恐慌。她迟疑着望向来往人群,似乎是在期待着会有人能帮她一把,可来往许多人,她宛如小兽般的眼神似乎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无人应答。

    眼看着男人再度逼近几步,钟萋皱紧了眉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顺手拎起墙角放着的一根棍子。

    男人看着对面流露出恐惧神色的少女,心中胆量更甚,正欲再靠近几步,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根棍子打开了手。男人捂着痛处呲牙咧嘴地看着来人。

    比少女高出半头的钟萋手中拎着棍子挡在她身前,看向男人的眼神戒备且冷淡。

    男人见来人也是个小姑娘,似乎和少女年龄差不了些许,也不将其放在心上。此刻张大了嘴大声朝着周围人控诉:“我就问个价,怎么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见了客还棍棒伺候的!”

    钟萋闻言怒火攻心:“呸!你当真是过来问价的还是想干些其他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买就买,不买滚!”

    她从小被父母娇养着,养出了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来。当即挥舞着棍棒就要打人。男人原本还想辩驳几句,经过刚才一番围上来的人群当中有人轻轻拽了拽男人衣角,示意男人注意钟萋身上的衣服。男人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钟萋,看着也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少女,只是身上却穿着泽阳武馆的练功服。

    男人怔愣了一瞬间,思索了一下,随后挥挥袖子骂骂咧咧转身走远了。周边围着的人群当即散了大半。

    泽阳城说不上多大,泽阳武馆那稀少的知名度此刻也发挥了一点儿作用。武馆收徒向来不限男女,但大多人家都不会让自己家女儿抛头露面去跟着一群大男人学武,传出去对名声不好,等姑娘家长大了也就不好去找个好人家嫁了。

    但知道泽阳武馆的人都清楚武馆当家人有个掌上明珠,也一向对其十分疼爱。此刻男人见了钟萋身上的服饰,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钟萋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捧在手中的明珠。两个小姑娘他可以随意揉捏,毕竟她们也翻不出多大水花,可若是这女子背后有个五大三粗高大严厉的男人就不一样了,男子总归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他要是想颠倒黑白也不会有多大关系。可若是这关系是父女那便更不一样了。

    于是男人便咬牙灰溜溜钻进了人潮。

    “阿嫣!”少女堪堪回过神便被丢下棍子的钟萋一把揽进了怀里,语调都带着一丝雀跃:“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秋山瑭铺子里的茉莉糕,你快过来尝尝,我娘说她很喜欢,但我却觉着有些甜,你试试看!”

    钟萋将手中拎了一路的油纸包递给许嫣:“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学堂里夫子上次讲学的书目。”许嫣迟钝地回神低头看去,自己正怀抱着茉莉糕和一本《大学》。

    许嫣从未进过学堂,一来她家中并不富裕,靠天吃饭的耕农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都忙在田埂间,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个正是顽闹年岁的弟弟,母亲得时常照看着他不让他乱来,家中的很多事物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今年相比往年久旱,不知道是天上神仙怪罪还是那长久缀于天穹的五月导致的,收成算不得好,勉强着填饱肚子度日罢了。或许是察觉到了,钟萋总会在集市开集的时候拎着好吃的,好玩的甚至是学堂里的书本来找她。

    二来,女子嘛,总归是要嫁做人妇的,知道三从四德会些女工浆洗的本事便也足够了。外面的事情都有男人担着。

    这是她娘告诉她的。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城里看到其他的少年少女路过自己往学堂去的模样,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感觉心里好像被堵住了,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和爹娘提出要求,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想读书。

    许嫣记得那时候爹娘沉默了很久,然后她爹作势要来打她,被她娘拦住了。然后才有了她娘抱着她告诉她的那番话。

    还在愣神之际,钟萋轻灵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快去坐着边吃边看,摊子我帮你看着。”说罢便伸手将许嫣推至身后两步外的台阶上坐着,自己转头站在了摊位前。

    远处喧哗的人群之外有人走过,只留下蓝色衣摆撩起尘土又落下的痕迹。

    钟萋自小被钟轩和孟惠儿二人宠溺着长大,虽然没长成个娉婷袅袅的温婉淑女模样,但却也灵动活泼,古灵精怪。

    等到了足够年龄去学堂的时候,钟轩逗弄着孟惠儿怀中憨憨傻笑的小姑娘满不在乎地开口:“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萋儿一个女孩子家也别和那些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们在一间屋里读书了。”

    这话说出口时,孟惠儿敛了笑意,抬眼静静地看着温柔神色逗着钟萋的男人。男人头也不抬压根没注意到孟惠儿不同寻常的神色。

    两日后,学堂招生。孟惠儿一手拽着钟萋,一手拎着二斤束脩将自家女儿送进了学堂。对面夫子看到孟惠儿来势汹汹的模样也是一惊,连忙行礼收下。

    孟惠儿从学堂离开再转头的时候就遇到了跟了母女二人一路的钟轩,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情绪,十分平淡的一眼。随后和他擦肩而过。

    钟轩站在她身后,想伸手抓她胳膊,却迟了一秒,眼睁睁看着孟惠儿发髻间的那根流苏簪子荡开一片苍白的静谧从他指缝间溜走。但钟轩在这之后却从未和孟惠儿讨论过有关钟萋去学堂的这件事。于是,钟萋便莫名其妙地和年龄相近的少年少女开始读起了书。

    学堂在钟萋眼里看起来很大,大到能容纳二十几个叽叽喳喳聒噪吵闹的少年人在里边肆意玩闹,这屋顶却也还好好的,连一片瓦都没能落下来。

    钟萋时常会望着屋顶发呆:娘总说武馆里那些个半大少年能够把屋顶吵翻天,可她现在耳边嗡嗡作响也不见这屋顶被撼动分毫。难不成这学堂屋顶是用特殊的瓦片搭成的?

    学堂里大多是些顽皮吵闹的少年,钟萋这样的小姑娘实在少得可怜。她有时候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少年吵吵闹闹会想:若说家中交不起那束脩费用的勉强只能送来一个孩子读书,那程家那小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程家做着米面生意,在泽阳也称得上富庶,家中除了欺善怕恶娇生惯养的程二这小子,也还有个女儿。钟萋见过程家女儿一面,那姑娘纤细窈窕,不怎么见过生人。吃饭喝水都是一幅轻轻缓缓的模样,连带着因为裹足走路也轻轻慢慢的。分明豆蔻年华的少女,看起来却没点儿灵动劲儿。

    钟萋说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感觉,明明她就见过程家姑娘一面,可记忆里对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瘦削的侧脸和拘礼的步伐都让她觉得抓心挠肝般的难受,难受到好像别人往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壳似的,自己拼了命也要将这层粘着皮肤的壳给撕下来。她不知道程家姑娘会不会也有她这种感受,也许会有吧!

    似乎是想到了她,钟萋的心情骤然间低落了下来,她朝着程二扬扬手问道:“你姐姐呢?怎么不见她来学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