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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弯·钟萋(5)

    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谢明猛一回头便看到整个队伍末端几步外正大口喘着气的少女。少女如那日初见一般身着泽阳武馆的练功服,头顶是青色的发带,被她攥在手中的绣着他名字的发带这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已经有些皱了。

    但谢明并没有注意到少女有些凌乱的碎发,只看到那双明亮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清晰倒映着他。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爹!”

    谢途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定睛看着谢明,表情称不上多和善。谢明只当他父亲默认,翻身下了马,朝着不远处的钟萋走去。

    钟萋这才平复了呼吸,抬眼看着面前款步而来的身影:“你的发带,我还没来得及还你。”

    “钟姑娘此次前来只是为还发带?”谢明微笑着看向钟萋。

    闻言,钟萋迷茫:这给她写信的人确是眼前人不错,那有如何会有这般疑问?但她细想不出来什么,只好摇摇头,对谢明的话不疑有他:“也是也不是。不只是为着还发带,也想与谢公子你交个朋友。”

    钟萋说得认真,没见谢明脸上的笑意更甚:“朋友么?”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钟萋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但她总害怕谢明下一刻会说出不与她做朋友这种话来。

    好在天遂人愿,谢明道:“我原以为那日街上初见便与钟姑娘成了朋友,不想原是我僭越了。”

    钟萋一愣,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是我...”

    “钟姑娘,我们两个当真要为有无误解在这里争论?”谢明看她的目光柔和。

    “啊!不,我是想说,祝你们此行顺利,以及,若是朋友的话,那还请谢公子不要忘记我这个朋友,能时常有个书信来往便是再好不过了!”钟萋也不怯,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钟姑娘,在下不算个读书人,但也明白‘知音难觅’的道理,既是朋友,又怎么会有遗忘的道理。”谢明悠然开口。

    “那便说好了!要记得写信给我。”钟萋伸手向前。

    谢明看着对方伸出来的小指,轻笑一声,也伸手勾上对方的手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既是朋友,我可否唤你阿萋呢?”

    “这又有何不可?”钟萋有些不太明白谢明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的师兄弟大多喊她小师妹,也就是个陆悠闲总连名带姓喊她,她不喜欢。可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算不得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许嫣也总唤她“萋萋”。

    她想来,“朋友”二字,也是十分不同的了,那么称呼亲密些又有何妨呢?

    谢明看她的眼神更加温和:“那这发带便算作给朋友的礼物了。算不得贵重,还望阿萋不要嫌弃。”

    钟萋一顿,她觉得谢明的想法她有些跟不上:“可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谢明摇摇头:“阿萋已经把最好的礼物给我了,与阿萋能成为朋友,是在下的荣幸。”

    等到押镖的队伍出了泽阳城门,钟萋才堪堪回神,手中还握着那条绣了仙鹤的发带:她刚才,是交了个朋友么?

    不同于钟萋的懵懂迷茫,泽阳城门外的马背上,谢途看着喜上眉梢的人冷下了脸:这般喜怒形于色,未来如何堪当大任?

    犹疑了片刻,谢途开口:“明儿,可是对刚才泽阳那姑娘有想法?”

    谢明不觉自家父亲看不出来,此刻倒也坦然承认,提起那个身在泽阳的姑娘眼角眉梢也浮上一抹柔情:“阿萋不同于一般姑娘,她天真活泼,很是难得。”

    “可依我看那姑娘似乎对你无意。”

    “她对我有意的,只是她自己还没能意识到。她接了我的书信后赶来和我送别,这已经足够证明我在她心中是有些不同的。”

    “哦?”谢途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似乎是没能想到这般年岁的少年人也有了这样揣摩人心的手段。

    谢明微微一笑,内心十分明白谢途的疑问与惊讶淡淡回道:“都是爹娘教导得好。”

    谢途表情平淡,面目含威:“可我要你知道,那姑娘虽生得灵巧。只是,那般跳脱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做正妻。”

    谢明没应这句话。他知晓父亲这话里的含义,他再喜欢钟萋那也只是他的喜欢,他可以娶钟萋,但也不能只娶钟萋。因为钟萋的背后只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泽阳武馆,扔进整个偌大的江湖也好,还是这来往行商交易也好,都砸不出一个小水花,更别说在那寸土寸金的上京皇都里了。

    他们丰南镖局不能总盘踞在这西南一隅。西南再好到底只是这方寸之地。哪怕他父亲谢途是借了他母亲赵蔻家的势才能在这西南占据一方天地,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世人皆知。

    他的父亲,谢途,从来不是一个偏安一隅的人。他也不是。

    可是,对于钟萋,谢明还是喜欢。

    离开泽阳城的谢明只有十五岁,在那时他的心里,一个想法逐渐形成:钟萋,他一定是要娶她过门的。

    是证明什么还是想要做给谁看,不得而知。

    钟萋回到泽阳武馆的时候,正对上一脸郁闷与忿忿不平的陆悠。她刚交了新朋友,心情正愉快,好奇般问道:“陆悠闲,你这是怎么了?”

    话还没落地,眼前的身影便慌忙着逃离了原地。她又睁着双大眼睛看向慢悠悠晃到她身边的陈谦。

    “大师兄,这又是谁惹到他了?”

    却见陈谦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钟萋被他这带着些许探究与好奇的目光打量得不适,忙退后几步移开神色。

    陈谦这才收起眼神,吐出一句:“没什么,被踩到痛楚罢了。”

    “嗯?”钟萋反应了半晌才明白陈谦这话中的含义,忙急切问道:“陆悠闲这家伙还有软肋?快说出来我听听!”

    可这次却没从陈谦口中得到答案,只有他莫名其妙故作高深地一笑。随即便转头去看其他师兄弟练武了。

    钟萋还没能想明白这其中含义,便又碰到了凑上前来的孟野。

    “阿姐!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孟野看着迷茫的少女出声。

    “我在想,陆悠闲的软肋是什么?”她转头看向孟野:“你看到他的样子了,之前和我针锋相对的时候也没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师兄还不告诉我。”

    “不清楚,先前看着他和大师兄出了趟门,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陆悠这般很大程度因为先前出的那趟门。彼时钟萋正如一阵风一般冲向了后院,而全副身心放在她身上的人自然注意到了这不平常的行为。

    陆悠思索了片刻转身便出了大门,绕着武馆的外墙转过两个拐角便到了钟萋经常翻墙的角落。他知晓自己此举有违礼数,可他却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不来看看钟萋究竟如何做。

    不想,还没等来钟萋,便先等来了其他人。陈谦嘴角带着一抹笑轻轻拍拍陆悠的肩膀:“你不认真练功,跑这角落里来做什么?”

    对上陈谦似有若无的笑意,陆悠觉得自己心里那点儿不肯示人的想法突然间就被人披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他当即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正要随意扯出个谎来应对之时,墙上突然跃下一个人。正是手握发带的钟萋。

    陆悠咬咬牙跟上,愣是没敢分出个眼神去看陈谦此刻的表情。陈谦也十分和适宜地没多说一个字,跟了上去。

    钟萋去了方圆客栈,到了东城门。陆悠二人便跟了钟萋一路,直到看见了她与谢明许诺。陆悠这才恍然觉出自己心里那股酸胀感的由来。好像他失去了些什么。可是好像他从未拥有过什么。

    陈谦这时却像看不明白眼色一般开口:“原来小师妹认识了新好友。”

    陆悠不知道该怎样回应陈谦的这句话,他此时有些说不出话。心中情绪翻涌,五味杂陈;庆幸、失望、难过、后悔,全部都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心悦钟萋,也想过总归有这样一天,钟萋的身边会出现一个男子,一个与他不同的男子。可是,这多少年过去,这样一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他便有些心理安慰:总归如今的他在钟萋心里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是,很突然,这样一个人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那时陆悠才觉出些惶然来。与之伴随而生的还有那一发不可收拾如同春日野草的妒忌。

    那是陆悠十四年来第一次尝到嫉妒是何种滋味。只是他却也没想过,这种滋味能伴随着他那短短一生。

    “也罢,不管他。对了,准备好了没?”钟萋正色看向孟野,她可还有正事呢!

    孟野扬起一个笑容,脸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准备好了!我这次绝对不会输的。”

    “那可不一定,若是你这次再输了,那便,那便给我们买荷花酥!还有!你上次比输了还没兑现承诺呢!这次一并兑现了,那就再加上街那边苏姨做的糖人。”钟萋掰着手指向孟野列出一条一条。

    孟野苦着张脸看着钟萋:“阿姐!你就这么想让我输啊?”

    闻言,钟萋一把揽过孟野的肩膀凑近他道:“那还不是你不争气!你要是再输我就告诉娘让她看你练武更严厉些。”

    “啊!阿姐你放过我吧!”孟野哀嚎着被钟萋拽出了武馆。

    话虽如此,可孟野到底还是买了荷花酥和糖人和钟萋一起出了泽阳城。倒也不是他就此认输的意思。

    他应当是唯一知道钟萋在教许嫣学武的人。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清楚。只是突然有一天,钟萋便偷偷摸摸地凑近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人比试一下。他那时已经和武馆里大部分师兄弟们比过了,自己或是对方也都有了了解。能有个新的比试机会他当即应了下来。

    等到了场才发觉对方是个比自己大上两岁的少女。少女容貌昳丽,虽然年龄大他两岁,可身量却没他高,本就纤弱的身形在他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瘦弱。

    孟野当时怕极了,他也不知道这少女和自家阿姐是个什么关系,若万一自己手上不轻不重伤了对方,岂不是要被自家阿姐劈头盖脸痛骂一番。带着这样的心思,他转头看向蹲在田垄边悠闲嗑着瓜子的人。

    不想却换来钟萋一句:“你看我干嘛?”

    对面许嫣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必太担忧,点到为止就好。”

    孟野这才没了顾虑,既然对方都已经发话,那比武若是真伤到了对方,自己也不至于被钟萋教训得太惨。

    比武的结果也在预料之内,许嫣输了。输得不算太惨,孟野也并没有相让。这边比试刚一结束,那厢钟萋便拉了许嫣开始探讨刚才那局若是用哪一招会好一些。末了最终便定下了五日后再比的约定。

    几人年岁渐长,这五日约定从一定下便每五日一聚,从未逾期。

    在孟野还年少之际,他曾问过钟萋许嫣为何不直接来武馆学武。当时两人走在傍晚归家的路上,身后是渐沉的夕阳,赤红慢慢从青蓝的天际褪去,许是夜色开始朦胧,连带着钟萋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他听见钟萋说:“阿野,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选择的权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