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再见美惠子
上午九点，霞飞路上，益司康公寓门口。
路锋一身正装打扮，手里拎着一份手信，向门口的守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高大的白俄卫兵直接在门卫室里拨通了电话，说起了路锋听不懂的俄语。
就那一股弹舌的劲头，路锋感觉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趁着对方打电话的功夫，路锋也是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座十三层楼高，在法租界里也算是比较有名的高级公寓。
作为一栋落成才不过两年多的建筑，这座益司康公寓给路锋的第一感觉就是新。
这个新，即体现在建筑的外观上面，又体现在了建筑的整体风格上面。
相较于这年头钢筋混凝土建筑那不是灰就是白的外墙，这栋公寓在外墙上贴了一层米黄色的面砖。
而像是阳台之类的突出位置，它又刷成了白色，中间还有白色的装饰带从楼顶一直垂到地面。
这种黄白相间的风格，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要比旁边的那些房子顺眼很多。
也难怪这里会成为许多外国侨民所钟爱的居住场所。
就在路锋打量着公寓楼的时候，他发现五楼的一个阳台上，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
正是那位中国籍意大利人，范士白。
范士白看向了门口的路锋，路锋抬手和对方招呼了一下。
范士白明显也是认出了路锋的，他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对着房间里说了句什么话。
很快，警卫就挂断电话，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
他打开了铁门，用拗口的汉语说道：
“请进。”
“谢谢。”
走进大门，迎面的是一个小喷泉，喷泉中央还立着一个小男孩的雕塑。
不是站着嘘嘘的那种，而是在怀里抱了条大鱼，颇有点年画上面的那种小孩子的感觉。
也算是土洋结合，中西合璧了。
转个弯，路锋走进了公寓楼，乘着电梯一路来到了五楼。
五楼最靠里的那一个套间的大门敞开着。
刚走到门口，路锋便看到了里面的范士白。
“范士白先生，你好，仓促登门，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马先生客气了，里面请吧。”
范士白虽然不知道路锋上门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是上次和路锋的见面，让他对路锋的印象还算不错，所以他才没有把路锋给拒之门外。
出乎意料的，路锋在这里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熟人。
“美惠子小姐，好久不见了。”
路锋和客厅里的美惠子打了个招呼。
自从上次，路锋带着美惠子亲眼见识了一下那些日本人是如何的为非作歹之后，美惠子便辞去了宣传社的工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她。
见到路锋，美惠子的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她也是平静下来，对着路锋点头道：
“马先生，好久不见。”
“马先生请坐吧，喝茶还是咖啡？”
“茶水就行了，不用太麻烦。”
“莉亚，再煮一壶热茶过来吧。”
“好的。”
厨房里，一名身形略显消瘦的白俄妇女看了看路锋，随后便转头开始烧水煮茶。
路锋注意到，有一个房间的门半掩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偷偷的向外打量。
路锋估计，那应该是范士白的两个孩子。
不久前，日本人通过和抗联的交换，将范士白的妻儿放离了东北。
他们一家人在上海团聚之后，便住进了这间公寓楼里。
就目前来看，他们一家的情况应该还不错。
“冒昧的问一句，美惠子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比起找范士白“咨询线索”，路锋对美惠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要更加的感兴趣一些。
美惠子看着路锋，犹豫片刻后说道：
“我是来帮范士白先生进行翻译工作的。”
“翻译工作？”
没等路锋继续问下去，范士白就在旁边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准备把我写的那些文章整理一下，然后刊印出来。
这位美惠子小姐得知以后，就主动提出了要帮我把内容翻译成日语，并且在日本刊印发行。”
范士白的语气，明显带着些钦佩。
范士白写的这些文章，内容几乎都是关于日本在满洲的残酷暴行，以及各种揭露关东军的黑料。
之前刊发在报纸上的时候，就遭到了日本政府的大力打压和抹黑。
当听说了范士白准备整理著书之后，上海的日本领事馆更是从各个方向发力，试图破坏范士白的计划。
但是，靠着上海滩的左翼团体的帮助，范士白最终还是成功整理出了这一本《日本在华的间谍活动》。
然而让范士白有些意外的是，这本书在发行后不久，这位美惠子小姐就找上了门来。
范士白原本还以为她是来找麻烦的，没怎么理会。
可几次三番下来，范士白最终不得不和美惠子进行了一次谈话。
也就是这次的谈话过后，范士白才发现，这个美惠子似乎的确和别的日本人不太一样。
在仔细的询问，了解过自己书中的那些人物的具体情况后不久，美惠子消失了一段时间。
等到她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向范士白提出了帮助他翻译《日本在华的间谍活动》一书，并且准备拿到日本去刊印发行的事情。
听完范士白的话，路锋看着美惠子，良久后开口道：
“谢谢你，美惠子小姐。”
“不用客气，我是一名记者，向世人报道真相是我的责任。”
美惠子的脸上，满是认真。
路锋和范士白互相看了看，都没说什么。
他们很清楚，以当下日本国内的宣传风向，这一本书想要在日本国内发行，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哪怕以美惠子的家庭背景也是一样的。
但只要人家有这个心，并且还在为之付诸行动，那就值得路锋和范士白敬佩。
“马先生，伱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说过了美惠子的事情，范士白便问起了路锋的来意。
路锋看了看美惠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回避什么的，直接开口问道：
“范先生，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一下你，你在东北的时候，是否有听说过关于细菌武器的消息？”
“细菌武器？”
范士白愣了愣，随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这种东西，我倒是听说过一些风闻，但是却没真的见过。”
要的就是风闻。
“都是哪些风闻呢？可否方便告诉一下我？”
范士白看了看路锋，又看了看旁边满脸兴趣的美惠子，想想便开口说了起来。
范士白说的风闻，主要就是两件事：
一件是民国二十四年，抗联攻打五常县背荫河的中马城监狱的时候。
他从冰城的特务机关长口中，听到了“细菌”、“毒气”之类的词汇。
另一件就是，关东军前几年曾经发布过一个奇特的命令，大量收购活老鼠，还强迫民众去抓捕老鼠。
至于这些老鼠的去向，没人知道。
把这两件事情详细记录下来之后，路锋又刻意的把话题引到了霍乱、瘟疫上面。
而范士白也是没有辜负路锋的期望，说出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去年上半年，在一批和日本人交换回来的被俘的抗联战士中，就有人死于霍乱。
而且是突发性的霍乱，给那个抗联据点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听到这里，路锋眼睛一亮。
这很有可能就是日本人对那种毒药的一次使用实验。
毕竟任何一种新型武器，都是要进行实战测试过后，才能被投入使用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自己想要的那块黄泥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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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对方打电话的功夫，路锋也是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座十三层楼高，在法租界里也算是比较有名的高级公寓。
作为一栋落成才不过两年多的建筑，这座益司康公寓给路锋的第一感觉就是新。
这个新，即体现在建筑的外观上面，又体现在了建筑的整体风格上面。
相较于这年头钢筋混凝土建筑那不是灰就是白的外墙，这栋公寓在外墙上贴了一层米黄色的面砖。
而像是阳台之类的突出位置，它又刷成了白色，中间还有白色的装饰带从楼顶一直垂到地面。
这种黄白相间的风格，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要比旁边的那些房子顺眼很多。
也难怪这里会成为许多外国侨民所钟爱的居住场所。
就在路锋打量着公寓楼的时候，他发现五楼的一个阳台上，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
正是那位中国籍意大利人，范士白。
范士白看向了门口的路锋，路锋抬手和对方招呼了一下。
范士白明显也是认出了路锋的，他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对着房间里说了句什么话。
很快，警卫就挂断电话，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
他打开了铁门，用拗口的汉语说道：
“请进。”
“谢谢。”
走进大门，迎面的是一个小喷泉，喷泉中央还立着一个小男孩的雕塑。
不是站着嘘嘘的那种，而是在怀里抱了条大鱼，颇有点年画上面的那种小孩子的感觉。
也算是土洋结合，中西合璧了。
转个弯，路锋走进了公寓楼，乘着电梯一路来到了五楼。
五楼最靠里的那一个套间的大门敞开着。
刚走到门口，路锋便看到了里面的范士白。
“范士白先生，你好，仓促登门，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马先生客气了，里面请吧。”
范士白虽然不知道路锋上门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是上次和路锋的见面，让他对路锋的印象还算不错，所以他才没有把路锋给拒之门外。
出乎意料的，路锋在这里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熟人。
“美惠子小姐，好久不见了。”
路锋和客厅里的美惠子打了个招呼。
自从上次，路锋带着美惠子亲眼见识了一下那些日本人是如何的为非作歹之后，美惠子便辞去了宣传社的工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她。
见到路锋，美惠子的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她也是平静下来，对着路锋点头道：
“马先生，好久不见。”
“马先生请坐吧，喝茶还是咖啡？”
“茶水就行了，不用太麻烦。”
“莉亚，再煮一壶热茶过来吧。”
“好的。”
厨房里，一名身形略显消瘦的白俄妇女看了看路锋，随后便转头开始烧水煮茶。
路锋注意到，有一个房间的门半掩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偷偷的向外打量。
路锋估计，那应该是范士白的两个孩子。
不久前，日本人通过和抗联的交换，将范士白的妻儿放离了东北。
他们一家人在上海团聚之后，便住进了这间公寓楼里。
就目前来看，他们一家的情况应该还不错。
“冒昧的问一句，美惠子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比起找范士白“咨询线索”，路锋对美惠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要更加的感兴趣一些。
美惠子看着路锋，犹豫片刻后说道：
“我是来帮范士白先生进行翻译工作的。”
“翻译工作？”
没等路锋继续问下去，范士白就在旁边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准备把我写的那些文章整理一下，然后刊印出来。
这位美惠子小姐得知以后，就主动提出了要帮我把内容翻译成日语，并且在日本刊印发行。”
范士白的语气，明显带着些钦佩。
范士白写的这些文章，内容几乎都是关于日本在满洲的残酷暴行，以及各种揭露关东军的黑料。
之前刊发在报纸上的时候，就遭到了日本政府的大力打压和抹黑。
当听说了范士白准备整理著书之后，上海的日本领事馆更是从各个方向发力，试图破坏范士白的计划。
但是，靠着上海滩的左翼团体的帮助，范士白最终还是成功整理出了这一本《日本在华的间谍活动》。
然而让范士白有些意外的是，这本书在发行后不久，这位美惠子小姐就找上了门来。
范士白原本还以为她是来找麻烦的，没怎么理会。
可几次三番下来，范士白最终不得不和美惠子进行了一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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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向范士白提出了帮助他翻译《日本在华的间谍活动》一书，并且准备拿到日本去刊印发行的事情。
听完范士白的话，路锋看着美惠子，良久后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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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气，我是一名记者，向世人报道真相是我的责任。”
美惠子的脸上，满是认真。
路锋和范士白互相看了看，都没说什么。
他们很清楚，以当下日本国内的宣传风向，这一本书想要在日本国内发行，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哪怕以美惠子的家庭背景也是一样的。
但只要人家有这个心，并且还在为之付诸行动，那就值得路锋和范士白敬佩。
“马先生，伱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说过了美惠子的事情，范士白便问起了路锋的来意。
路锋看了看美惠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回避什么的，直接开口问道：
“范先生，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一下你，你在东北的时候，是否有听说过关于细菌武器的消息？”
“细菌武器？”
范士白愣了愣，随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这种东西，我倒是听说过一些风闻，但是却没真的见过。”
要的就是风闻。
“都是哪些风闻呢？可否方便告诉一下我？”
范士白看了看路锋，又看了看旁边满脸兴趣的美惠子，想想便开口说了起来。
范士白说的风闻，主要就是两件事：
一件是民国二十四年，抗联攻打五常县背荫河的中马城监狱的时候。
他从冰城的特务机关长口中，听到了“细菌”、“毒气”之类的词汇。
另一件就是，关东军前几年曾经发布过一个奇特的命令，大量收购活老鼠，还强迫民众去抓捕老鼠。
至于这些老鼠的去向，没人知道。
把这两件事情详细记录下来之后，路锋又刻意的把话题引到了霍乱、瘟疫上面。
而范士白也是没有辜负路锋的期望，说出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去年上半年，在一批和日本人交换回来的被俘的抗联战士中，就有人死于霍乱。
而且是突发性的霍乱，给那个抗联据点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听到这里，路锋眼睛一亮。
这很有可能就是日本人对那种毒药的一次使用实验。
毕竟任何一种新型武器，都是要进行实战测试过后，才能被投入使用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自己想要的那块黄泥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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