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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逾墙而过,心事难解

    “那天我穿着白衣,站在山坡上,极力做出一副独立世外的模样,每当有人来时,都是尽心尽力的敬礼,我回首看老头子,他坐在长殿上,与各派掌门说着话,却从不看我。

    我立在那里,即使寒风吹得我手上剑冷的彻骨,可却一点也不愿表现出来,我看得出来,别的弟子对我,是既畏又怕,我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一个姑娘的叫声传了过来,我听到了,看也没看她,只是对她的父亲敬礼,因为我认得他,他是魔教的教主,一天来!

    却没有想到,我不理那个姑娘,她却自己跳了上来,站在我身边,要跟我比武,我看着她一双灵动的眼睛,心中微微波动着,竟有些出了神,她见我发呆,也对着我笑,笑容从她脸上蔓延开来,我却感到没来由的心安,也露出了笑容,那是真正的笑,含不得半点虚假!

    师父的面孔隐现在暗处,他面前立着两柱香,烧着升起两道高高的烟柱,我跪在他面前,把接待的一切情况都汇报了上去,师父听我说完了,忽然道,你觉得他们魔教的功夫怎么样?我说,稀疏平常的很,完全不是我们星海池的对手。他却说,一天来的女儿,武功一般,根本体现不出他们魔教的精深之处,她败在你手上,我毫不意外!

    师父却话头一转,又说,你喜欢她吗?我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慢慢地摇着头,很久才道,徒儿跟她才认识这么些时候,哪能就轻易喜欢上别人。师父却冷笑着,身子往后一靠,彻底隐在黑暗里面,没了踪迹,那两柱香就快烧到尽头了。

    那一天,我被师父叫来吩咐一些事,临走时,刚到门口,就感到阵阵疾风从一边吹来,身侧一麻,真气再也不得运转,浑身不可动弹,却已被人暗中点了穴位,那人背着手,我看不到他的面容,只看到他背着手,中指上有个大戒指。

    师父也不说话,也不恼怒,定定着看着来人,那人呵呵一笑,说,来的时机不巧,碰到了你的大徒弟,一时手痒,动了一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他还没有得你的真传啊!

    师父说,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我星海池自有我自己的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可笑至极!他话音未落,身子从位子上飞腾了起来,一指点了过去,正是星海池的天星一指,那人见了,也不退却,就迎了上去,身影都虚幻了几分,头一侧,就躲了过去,师父化指为掌,一掌劈了过去,掌风激荡,袍袖飞扬,被那人同样一掌打去,登时真气四溢,吹灭了火烛,激地窗户扑棱作响,两人同时后退了三步。

    师父立时转了心法,就是一指点了过去,指间附上本派高深内力,顿时道道真气激了出去,那人身子在室内反复游走,浑不似人样,真气被他一一躲了过去,击在窗户上,房顶上,桌椅板凳上,整个屋子便变地破破烂烂,师父这才生了气,掌道激烈,就一掌一掌地挥舞而去,使的便是北斗七掌,掌势相叠之下,震的屋子摇晃欲塌,房梁上灰尘频频落下,那人也不敢硬接师父的北斗七掌,跃到桌子后面,掌风扬了过去,桌子立时碎地什么也剩不下了,那人背上中了一掌,分明嘴角流着血,却还是硬着说,打的好,你的掌法的确厉害,但还是不如你的剑法,若是你一直用掌法对付我,哼哼。

    师父不回应他,北斗七掌一掌接着一掌拍了过去,真气浩荡,击得到处都是碎屑,窗户破了一圈,外面的月光照了进来,我便仔细注视着师父的一招一式,心下印证,与师父教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再看那人,也用起了一套掌法,却似落英缤纷,美妙绝伦,掌势之间,风静息止,却暗藏玄机。我如何也看不出他的破绽,更是深深佩服于他的武功高深,竟能跟师父斗的不相上下。

    他们又斗了一会儿,那人身子一扬,击穿了屋顶,跃到了外面,师父跟着也跳了出去,他们二人在房子上打斗,我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又过了一会儿,我才能运转天星诀,真气冲开了穴位,刚能动弹,房顶上的动静却没有了,师父落了下来,却没有看到另一个人。

    师父寒着脸,说,魔教的功夫的确深不可测,嘿嘿……

    日子又过了许久,我便是连师父的面也经常见不上,他坐在昏暗的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却越来越喜欢待在天星湖边上,每到了那个时候,心思就平静如水,再也不用考虑平日烦忧之事。

    就是那么一天,我烤着火,就听到湖里水声响动,我拿着剑,以为是什么妖人,等那人露出头,一双靓丽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看着我却流露出一些窃喜与羞涩,我愣着发不了声。那个姑娘,竟到了这个地方来!我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兴奋,掌心微微发热,一种奇妙的感觉充盈着我的心脏。

    那天的星空很明亮,我假装清明,可却悄悄的看她的眼睛,看她的面容,说着些开心的无关痛痒的话,她高兴的时候,我也高兴着,望着她眼里的色彩,我便恢复了小时候的生机,跟她开着玩笑,逗她开心,我没有问她干什么来了,如果她说是来游泳的,我也会相信,我只记得,那天的星空很明亮。

    我把她安置在了一处只有我才知道的山洞里,准备第二天天亮,就送她出山,往回走时,一个长老拦在我面前,说掌门要见我,我心下有些害怕,但还是跟着他走。

    到了殿里,关上了大门,屋子里只有我跟师父,依然还是两柱香立着,烟高飘着,师父的面容看不清楚,我跪在他面前,请了个安。

    师父就说,魔教的妖女对你还真好啊!

    我身子有些发抖,还是强装镇定,说,徒儿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

    师父呵呵笑着,像垂死的乌鸦一样,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妖女到了我星海池来,闯到了山门里面,还戏弄了看门的弟子。

    我说,什么,她竟到这儿来了,只是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了,否则我定要亲自擒了她回来!

    师父摆着手,说,好了,好徒儿,你不用装了,你跟她在湖边谈情说爱,又把她藏匿在山洞里面,我全知道了!

    我立刻磕着头,道,这全是徒儿的过错,还请师父饶了她吧,她不懂事,冲撞了师父,就让弟子来承担过错!

    师父就说,好一个陷入情网的男子,我怎么会惩罚你,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会为了一个外人来打骂你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的骄傲真真切切,我心中既是感动,也越发难受。

    这时师父站了起来,露出了整个身子,立在我面前,我便只能看到他的一双脚,就听他说,你去把那姑娘带过来,跟她你侬我侬,把她教中的功法骗出来,交给我,我就从此再也不责罚你,甚至于,立马把掌门的位子传给你,我就当太上长老,怎么样,乖徒儿?

    我听他的语气,不容他人拒绝,若是我拒绝,恐怕他立时就会亲自去捉了水依,到时候就一点转机也不会有了,我只觉得他体内真气浩荡地声音如雷鸣一般,响在我耳边,就道,师父说的对,我现在就去找她,现在徒儿就去。

    师父也不说话,我却感到他体内渐渐停息了下来,就立起身,刚要出门,师父就说,快去快回,为师等着你!

    我回头去,却看到他眼里闪着光,不知道是泪还是其他的什么,顿时心中一沉,转过头,就往那个山洞狂奔而去。

    见我到了,水依笑意盈盈,以为我是来找她玩闹的,把身子往旁边让了让,留出一个地方让我坐下。

    我哪里肯坐,时间紧迫,我把住她的双手,显然把她吓住了,看着她眼里的不知所措,我更是心软了,手上放松了力度,把适才师父说的一一道来,等我说完了,她就叫着,他敢,我把爹爹叫来,非要跟他好好斗一斗!

    我说,别说这些话了,我带你下山。

    她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低低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一时脑里热血上涌,再也不想顾及那么些许多,就道,我喜欢你,水依!

    她痴了一会儿,也点着头,说,我也喜欢你,妙哥哥。

    我看着她娇小的身驱,就伸手把她抱住,她的身体温热,散着幽香,她在我怀里,说着什么话,我凑近去听,却是在说,我也喜欢你!

    我们二人当下再也不迟疑,立刻往山下逃去,四个弟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拔剑挡着我。

    我说,你们干什么,还敢拦大师兄?

    那四人退了退,依旧提着剑,一个人说,大师兄,这是掌门的命令,对不住了!

    我就笑说,你们也想拦住我?

    话未说完,又从一边闪出十几个弟子,拔着剑围着我,我知道不能再拖了,立时长身一扬,剑出鞘在手,看着他们剑招里的破绽,演练了千千万万遍的剑法脱手而出,就打落了他们手中的长剑,击昏了几个弟子,露出一条路来,拉着水依往外奔着。

    一路上不断有弟子冲出来阻拦于我,我看着路,眼角留神着,剑剑击向他们的破绽,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击退,眼见就要到了山门,一道疾劲的剑招袭来,我挥剑挡去,却震地我剑身发抖,手上酥麻,定神一看,原来是门中的二长老,他剑势未消,就接着斩过来。

    我与他剑出同源,便是招招落在下风,被他牢牢压制着,水依见了,使着弯钩就打了过来,在一边袭了过去。

    二长老道,好贼子,你竟敢串通妖女作乱,老夫今日非要废除你的武功,清理门户!

    他立时剑法一变,招招密不透风,把我更是逼地无法反击,他连带着一起镇压着水依,把水依的身子压地越来越低,我隐隐看出来,二长老使的就是门中的太上经卷三篇中的乱星剑法,最是狠辣,招招疾不可追,看不出一丝破绽。

    二长老越使就越是真气磅礴,剑身上的真气外散,把我与水依逼地一招也使不出来,我勉强支撑着,只听一声金石之响,二长老竟然斩断了我的剑身,我抛了剑柄,眼见二长老的乱星剑法更是凌厉,就是一剑刺来,就要落向我的头边,剑气激地我生疼。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传来一声且慢,二长老真气立刻回流,手上一抖,剑招一歪,劈向了一边,斩断了一棵大树,但见他收了剑,对着远处的人敬礼道,大长老好。

    水依扶着我,往一边退着,我抬头望去,那大长老从山上冒出头来,却不说话,往一边站着,师父慢悠悠地走出,半闭着眼睛,看着我,身上还是穿着灰衣。

    这时我们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脚下轻轻一动,立刻就能出去,可是二长老立在那里,剑身未抬,就已经锁定了我的气机,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

    师父道,好徒儿啊,没想到在你心中,师父的命令还比不上一个妖女!

    我直着脑袋,道,徒儿不愿意伤害无辜的人,师父想要武功,大可以去与魔教教主切磋,大可不必为难一个姑娘,徒儿做不到这样的事!

    师父说,很好很好,你还教训起师父来了,你说的很好,哈哈!

    他却转而道,为师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这个妖女带到我面前,我就不计前嫌,你还是我的徒弟,还是星海池的大师兄!

    水依在一边小小地叫了我一声,我转头看她,那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满是忧虑,我捏了捏她的手,对着师父说,徒儿万万做不到,师父若是执意要这样做,不如直接一剑杀了我!

    师父发笑道,好好好,我杀了你,不,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折磨你,要你痛不欲生,后悔自己的决定,我是会这么做的,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师父说着说着,神色突然暗淡了下来,道,你当真不愿意这样做么?

    我坚决地摇着头。

    师父注视了我好一会儿,我便突然发现了他眼里的沧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岁月,可是看到了水依依偎在我身边,眼里的光芒让我心疼,我握紧了她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

    师父挥手,让二长老退到一边,让开了大门。

    他说,你走吧,带着这个姑娘离开吧!

    我拉着水依,往外走着,一只脚踏在外面,耳边却传来师父的声音。

    他说,你若是跨出这个门去,我就不再认你这个徒弟,从此以后,姑苏妙逐出星海池,再也不是星海池的弟子,并且宣告天下,再也不悔改!

    我立在那里,看着那几个长老围在师父身边,师父的神色淡漠,我脑袋里回响着那句话,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感受到那只柔软的小手,我咬着牙迈出腿去,离开了大门,就听到师父说,关上大门,我永远也不想看到这个贼子!

    我脑内一暗,真气运行出了岔子,一时缓不过来,竟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早就远离了星海池,躺在旅店的床上,睁开眼,就看到水依撑着手,坐在一边的桌子边上,却已经睡着了。”

    姑苏妙说完了这些,还不等陆羽细细回味,紧接着又道:“我给水依留了封信,就离开了她,混迹江湖,一个人独自漂泊!”

    “为什么?”陆羽发问,他道:“为什么你要离开水依姐姐,难道师父不是为了她才背叛师门么,为什么要离开她?”

    姑苏妙也不在意陆羽的口气,痛苦地说:“我恨啊,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当一个好好的弟子,我也想过与水依在一起,可是脑中总是响起老头子最后对我说的话,我就心里难受地说不了话。

    老头子很怪,脾气很大,可他把我养到大,就好像我的第二个父亲一样,我背叛了他,背叛了师门,我丢尽了星海池的脸,我越想就越是心中难以释怀,我对不起老头子,可我不仅爱他,我也恨他,他逐我出师门,我就心中难安,我偏偏就是要走的远远地,远到谁也找不到我,我才好忘却往事,过着平淡的生活。

    我对不起水依,我也没办法再面对她了,这么几年过去了,我也有了一个好徒儿,本以为早就放下了,可是那天与水依重逢在茶楼上时,我才发现,思念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燃愈烈,烧地我心中大乱,那种爱恋更甚以往,让我痛苦难言。”

    姑苏妙看着陆羽,道:

    “徒儿,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要逃离这个地方了,离他们远远的。”

    “我不会!”陆羽嚷道。

    陆羽站了起来,虽然比姑苏妙矮了不止一个头,他还是声声顿挫地说:

    “我不会让师父这样做的,师父你逃了这么多年,不能再逃下去了,你辜负了自己的师父,已经无法挽回,难道你还要再辜负水依姐姐么?一个女人一生可以等别人多久,一辈子又有多长可以来等一个人,难道师父真地想看到水依姐姐悲伤一生吗?又或是说,师父想看到水依姐姐与别人喜结连理,自己还能够奉上祝福吗?”

    姑苏妙颤抖着道:“若真是那样,我会祝福的……”

    “不,我不会!”一水依出现在门边,眼中尽是泪水,浸湿了一张小巧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