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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变故(二)

    时间总是这样,你越觉得少,他就越不够用。

    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轿含上是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纹路。还有一副刺绣麒麟送子图,宝塔顶上映着一颗血红色的玛瑙,在四角各缀着一个大大的红绣球,那长长的流苏一垂到底。喜庆极了。

    放炮仗,吆喝声,大红灯笼开道,一路吹吹打打,离开了乔府。

    堂内,他轻笑出了声,可是眼底却漫上了一层悲凉,只是一刹那,便归于了平静,声音清冷又略显沙哑“这便是命”

    后来的几日府上热闹极了,那些平日里不曾攀附的官员也都纷纷来向乔府道喜,有恭贺他五品郎中荣升四品侍郎的,也有想借机攀附魏王的,乔知志疲惫的应酬着,一心只想着窈娘的一颦一笑,既然自己连一个心爱的人儿都不能保全,加官进爵只不过徒增耻辱与哀伤而已,眼前的富贵烟云只让他觉这八月的长安透骨的凉。

    数日之后,是夜,左司郎中府。

    夜色深沉,层层厚云遮住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明月,群星也都藏匿在云层里不肯露脸,唯有那被月光照过的云边,镶着一层银边,泛出淡淡柔美的光。

    乔凌菲是睡不着,看着朦胧的夜月,厚厚的云层,也是心里闷的出奇,于是她便出了房门在庭院中逛着,满脑子想着怎么逃脱这满门抄斩的罪责,这段时间他是试过了许多法子,白日里有侍女家丁等小厮寸步不离的盯着,夜里是怎么也跑不出金吾卫的掌心。百无聊赖却也无可奈何,晃晃悠悠的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乔知志的书房。

    但见半掩的窗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窗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隐隐约约能听见乔知志嗫嚅的声音。片刻又传出阵阵低微的啜泣。

    没过多久乔知志便吹熄了灯烛,掩上房门摇摇晃晃的向卧房走去。想必是还尚未走出窈娘出嫁的阴霾。

    待乔知志走远了,这乔凌菲悄悄地推开书房的木门,又重新点燃火烛,

    好一个雅致秀气的书房,正面桌前垂着帘子,桌后一张太师椅端正无比,墙上字画横轴,桌上一团被揉了的绢布引起了乔凌菲的兴趣,她轻挑几步走向桌前摊开那一张被揉作一团的绢布,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清秀的脸——孙窈娘,肌肤胜雪,双目澄澈,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之气当真如同真人一般。画面右上方蝇头小楷工整写了几行小诗: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难,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这一看就是乔知志为表思念所赋。

    乔凌菲腹诽道“既然这么喜欢,就送给她嘛,扭扭捏捏的。”她歪着头看着绢布上昔日的小姐妹,虽说只有数面之缘,但是她对窈娘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再加上他对魏王武承嗣的这种强抢民女的作为实在是憎恶,便心生一计。

    “实在不行,本姑娘勉为其难,代你将这诗送给窈娘吧,哈哈哈。”

    说罢便将那绢布捋平整折叠好藏于袖中,便熄了灯烛掩了门退将出去。

    话说这乔凌菲这几日夜里出逃,加上白日里的瞎逛到也将这附近坊市铭记于心,甚至连金吾卫几时巡防至何处也了解了个大概。

    于是趁着夜色换上一身轻便装束带着绢布便越墙而出。

    一路上倒是顺畅,不消片刻便到了这魏王的吏部尚书府邸。

    这魏王府的防备倒没有乔凌菲所想的那般森严,只是几队巡夜家丁在庭院内定时巡查罢了,只是这偌大的府院之中想要找到孙窈娘的屋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好在她对历史是有那么些了解,这王府之中东西两厢房皆为子嗣所住,北房则住的是正主,耳房多住下人或堆砌杂物,而这王府之中能住人的也就只后院之中了,于是便没费多大功夫就在后院的别苑中找到了窈娘的住处。

    “当当当”

    “何人?”

    她听得出是窈娘的声音没错,正当她准备告诉窈娘是自己来送信的时候,恰巧一队夜巡家丁路过别苑。

    不得已乔凌菲一个闪身跃至墙头,奈何一不小心便踢落了墙头的瓦片,登时,巡夜队听见瓦片落地之声便进入苑内四处查探,乔凌菲倒是灵活再凌空一番瞅准时机将那幅画从窗缝之间弹进了屋内。而自己则借机越下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众巡夜家丁搜寻无果,便向孙窈娘问询,亦是无果,众人只当是野猫进了别苑,也就纷纷退出别苑继续巡夜去了。

    乔凌菲满心欢喜的回到府内,为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事而沾沾自喜,心道“哎~小事一桩,这还难不倒本姑娘。”待回到闺阁梳洗罢便安然的睡了过去。

    “把左司郎中府给我围了!”

    许是这些时日确实累了,乔凌菲一觉便睡到了午时,被门外喧闹的人马声,威吓声吵醒,乔凌菲不满的嘀咕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吵什么烦死了。”

    乔凌菲坐起身来正在揉眼睛,门却被紫菀一下推开,进门便喊道“小娘子,不好了,这上午便来了一队魏王府人马前来问罪,现在正在前厅要全府人丁去集合,魏王不知小娘子已经醒转,小娘子随我来”

    乔凌菲大脑还没开机一时竟愣住不动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紫菀便匆匆拿了裙襟伺候她穿起来。

    乔凌菲这才算是清醒过来,魏王?武承嗣?问什么话?

    乔凌菲整理罢着装便跟随紫菀一同绕到了庖屋后的小柴房,暂时躲避。

    安顿好乔凌菲后,侍女紫苑方才离开后院前往大堂而去。

    乔凌菲突然想到之前窈娘同她说过,这武承嗣不只是看中了窈娘一人,而是连同乔凌菲一并看中,不料这乔凌菲性子刚烈便撞柱自毙阴差阳错的造就了这一场莫名的穿越。

    想到这里,乔凌菲多生了一个心眼儿,在地上急忙扒拉了些泥土抹在脸上,把自己头发弄得凌乱不堪,衣着上也蹭满泥灰。

    不想片刻过后柴房的门便被踹开,几名羽林卫看见一副脏兮兮样子的乔凌菲便将他一并带到前厅同众仆人一并跪在地上。

    听话间乔凌菲终于知道这昨夜自己送的一封绢布信竟害了乔府上下,

    昨夜孙窈娘收到那幅画后完全懂了乔知志的一番苦心,同样为情所困的窈娘紧咬银牙,拭去泪痕于昨夜便投井自尽了。

    这魏王府众不见了窈娘的身影,武承嗣怒不可遏,命人四处搜寻,偌大的王府中却如何也寻不到那窈娘的尸体,最终在院内井中寻得窈娘尸体,而窈娘怀内依然揣着前一日乔知志所作的诗画。武承嗣一时便命来俊臣立刻前来抓捕乔知志,那来俊臣便奉了魏王之意带着羽林卫来乔家问罪。

    事情已然如此,这乔家灭门,原来是自己一手促成,乔凌菲想到这里顿觉捶胸顿足,恨自己多管闲事,昨夜里那春风得意的感觉瞬间便让自己厌恶至极。

    抄家,男丁押入大牢,等候秋审,女眷收押,待定罪后一并送入教坊司。行云流水的流程,按部就班的执行。

    许是各处衙门女眷羁押已满,亦或是其他种种,这独独剩下这乔凌菲没地方羁押,经诸多周折最终将她临时羁押在北鉴司的监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