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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向死而生

    “什么醉月阁?”众人正惊愕间,门外传来了裴童卿的声音。

    众人转身看向堂外,见裴童卿一手转着发梢便踏入堂内坐下,随手斟了盏茶水。

    “童卿,你不好好照看凌菲,跑出来作甚。”林笑愚见裴童卿来到大堂便问道。

    “凌菲,正睡得安稳,午后吃了秦大夫的汤药,便不再流泪呢喃,我见凌菲睡踏实了,这才来正堂取些茶水。”随即饮了茶水道“你们说什么醉月阁呐,我可不去了。”

    方鹤临说道“那卢翁溺毙了,方才正分析,这不这水文图上漏记了一处水渠,落衡方才提醒,才回想起那醉月阁门前水塘也是活水。”

    裴童卿闻言,起身,走到众人身旁,拿起图纸看了看道:“这是新图,旧图纸,在下方。”说罢便转身出了堂。

    片刻后裴童卿拿着一摞图纸便进入了正堂之中,将图纸一一铺设,置于桌上道“水文图纸都在这里。”

    众人于众多图纸中细细对比裴童卿道:“这图纸若无变动,工部会差衙役誊抄往年图纸分发各部衙中,以做记录,也就北鉴司,这清冷衙门七年来不曾变更过图纸。这些图纸都是七年之前的陈旧图纸。”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谁说不是呢,七年来三省六个各司衙门皆有图纸变更备注,却独独这北鉴司未曾有收到。除工部外,其余各司衙门,皆会纳新弃陈,不做保存,不过这也倒是好事,无意中竟帮了众人一个大忙。

    “正是此处”苏落衡将一张陈旧水文图注取出,指道“头儿,你看,这小渠由龙首渠分流,由东正门与延兴门之间城墙下通过,经道正坊直达东市醉月阁。”

    林笑愚道“可这......醉月阁水塘似是由城外流入城内的。”

    苏落衡随即起身道“头儿,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醉月阁水塘之水水位若低于城外龙首渠分支水位,则会向水塘内补充活水,但若逢暴雨时节,塘内之水则会反流向城外龙首渠,而工部司空早在数年前未免龙首渠之水反入城内,则在城墙外通渠口设置阀门机关及分流渠,以防水患。”

    “嗯......”林笑愚闻言,随即陷入沉思。若这卢翁当真是从醉月阁溺亡,通过暗渠流向城外,再经城外分流汇入龙首渠中,照时间推断似乎可行。“鹤临,牟羽,明日你二人沿龙首渠分流向上搜寻一番。”

    见悉事俱已安排妥当,林笑愚又看看漏刻,距秦大夫来尚有些时间,随即命裴童卿将杨清怀一案卷宗取来,当需核对各中细节,参详律法掌刑断狱。

    裴童卿起身方至正堂门口却一声惊呼“凌菲?你怎么起来了。”随即急忙将乔凌菲搀入堂内,众人见乔凌菲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一时纷纷心疼不已,方鹤临随即起身待二人进入堂内便立即掩上门。

    裴童卿将乔凌菲扶至椅边坐下,随即取来披风给乔凌菲盖在肩上。

    白辰海为乔凌菲斟了热水递于她,道“凌菲,可有何不适?”

    乔凌菲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接过白辰海递来的水,轻抿一口,眼泪顿时又流了出来。

    林笑愚随即取下锦帕,行至乔凌菲身边为她擦去泪痕,安慰道“过去的,都过了。”

    乔凌菲从林笑愚手中接过锦帕道“老白,呜呜,我与你往日无怨,今日无仇......”

    白辰海道是当日行刑之事,忙开口解释道“白某也是万不得已,那魏王......”

    只见乔凌菲并不理会白辰海,继续哭道“你...你这开水是要烫死我。”

    白辰海闻言,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案台上。

    众人更是一时无语,林笑愚笑道“还会说疯话,看样子是没事了。”

    可是这乔凌菲哭着哭着,便哭的更厉害了,她梦见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躺着,父亲枯瘦的身影,母亲憔悴的面容,以及心率检测仪归零时母亲心急昏厥过去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

    哭泣中扯动额头伤口,更是痛苦,一时间思念、悲伤、怨恨之心涌上心头,只得放声大哭。

    众人一时束手无策只得轮番安慰,最后苏落衡来安慰时,不等苏落衡开口,乔凌菲先是问道“你屁股不疼了?”

    这一问倒是把苏落衡羞了个脸红悻悻然不知该作何回答。倒是众人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

    本来打算重新翻看这杨清怀一案的卷宗之事,也只得暂时作罢,毕竟这乔凌菲的康复,衙门内谁又不喜呢?

    直至子时,秦大夫如约而至,为乔凌菲行针之后,又叮嘱一番便离开了大理寺。

    待服侍乔凌菲喝完药汤,众人方才各自回了寝屋,各自睡去。

    次日清晨,苏落衡一早便去了卢翁家中请卢老夫人,程檀睿与药罗葛牟羽则,去了趟京兆府衙门随后便沿着龙首渠支流向上一路找寻相关线索。方鹤临独自去了醉月阁继续盯梢。

    林笑愚与白辰海在正堂之中正聊着卢翁的尸体之事,但见门外一袭白衫裙飘飘然而至,细长眉如远黛,依旧是长的过分的睫毛眉间淡点几瓣梅花,睫毛下桃花眼清澈如斯,又多了几分伤感,鼻梁挺拔,娇俏的略显苍白小嘴唇点了绛。在这穿红戴绿的世道里,倒是颇有几分脱俗气质。

    来的正是乔凌菲,经过昨夜秦大夫的行针治疗及一夜的休息,气色倒是恢复了几分。

    眉间那淡淡的梅花恰到好处的既增了几分娇媚,又遮挡了刺青。

    “诶凌菲,起来了啊。”身后的裴童卿着一身深蓝制服,随后踏入堂中道“方才见你尚未醒来,便没有唤你,身体如何?”

    “好多啦,谢谢你童卿。”乔凌菲转过身拥抱裴童卿。

    裴童卿抱紧乔凌菲轻轻拍拍她的后背道“姐妹之间何须言谢。康复便是。”

    随后裴童卿将杨清怀一案卷宗递于林笑愚。随即将大理寺卷志及唐律统统递于林笑愚。

    林笑愚摊开卷至轻声念道“以五听察其情:一曰气听,二曰色听,三曰视听,四曰声听,五曰目听。以三虑尽其理:一曰明慎以谳疑狱,二曰哀矜以雪冤狱,三曰公平以鞫庶狱。”

    “五听三虑,这是大理寺断狱准则。”乔凌菲倒是对这大理寺的刑狱之法倒是熟悉。随即脱口而出。

    “凌菲倒是对这断狱之事也是颇为了解啊。”林笑愚抬眼看着乔凌菲笑道。

    “那是自然,好歹我师兄是法学专业的博士,这点小case不在话下。”

    “凌菲”正炫耀之际,白辰海已将药汤盛好递与乔凌菲道“喝了这汤药,好快些痊愈。”

    乔凌菲顿时没了方才那骄傲的模样,整张脸拧做一团哭声道“好苦啊,要不你帮我喝了吧,老白,当是赔罪吧。”

    “啊?这.......凌菲...当时那局势......”

    “好啦好啦,逗你呢,别紧张。”乔凌菲对白辰海轻轻一笑,随即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却久久不将药碗放下。

    裴童卿当乔凌菲仍在故意逗众人,随即伸手将药碗从乔凌菲手中拿开,却见乔凌菲两颊的泪水早已流至下巴。

    见乔凌菲这般模样,白辰海立即道“这药汤,我是放至温热,才取来,又烫了?”

    乔凌菲闻言哭泣中掺了一声笑道“没。药汤正好,很甜。”

    裴童卿听乔凌菲之言,拿起药碗,伸出舌头。“呸...苦...”她当是乔凌菲又在逗人随即,佯怒,拍了拍乔凌菲的后背。

    “噗~”乔凌菲口中登时喷出一口黑血,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裴童卿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乔凌菲唤她“凌菲...凌菲!”

    “老白!快去请秦大夫。”林笑愚几步冲上前,急忙抱起乔凌菲立即对白辰海喝道,随即便抱起乔凌菲向寝屋跑去。

    “这...呜呜...我没使力啊。”裴童卿顿时惊得哭声跟随林笑愚往寝屋跑去。

    林笑愚一脚踢开寝屋木门,几步至榻边,小心翼翼将乔凌菲放在榻上,一手轻扶她的头部,缓慢置于木枕之上。取出锦帕为乔凌菲擦干嘴角的血渍轻声唤道“凌菲。”

    裴童卿紧随林笑愚踏入寝屋,见林笑愚递过锦帕,随即接过锦帕,拿至盆边洗了晾晒在盆架上,取了自己的锦帕,递与林笑愚手中。

    林笑愚接过锦帕细致的为乔凌菲擦去额头的细汗,眼里满是心疼。

    裴童卿在一旁焦急自责哭声道“我当时,并没使力。”

    林笑愚道“童卿,这不是你的事,休要再自责”

    “头儿,秦大夫来了。”门外传来白辰海的声音,随即门便被打开,白辰海请秦大夫先行进入寝屋随后道“头儿,我先去拴了马。”

    林笑愚摆摆手示意,便看着林大夫为乔凌菲诊治。

    “哈哈哈哈,妙啊,妙啊。”秦大夫朗声笑道“一路之上,白郎中已将乔姑娘之事说与我听。料是那药汤温凉,一时令乔姑娘起了呕意,加之众人细心照料,令乔姑娘解开心结,方才将郁积胸口那口淤血吐出口外。无碍无碍,继续服用汤药即可。”

    林笑愚不解道“那凌菲为何又再度昏睡。”

    “哈哈哈,不可言不可言呐。”言罢,秦大夫便起身往寝屋外走去。

    林笑愚急忙上前送林大夫出了寝屋,又差白辰海将秦大夫送回,方才折回寝屋。

    踏进寝屋,见裴童卿掩面,尚未收回笑意,又低头看躺在榻上的乔凌菲,睫毛轻微抖动,一眼便知乔凌菲佯装,随即轻咳一声道:“既然凌菲无恙,童卿,就莫要打扰她休息,咱们去东市里买些吃食。”

    裴童卿一愣道“啊?那,那凌菲怎么办。”

    林笑愚转身,轻笑一声,又道“让她好生歇息,听闻东市,今日有傩祭,咱们去瞧瞧。”

    “什么是傩祭?”乔凌菲一时按捺不住好奇心,立即坐起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