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神仙
那段时间，南方局和广东特委的工作重心集中在了紧急向内地转移滞留在香港的近千名进步人士及文化人士，使他们免遭鬼子的荼毒。
离开香港，就需要特别通行证，因为唐子苏可以利用自身职业开出的通行证是个位数的，因此大量的通行证都靠着我党潜伏在港的其他同志通过多种渠道从日本人手里开出。
中木连续三次向本部打报告，说一直以来唐子苏身份很特殊，他只接受野田和本部的领导，但是这二者均鞭长莫及，导致唐子苏在香港无人约束，中木希望唐子苏他的编制暂时放在电讯站，由其加以管束。
报告打了一年多杳无音信，直到电讯站站长小岛到任，上面的任命才下来，结果是中木和唐子苏分别任副站长。
这令中木大为恼火。
十天前，唐子苏便接到了转移因故未能随大批人员内撤的文化学者董华的任务。
按照约定，那天上午唐子苏要开车先去油麻地接上董华，再将他送上开往缅甸的列车，后由我在缅甸的同志们设法将其辗转送回内地。
可是临出发前他接到小岛的电话，让他回站里执行紧急任务。
送董华的任务就只能由艾梅来完成了。
接送董华的路线和细节唐子苏提前做过几次推演，即便由艾梅来完成也应该万无一失。
出发前，艾梅做了一下简单的变装，她将披肩长发盘在脑后，穿上一套买来就没穿过的过于合体的套裙，不太化妆的她还涂了大红色的口红，戴着墨镜，俨然是常流连于灯红酒绿中的时髦女郎一般。
艾梅开车到油麻地接到董华后，也为其化了妆，让他把礼帽换成了鸭舌帽，西装换成了夹克衫，还把他的近视眼镜换成了子苏为他提前定制的近视墨镜，这样一改变，董华便从一个儒雅的学者变成了时尚的中年人。
直到将其送到火车站站台，一切都很顺利。
火车即将进站，董华也将放在脚边的行李箱掂了起来。
艾梅坐回自己车里，默默观察着董华的周围。
突然，一个年轻人走到董华身边，好像在和他聊天。
其实那时董华只要不理睬那个人，那个人一定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董华。
可是董华学究气太浓了，他觉得虽然并不记得这个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但要么是自己曾经的学生，要么听过自己的演讲，不理他，实在不礼貌。
所以，他微笑着冲对方说了句：“你好！”
而就站在他们身边，刚检查过董华证件的特务明明记得这个戴鸭舌帽的中年人姓赵，怎么别人却叫他“董先生”？
于是，特务挤到董华身边，让他再次掏出证件。
艾梅已经到了董华身后，她故意大声说：“赵先生！我忘了问您，您保险柜的密码是什么啊？”
说着，把董华拉到了一边，似乎在问他密码。
艾梅的个子本来就很高，今天不仅穿着高跟鞋，还穿着华服，给人的感觉不是贵妇人就是大明星。
特务没由来的自惭形秽，讪讪地退了回去。
那个和董华打招呼的年轻人用好奇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艾梅和董华。
火车终于进站了，这一次直到火车开动，艾梅才走向自己的车。
火车开走后，特务们都离开了站台走向出口，在下一列火车进站前再对进站人员进行检查。
电讯站今天要去端掉一个军统的台电，所以全站都赶回情报站等待重新分配任务。
最近离港的中国文化名人很多，他们回到内地后对日方进行了口诛笔伐，所以务必闸住他们离港的所有通道。
龟上的任务是到火车站，对进入车站的人进行检查，发现可疑人员先抓再审。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问题？”龟上问一个走来的特务。
特务本想说没有异常，余光看见了那个走向一辆黑色轿车的高挑身影：“那个人，有点奇怪。”
于是，艾梅落入了在站台执行任务的龟上眼中。
她送走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装扮自己？
“你们两个守在站台上不要离开，等着我回来！”龟上说这话时完全是因为愤怒，他恨不能给这两个特务几个耳光，因为他们没有拦下艾梅送走的那个人。
龟上没想到，这一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好。
龟上开车，跟上了艾梅的汽车。
艾梅也看见了身后的龟上，她知道只要他没有抓住董华，那么自己随便编一个送朋友的理由就可以了。
就在即将拐向自家的路口，她看见了站在路边的曹龙。
曹龙的真实身份就是无线电广播电台的工程师，如果让龟上盯上了他，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曾经在自己家附近频繁捕捉到的无电线电讯号。
他们顺着曹龙这条线，很快就能找到孔亚飞和赵四宝他们，而他们最近活动得也很频繁，前天四宝还开车送走三名文化学者。
这，太危险了！
显然，站在人行道上等待绿灯横穿马路的曹龙也看见了艾梅。
艾梅通知大家近期都不要和她联系，因为她又被特务盯上了。
这样的街头偶遇非常难得，曹龙打算和艾梅交流几句。
可是，艾梅的车突然鸣笛并加速闯了红灯，让刚迈步走上斑马线的行人猝不及防纷纷后退，嘴里都在责骂司机无良。
路口指挥交通的警察用手里的指挥棒指着艾梅的车用力吹响口哨，提醒她靠边停车等待检查。
怎么办？
靠边停车后，艾梅手捂住胸口，她打算用心脏突然不适来掩饰自己的反常行为。
曹龙看懂了艾梅的警告，迅速消失在人流中。
穿得像个大明星到火车站送人，又突然闯红灯，今天的艾梅一定有古怪。
龟上站在自己车边，冷眼看着艾梅在向交警做解释，并交了罚金。
事情处理完后，艾梅回看龟上一眼，平静地开车继续往家开去。
窗帘后的艾梅看见了停在院外的车，和站在车前毫不掩饰一直向这边看的龟上。
她知道，龟上只要向中木做汇报，中木一定会让他抓捕自己，如果自己再次被抓，刑讯的程度只会超过上一次。
她从心底惧怕了酷刑，她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承受不住了。
她比任何一天都期盼唐子苏快些到家。
她换下了套裙，穿上了她喜欢的纯棉连衣裙，穿上后对着镜子一照，心里顿生不祥之感：为什么要穿这件纯白的？
艾梅走进书房，把夹墙再次审视了一遍，除了这里，她从不把工作资料乱放，幸好子苏提前把电台拿走了。
当她再次回到窗前时，她呆住了。
门前又多了一辆车，怎么可能，那个在站台上和董华打招呼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他为什么没有上火车？
她的脑中迅速回闪当时的情景，当时那个年轻人手里并没有拿行李，他不是登车，而是送站的！
艾梅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年轻人只要说出董华的名字和身份，自己地下党的身份便被证死了。
他们为什么还不抓捕自己，在等什么？
片刻后她想明白了，他们在等董华的照片，只要找到董华的照片让年轻人再次辨认，他们就会冲进来抓自己了。
她转身拿起电话，拨通了唐子苏办公室的电话，有人接了电话，但不是唐子苏。
“唐副站长去执行任务了，还没，稍等，我听到脚步声了。”艾梅听见唐子苏问：“怎么，我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毕恭毕敬地说：“是的，好像，是您夫人。”
艾梅很少往站里打电话的，唐子苏接过话筒，艾梅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子苏，快回来，龟上可能要抓我！”
唐子苏什么也不问，扔下电话下楼上车就往家里疾驰。
是的，龟上确实在等董华的照片。
身为客座教授的董华在学校里留存的有照片，只要那个年轻人和见过董华的两个特务证实被艾梅送上车的人是董华，艾梅今天死定了。
那么唐子苏呢？当初的劳燕计划被他弄假成真了，现在他到底知道艾梅是共党还是不知道？
没关系，上次审讯的重点安铃，这一次，他自信绝对可以敲开艾梅的嘴。
“好像，是唐副站长！”一个眼尖的特务看见了唐子苏的车。
唐子苏看见了他们，车都不停，直接开进了自己院子里。
听艾梅说过事情经过，唐子苏知道，这一关很难闯了。
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枪，打开手枪的保险后把枪塞在了腰间。
艾梅知道，唐子苏这是打算和自己一起拼死一搏。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是对的。
离开香港，就需要特别通行证，因为唐子苏可以利用自身职业开出的通行证是个位数的，因此大量的通行证都靠着我党潜伏在港的其他同志通过多种渠道从日本人手里开出。
中木连续三次向本部打报告，说一直以来唐子苏身份很特殊，他只接受野田和本部的领导，但是这二者均鞭长莫及，导致唐子苏在香港无人约束，中木希望唐子苏他的编制暂时放在电讯站，由其加以管束。
报告打了一年多杳无音信，直到电讯站站长小岛到任，上面的任命才下来，结果是中木和唐子苏分别任副站长。
这令中木大为恼火。
十天前，唐子苏便接到了转移因故未能随大批人员内撤的文化学者董华的任务。
按照约定，那天上午唐子苏要开车先去油麻地接上董华，再将他送上开往缅甸的列车，后由我在缅甸的同志们设法将其辗转送回内地。
可是临出发前他接到小岛的电话，让他回站里执行紧急任务。
送董华的任务就只能由艾梅来完成了。
接送董华的路线和细节唐子苏提前做过几次推演，即便由艾梅来完成也应该万无一失。
出发前，艾梅做了一下简单的变装，她将披肩长发盘在脑后，穿上一套买来就没穿过的过于合体的套裙，不太化妆的她还涂了大红色的口红，戴着墨镜，俨然是常流连于灯红酒绿中的时髦女郎一般。
艾梅开车到油麻地接到董华后，也为其化了妆，让他把礼帽换成了鸭舌帽，西装换成了夹克衫，还把他的近视眼镜换成了子苏为他提前定制的近视墨镜，这样一改变，董华便从一个儒雅的学者变成了时尚的中年人。
直到将其送到火车站站台，一切都很顺利。
火车即将进站，董华也将放在脚边的行李箱掂了起来。
艾梅坐回自己车里，默默观察着董华的周围。
突然，一个年轻人走到董华身边，好像在和他聊天。
其实那时董华只要不理睬那个人，那个人一定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董华。
可是董华学究气太浓了，他觉得虽然并不记得这个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但要么是自己曾经的学生，要么听过自己的演讲，不理他，实在不礼貌。
所以，他微笑着冲对方说了句：“你好！”
而就站在他们身边，刚检查过董华证件的特务明明记得这个戴鸭舌帽的中年人姓赵，怎么别人却叫他“董先生”？
于是，特务挤到董华身边，让他再次掏出证件。
艾梅已经到了董华身后，她故意大声说：“赵先生！我忘了问您，您保险柜的密码是什么啊？”
说着，把董华拉到了一边，似乎在问他密码。
艾梅的个子本来就很高，今天不仅穿着高跟鞋，还穿着华服，给人的感觉不是贵妇人就是大明星。
特务没由来的自惭形秽，讪讪地退了回去。
那个和董华打招呼的年轻人用好奇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艾梅和董华。
火车终于进站了，这一次直到火车开动，艾梅才走向自己的车。
火车开走后，特务们都离开了站台走向出口，在下一列火车进站前再对进站人员进行检查。
电讯站今天要去端掉一个军统的台电，所以全站都赶回情报站等待重新分配任务。
最近离港的中国文化名人很多，他们回到内地后对日方进行了口诛笔伐，所以务必闸住他们离港的所有通道。
龟上的任务是到火车站，对进入车站的人进行检查，发现可疑人员先抓再审。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问题？”龟上问一个走来的特务。
特务本想说没有异常，余光看见了那个走向一辆黑色轿车的高挑身影：“那个人，有点奇怪。”
于是，艾梅落入了在站台执行任务的龟上眼中。
她送走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装扮自己？
“你们两个守在站台上不要离开，等着我回来！”龟上说这话时完全是因为愤怒，他恨不能给这两个特务几个耳光，因为他们没有拦下艾梅送走的那个人。
龟上没想到，这一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好。
龟上开车，跟上了艾梅的汽车。
艾梅也看见了身后的龟上，她知道只要他没有抓住董华，那么自己随便编一个送朋友的理由就可以了。
就在即将拐向自家的路口，她看见了站在路边的曹龙。
曹龙的真实身份就是无线电广播电台的工程师，如果让龟上盯上了他，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曾经在自己家附近频繁捕捉到的无电线电讯号。
他们顺着曹龙这条线，很快就能找到孔亚飞和赵四宝他们，而他们最近活动得也很频繁，前天四宝还开车送走三名文化学者。
这，太危险了！
显然，站在人行道上等待绿灯横穿马路的曹龙也看见了艾梅。
艾梅通知大家近期都不要和她联系，因为她又被特务盯上了。
这样的街头偶遇非常难得，曹龙打算和艾梅交流几句。
可是，艾梅的车突然鸣笛并加速闯了红灯，让刚迈步走上斑马线的行人猝不及防纷纷后退，嘴里都在责骂司机无良。
路口指挥交通的警察用手里的指挥棒指着艾梅的车用力吹响口哨，提醒她靠边停车等待检查。
怎么办？
靠边停车后，艾梅手捂住胸口，她打算用心脏突然不适来掩饰自己的反常行为。
曹龙看懂了艾梅的警告，迅速消失在人流中。
穿得像个大明星到火车站送人，又突然闯红灯，今天的艾梅一定有古怪。
龟上站在自己车边，冷眼看着艾梅在向交警做解释，并交了罚金。
事情处理完后，艾梅回看龟上一眼，平静地开车继续往家开去。
窗帘后的艾梅看见了停在院外的车，和站在车前毫不掩饰一直向这边看的龟上。
她知道，龟上只要向中木做汇报，中木一定会让他抓捕自己，如果自己再次被抓，刑讯的程度只会超过上一次。
她从心底惧怕了酷刑，她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承受不住了。
她比任何一天都期盼唐子苏快些到家。
她换下了套裙，穿上了她喜欢的纯棉连衣裙，穿上后对着镜子一照，心里顿生不祥之感：为什么要穿这件纯白的？
艾梅走进书房，把夹墙再次审视了一遍，除了这里，她从不把工作资料乱放，幸好子苏提前把电台拿走了。
当她再次回到窗前时，她呆住了。
门前又多了一辆车，怎么可能，那个在站台上和董华打招呼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他为什么没有上火车？
她的脑中迅速回闪当时的情景，当时那个年轻人手里并没有拿行李，他不是登车，而是送站的！
艾梅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年轻人只要说出董华的名字和身份，自己地下党的身份便被证死了。
他们为什么还不抓捕自己，在等什么？
片刻后她想明白了，他们在等董华的照片，只要找到董华的照片让年轻人再次辨认，他们就会冲进来抓自己了。
她转身拿起电话，拨通了唐子苏办公室的电话，有人接了电话，但不是唐子苏。
“唐副站长去执行任务了，还没，稍等，我听到脚步声了。”艾梅听见唐子苏问：“怎么，我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毕恭毕敬地说：“是的，好像，是您夫人。”
艾梅很少往站里打电话的，唐子苏接过话筒，艾梅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子苏，快回来，龟上可能要抓我！”
唐子苏什么也不问，扔下电话下楼上车就往家里疾驰。
是的，龟上确实在等董华的照片。
身为客座教授的董华在学校里留存的有照片，只要那个年轻人和见过董华的两个特务证实被艾梅送上车的人是董华，艾梅今天死定了。
那么唐子苏呢？当初的劳燕计划被他弄假成真了，现在他到底知道艾梅是共党还是不知道？
没关系，上次审讯的重点安铃，这一次，他自信绝对可以敲开艾梅的嘴。
“好像，是唐副站长！”一个眼尖的特务看见了唐子苏的车。
唐子苏看见了他们，车都不停，直接开进了自己院子里。
听艾梅说过事情经过，唐子苏知道，这一关很难闯了。
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枪，打开手枪的保险后把枪塞在了腰间。
艾梅知道，唐子苏这是打算和自己一起拼死一搏。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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