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玺（下）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咬穿了，呼吸时一丝空气从伤口处被吸进来，传来一丝裹着剧痛的凉意。然后，“嗖”的一声，一把匕首刺入佟哑巴的后脑勺，刀尖从他的嘴里露了出来。佟哑巴依然咬着我不放，所以刀尖碰到了我的喉结，再往前一点儿我就完了。
有人救我，我却一点儿不觉得庆幸，反而更加害怕了。
这一记飞刀，显然是徐家的手法，我等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只听秃子懊悔地说：“哎呀，好像太晚了，没救到人。”
我艰难地说道：“不晚，没死呢。”
秃子顺着石缝爬下来，观察一下我的处境，说：“小兄弟，，这地方太窄，没法把佟哑巴拖出去，你忍着点儿啊。”说着，他拔出佟哑巴脑后的匕首，伸进他的嘴里，把佟哑巴整个下颚割了下来。这样，我才从佟哑巴的嘴下脱身。
秃子把我拖回到舌海岸边，包扎了伤口，说：“算你命大，没咬到动脉。”
我疼得连呼吸都困难，话更懒得说了，躺在地上翻白眼。
秃子说：“你小子别装死，我还指望你去救徐爷呢。”
我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秃子说：“除了徐雪，还有三个龟孙子带了枪。他们走到主墓室外反了水，把我和徐爷逼进了主墓室。我跟他们周旋了一阵儿，把他们全干掉了，不过徐爷却受了重伤。我知道你懂医，所以才冒死下来找你。徐爷说了，只要你救他，慎言玺卖了钱分你一半。”
我看不说话不行了，挣扎着说：“你们不是要杀光我们吗?”
秃子一怔，说：“佟哑巴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这混蛋心机深着呢，这次下地几个人，基本都是他暗中收买过的，为的就是在墓里暗算徐爷。然后，他再把各路好手害死，吞慎言玺。不肯被他收买的几个人，比如刘铁兄弟，刚进墓就被害死了。”
幽暗、深邃的黄泉地下，一场邪恶的算计，两种完全相反的解释，每一种都来自凶狠、狡诈的枭雄。我顿时觉得眼前就是所谓的地狱，没有信任，没有人性，与正常的世界完全隔离，永无逃脱的可能。女鬼、悬尸、舌海，这一切都不曾让我感到如此恐惧。我恐惧到不愿挣扎，恐惧到将此生沉沦到地狱之中。
这时，秃子伸手在我的脖子上猛地抓了一把。我疼得清醒过来，但是秃子的眼神中并没有恶意。他说：“别犯迷糊，这种地方邪得很，想太多会被逼疯的。”
我知道他所言不虚，强迫自己把他刚才的解释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说：“刘铁、心、刀……”
秃子说：“你是想问刘铁身上那把从心脏里刺出来的青铜刀吧?徐爷也是刚才昏迷前才想出的答案，你应该也想得到的。”
这节骨眼儿还卖关子，我如果能动一定狠狠地揍这小子一顿。
我闭目想了一阵，说：“冰?”
秃子一拍大腿，说：“聪明，难怪徐爷说你小子厉害！徐爷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莫室极冷。那把青铜刀的刀柄上有冰，佟哑巴应该是偷偷把冰附出刃，然后用刀柄上的冰力刺进了刘铁的心脏。这样等冰一化，就形成了‘从心脏刺出一把刀’的假象。”秃子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我扛了起来，“歇够了吧?去给徐爷治伤去。”
沿着夹缝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变得几厘米宽，根本无法通过。
秃子问：“你刚才那把枪呢?”
我递给他，却不知他要这个干什么。
秃子解释道：“这把枪被烟雾腐蚀，枪口已经变了形。如果你刚才按了扳机，枪就会炸膛，威力和一颗炸弹差不多。”说完，他把废枪塞在石缝里，在扳机上栓了一条线，后退十几米后猛地一拉。一声巨响，石缝被炸开了一道口子，后面宽敞多了。
秃子说：“瞧见了吧，佟哑巴塞给你这把枪，就是要害你的。”
很快，我们沿着捷径来到了主墓室。
徐爷靠在葛主人的紫檀棺旁，身上有两个弹洞，人已经昏迷，但嘴角兀自带着笑意。
秃子放下我，我大致查看了一下徐爷的伤，心中豁然。秃子焦急地说道：“血一直止不住，我是没法子了。”
我说：“有针吗?这得刺穴位。”
秃子摇了摇头。我叹了一口气，说：“刀给我。”
秃子把刀递给我，我捏着刀尖在徐爷的身上轻刺了几个穴位。秃子紧张得要命，看那意思我稍有异动就能弄死我。
好在徐爷弹洞里的血渐渐止住，咳了一声苏醒过来，对秃子说：“你先出去。”秃子走后，徐爷说，“你已经看透了吧?”
我说：“嗯，您这两处伤口都不是要害，但却很深，不像是火拼造成的，倒像是自己打的。”
徐爷要清理我们这些人，是真的。佟哑巴暗中联络土夫子暗算徐爷，也是真的。只不过，佟哑巴背后的老板是徐雪。这两个阴谋同时进行，其实就是徐门的内斗。所以，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动用家族势力，不约而同地请了门外的高手，在内斗的同时也清理了门外的竞争对手。所以，徐爷看起来人多势众，其实可靠的只有秃子一个人。
我说：“徐爷，您为什么要假装中弹?”
徐爷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决不可以传到外面。我不能对秃子明说，他的为人太耿直，对家族内斗的事他丝毫不知。我如果让他保密，就得明说，他一定会寒心，以后难保不会说漏嘴。让他绝口不提，只有一个办法：他对我忠心耿耿。一定会照顾我的颜面。我被自己的人反水，打成重伤，他至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从小听人说“祸从口出”，却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言语会如此重要。
徐爷说：“慎言玺就在棺材里，这下没人抢了。”
很多年过去了。
前几天徐爷去世，秃子也随之暴毙身亡。
我参加完葬礼已经很晚了，随手打了一辆车，借着酒劲儿和司机聊起了这些往事。
我说：“其实那次分到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慎言’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兄弟，谨记‘祸从口出’啊。”
司机一路闷声不响，车却越开越偏。我起了戒心，酒也醒了一半，这才闻到车里飘着一股腐臭味。我心中一凛：这家伙是鬼。
司机在郊外停了车，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我赫然发现，烟居然从它的肚子里飘了出来。
我终于认出了他的背影，刘铁。
刘铁因那个阴谋而死，我虽然没有害他，但却是我割开了他的胸膛。
“徐爷、秃子都是我杀死的。我本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可惜你说话还是不够小心啊。”
有人救我，我却一点儿不觉得庆幸，反而更加害怕了。
这一记飞刀，显然是徐家的手法，我等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只听秃子懊悔地说：“哎呀，好像太晚了，没救到人。”
我艰难地说道：“不晚，没死呢。”
秃子顺着石缝爬下来，观察一下我的处境，说：“小兄弟，，这地方太窄，没法把佟哑巴拖出去，你忍着点儿啊。”说着，他拔出佟哑巴脑后的匕首，伸进他的嘴里，把佟哑巴整个下颚割了下来。这样，我才从佟哑巴的嘴下脱身。
秃子把我拖回到舌海岸边，包扎了伤口，说：“算你命大，没咬到动脉。”
我疼得连呼吸都困难，话更懒得说了，躺在地上翻白眼。
秃子说：“你小子别装死，我还指望你去救徐爷呢。”
我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秃子说：“除了徐雪，还有三个龟孙子带了枪。他们走到主墓室外反了水，把我和徐爷逼进了主墓室。我跟他们周旋了一阵儿，把他们全干掉了，不过徐爷却受了重伤。我知道你懂医，所以才冒死下来找你。徐爷说了，只要你救他，慎言玺卖了钱分你一半。”
我看不说话不行了，挣扎着说：“你们不是要杀光我们吗?”
秃子一怔，说：“佟哑巴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这混蛋心机深着呢，这次下地几个人，基本都是他暗中收买过的，为的就是在墓里暗算徐爷。然后，他再把各路好手害死，吞慎言玺。不肯被他收买的几个人，比如刘铁兄弟，刚进墓就被害死了。”
幽暗、深邃的黄泉地下，一场邪恶的算计，两种完全相反的解释，每一种都来自凶狠、狡诈的枭雄。我顿时觉得眼前就是所谓的地狱，没有信任，没有人性，与正常的世界完全隔离，永无逃脱的可能。女鬼、悬尸、舌海，这一切都不曾让我感到如此恐惧。我恐惧到不愿挣扎，恐惧到将此生沉沦到地狱之中。
这时，秃子伸手在我的脖子上猛地抓了一把。我疼得清醒过来，但是秃子的眼神中并没有恶意。他说：“别犯迷糊，这种地方邪得很，想太多会被逼疯的。”
我知道他所言不虚，强迫自己把他刚才的解释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说：“刘铁、心、刀……”
秃子说：“你是想问刘铁身上那把从心脏里刺出来的青铜刀吧?徐爷也是刚才昏迷前才想出的答案，你应该也想得到的。”
这节骨眼儿还卖关子，我如果能动一定狠狠地揍这小子一顿。
我闭目想了一阵，说：“冰?”
秃子一拍大腿，说：“聪明，难怪徐爷说你小子厉害！徐爷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莫室极冷。那把青铜刀的刀柄上有冰，佟哑巴应该是偷偷把冰附出刃，然后用刀柄上的冰力刺进了刘铁的心脏。这样等冰一化，就形成了‘从心脏刺出一把刀’的假象。”秃子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我扛了起来，“歇够了吧?去给徐爷治伤去。”
沿着夹缝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变得几厘米宽，根本无法通过。
秃子问：“你刚才那把枪呢?”
我递给他，却不知他要这个干什么。
秃子解释道：“这把枪被烟雾腐蚀，枪口已经变了形。如果你刚才按了扳机，枪就会炸膛，威力和一颗炸弹差不多。”说完，他把废枪塞在石缝里，在扳机上栓了一条线，后退十几米后猛地一拉。一声巨响，石缝被炸开了一道口子，后面宽敞多了。
秃子说：“瞧见了吧，佟哑巴塞给你这把枪，就是要害你的。”
很快，我们沿着捷径来到了主墓室。
徐爷靠在葛主人的紫檀棺旁，身上有两个弹洞，人已经昏迷，但嘴角兀自带着笑意。
秃子放下我，我大致查看了一下徐爷的伤，心中豁然。秃子焦急地说道：“血一直止不住，我是没法子了。”
我说：“有针吗?这得刺穴位。”
秃子摇了摇头。我叹了一口气，说：“刀给我。”
秃子把刀递给我，我捏着刀尖在徐爷的身上轻刺了几个穴位。秃子紧张得要命，看那意思我稍有异动就能弄死我。
好在徐爷弹洞里的血渐渐止住，咳了一声苏醒过来，对秃子说：“你先出去。”秃子走后，徐爷说，“你已经看透了吧?”
我说：“嗯，您这两处伤口都不是要害，但却很深，不像是火拼造成的，倒像是自己打的。”
徐爷要清理我们这些人，是真的。佟哑巴暗中联络土夫子暗算徐爷，也是真的。只不过，佟哑巴背后的老板是徐雪。这两个阴谋同时进行，其实就是徐门的内斗。所以，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动用家族势力，不约而同地请了门外的高手，在内斗的同时也清理了门外的竞争对手。所以，徐爷看起来人多势众，其实可靠的只有秃子一个人。
我说：“徐爷，您为什么要假装中弹?”
徐爷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决不可以传到外面。我不能对秃子明说，他的为人太耿直，对家族内斗的事他丝毫不知。我如果让他保密，就得明说，他一定会寒心，以后难保不会说漏嘴。让他绝口不提，只有一个办法：他对我忠心耿耿。一定会照顾我的颜面。我被自己的人反水，打成重伤，他至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从小听人说“祸从口出”，却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言语会如此重要。
徐爷说：“慎言玺就在棺材里，这下没人抢了。”
很多年过去了。
前几天徐爷去世，秃子也随之暴毙身亡。
我参加完葬礼已经很晚了，随手打了一辆车，借着酒劲儿和司机聊起了这些往事。
我说：“其实那次分到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慎言’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兄弟，谨记‘祸从口出’啊。”
司机一路闷声不响，车却越开越偏。我起了戒心，酒也醒了一半，这才闻到车里飘着一股腐臭味。我心中一凛：这家伙是鬼。
司机在郊外停了车，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我赫然发现，烟居然从它的肚子里飘了出来。
我终于认出了他的背影，刘铁。
刘铁因那个阴谋而死，我虽然没有害他，但却是我割开了他的胸膛。
“徐爷、秃子都是我杀死的。我本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可惜你说话还是不够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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