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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审讯

    何坦坐在2·15案的凶手陆铭的对面。

    这间审讯室不到十平米,没有窗子,墙壁灰暗得如同阴雨天密布的乌云,墙边亮着一盏明晃晃的台灯,刺眼的强光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与窒息感。在这个小房间里,何坦曾审问过无数犯罪分子,但当他今天再次进入这里,却感觉恍如隔世。

    房间里弥漫着难言的沉默。陆铭裹在一身红色的马甲里——这是公安局专门派发给罪犯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何坦。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完全无视迎面射来的强光。他的座椅上有扣环,用来固定嫌疑犯拷着手铐的双手,但何坦没有让警卫这样做。

    何坦也在打量陆铭。他觉得,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比自己见到过的绝大多数罪犯都要斯文、帅气,甚至显得有些娘气。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脸看上去比照片上还要白净,当然也可能是强光照射的缘故。唯一的缺点是,他的牙齿因过度抽烟而发黄。如果走在在街上,没人会猜到他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但何坦清楚,恶魔往往就在身边。

    何坦把台灯调暗。他不知道在过去的一天里,负责审讯的警员照了陆铭多久,但他不需要借助这些外部手段,他有自信应付任何罪犯。

    “听说你要见我?”何坦率先打破沉默。

    “是的。”陆铭的声音不大,很尖细,像女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没想到何大警官能来得这么快,看来警察叔叔的办案效率也不是那么低下。”灯光变暗之后,他的眼睛反而眯了起来,歪着头盯着何坦,与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事。

    “你认得我?”何坦哼了一声。

    “这不好说,”陆铭勾唇一笑,“可能认得,也可能不认得,我也不太清楚。”

    “不要跟我兜圈子,”何坦沉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见我?”

    “何警官不必心急,一会儿您就知道了。”陆铭阴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傲慢,微笑道,“在这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下,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何坦看到他的目光瞟向了头顶的监视器,道:“第一,这里没有单向透视玻璃;第二,这里的通讯装置都切断了,包括所有的录音设备、电话、电脑。至于这个监控,他们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所以,你说的话不会有任何记录。”

    何坦没有骗他。就在进门之前,他还在谨慎考虑是否要完全满足陆铭的要求。毕竟以他目前的身份,单独进入审讯室已不太合规矩,如果再关闭监控、录音等设备,不仅供词不会生效,在不清楚陆铭目的的情况下,警方会过于被动。但王复琛说,刘云非对此全力支持,他极度希望陆铭配合调查,迅速供出所有犯过的案子,其新官上任迫切立功的心情,犹如一个饿了三天的流浪汉面对着满汉全席。

    “这事儿有老刘兜底,出了什么问题,锅甩给他就是。”王复琛如是说。何坦还没见过刘云非,王复琛也没怎么聊到他,不知此时此刻,他是否正站在监控后面。但既然新队长已经拍板,自己也无话可说。

    “很好。”陆铭点了点头,“不过何警官,我建议您把监控也关了。”

    “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何坦压着怒火,慢慢说道。他厌恶被罪犯牵着鼻子走,他需要打掉对方的嚣张气焰。

    “何警官,我这是为您好,”陆铭一脸的满不在乎,“不然,一会儿您可能会后悔的。”

    “我要是不答应呢?”

    “您莫非是担心我会对您动手,所以需要随时有人保护?”

    “你有本事,可以试试。”何坦冷笑道,“要不要我给你解开手铐,和我打一架?”

    “好吧,好吧,”陆铭耸了耸肩,似乎是认怂了,“既然您不愿意关,就依着您好了。”

    “你这种混蛋我见得多了,专挑软柿子捏,遇到硬骨头,屁都不敢放,趁早给我老实交代。”

    “是是是,随您怎么说都好。”陆铭嬉皮笑脸了地道。

    何坦没再开口,等他继续说下去。

    陆铭正色道:“我们言归正传,先教您一个问题,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进来这儿吗?”

    “因为你是杰出青年,公安局要表彰你,所以去你家把你请来,给你发锦旗?”何坦嘲讽道。

    “何警官真是幽默,”陆铭笑了起来,笑得似乎很开心,“不像其他的警官,都板着脸,凶得很,一副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我就喜欢跟您这样的人聊天。”

    “我要提醒你,2·15的案子不归我管,跟我聊再多也没用。而且,就在我进门之前,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就这在里。”何坦拍了拍桌上的鉴定报告,“2·15案受害者体内留下的精液就是你的,证据确凿,无论你再说什么或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死刑的结果。”

    “我知道我知道,跟那破事儿没关系。”陆铭一脸漠不关心的态度,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您,”陆铭收回笑容,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身子前倾,眼中闪过丝丝冷意:“跟您有关系。我要跟您说的事,可能会毁了您的生活,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什么意思?”

    “您离婚了,是不是?”

    何坦没有搭腔。

    “您有个女儿,十八岁,很漂亮,对吧?”

    “你想干什么?”

    “您别紧张,我只想解释一下,”陆铭眨了眨眼睛,“对您做过的事。”

    “你做过什么?”何坦尽力保持镇定,但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

    “我认识您,已经很久了。”陆铭仰起了头,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过了片刻才徐徐道来,“何坦,四十五岁,家住富民小区21号楼7单元601号。本市刑侦支队前队长,从警二十一年,破获重案要案无数,但是,两个月前,假日广场发生了一起绑架案,因参与营救时手枪走火,不慎击毙了人质,强制停职至今……”

    “够了!”何坦腾地拍案而起。

    陆铭身子一哆嗦,然后歪过了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铁青着的脸,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几秒之后,何坦缓缓坐下来,冷眼看着陆铭:“你这种人也看新闻?”他知道陆铭在玩心理战,想让自己心态失衡,这是他审讯时惯用的战术,他可不准备上当。何况陆铭知道这些也属正常,毕竟“警察误杀人质”的新闻曾连续数日登上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电视网络也都大肆报道过。至于他的家庭情况,只要有心,人人都能查得到。这个时代没有隐私,只要敲几个键,一切便能一览无余。

    “是啊,”陆铭接口说道,“我本来只是在看我自己的新闻,瞧瞧那些愚蠢的媒体都是怎么评价我的,结果无非就是什么‘变态杀手’,‘强奸杀人犯’,一点创意都没有,完全配不上我的杰作。然后,我无意间就发现了您的报道,您说巧不巧?”

    何坦哼了一声:“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才要见我?”

    “您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陆铭眨眨眼睛,邪魅一笑,“而且我觉得吧,停职什么的太过分了,当时现场那么乱,您虽然打死了一个人质,不是救下了另外两个吗,何况绑匪也击毙了,完全可以将功补过嘛,我实在为您鸣不平呢。”

    “说够了没?”何坦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好吧,既然您不爱听,那我就说说您爱听的。”陆铭一挑眉,“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强奸那些女孩吗?”

    何坦没接口,等他继续说下去。

    “有水吗?”陆铭咽了口吐沫,又转移了话题,“我有点渴了。”

    “没有。”

    “拜托,罪犯也是有人权的好吗?”

    “人权?你算人吗?”何坦冷冷地道,“要说快说,不说我就走了。”

    陆铭叹了口气,微微扬起头,目光望向空处,徐徐说道:“我知道,在您眼里,我就是个变态、人渣、不是人,但其实,我只想要做ai。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就喜欢爬进女人的身体里,这是本能,是基本的自然法则,不是吗?我的想法特别简单,只要在我想要的时候给我就行。我没想强奸,真的,更没想杀人,只要她们不反抗,就不会死……”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愤怒起来,腰板也挺直了,“可是,她们偏偏非要反抗,还大喊大叫,每个都是!越让她们闭嘴,她们越不消停!骂我变态,骂我耍流氓。我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把她们杀了,然后再和她们的尸体做。”

    “这就是你的动机?”何坦问。

    “是,就这么简单。”陆铭望着何坦,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恳求,“您能理解吗?”

    何坦点点头,没说话。他觉得没必要说什么。

    “对了,您可能不知道,我还和狗做过,当然,是母狗。”陆铭笑了一下,“毕竟,合适的女孩不是说有就有的。”

    “怎么算合适?”

    “十八岁以下,处女。”

    “所以,你并不是随机选择的目标。”

    “当然。选定之前,我都会做一些简单的调查,跟踪、搭讪、交流等等,总之方法有很多。”

    “你一般多久想要一次?”

    “这要看情况,长的时候几周,短的时候一两天也有可能。”

    “既然瘾这么大,你还忍得住花时间慢慢调查?”

    “我不是说过了,就像酒精、麻醉剂,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陆铭微笑道,“而且您可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当这个目标死亡的那一刻,下个目标的寻找工作就已经开始了,而不是等想要的时候临时再去找。”

    “嗯,还是你有经验。”何坦点了点头,他对陆铭的解释基本满意,暂时没听出什么破绽。他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摘走受害者的眼珠?”

    “这是战利品。”陆铭笑道,“我的战利品很丰富,有子宫,眼睛,耳朵,还有她们随身的首饰。”

    “你把它们藏哪儿了?”

    “一个隐秘的地方。”陆铭道,“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何坦见他明显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提起另一件事:“红裙子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2·15案死者方瑞雪的尸体身着一袭红裙,当时现场勘察发现,这身红裙的型号偏大,与死者体型明显不符,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凶手特意给死者换上的,何坦故有此问。

    陆铭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冷酷,几秒之后,他轻轻拍了拍手,嘴角微微翘起:“何警官果然厉害。对我来说,红裙子确实很重要,但是,我现在不想说。”

    “是吗?”何坦也没有继续追问,“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我2月杀了那个女孩之后,一直待在这座城市。可是这半年来,再没出现过其他死者。”

    何坦心中一凛:“你是想说,你还杀了其他人,但是尸体被你藏起来了?”

    “3月3号,晚上九点多,”陆铭闭上眼睛,陷入回忆之中,“当时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得不说,这是老天对我的恩赐,您知道,雨水会冲刷掉一切痕迹。那个女孩下了晚自习,和几个同学从实验中学出来。她梳着马尾,打着一把天堂牌的蓝色雨伞,背着耐克牌的粉色双肩书包,发出的笑声,如百灵鸟般悦耳。

    “我尾随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广元路附近的小胡同里等到她落单。我把她弄晕,那她带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和之前那些女孩一样,她也不识抬举,拼命反抗。这时候她的叫声不再悦耳,不再动听,她叫得声嘶力竭,让我心烦,所以,我用刀子割断了她的喉咙,让她安静下来。

    “最后,我给她穿上了红裙子,把她的尸体埋在了一个好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我能找到,只有我能。”

    陆铭的自白冷静、平淡,没有抑扬顿挫,不带任何感情,就像在讲述旁人的故事,却让何坦听得脊背发凉。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几乎抠进掌心的肉里,好歹按捺住暴打陆铭一顿的冲动。

    陆铭与他对视着,下巴扬起,邪魅地笑着,眼中充满了得意与傲慢,似乎在宣布,自己才是这间房子里的胜利者。

    何坦没有追问藏尸地点,他知道他不会说的,沉默良久之后,只开口问了句:“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