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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律师

    “先跟你简单说说案情,让你心里有个底。”黄安科接了杯水,坐到办公椅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原告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白脸,那天晚上跑到被告家里和被告的老婆偷情。这女的四十多了,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便宜。原本被告那天在厂里值夜班,谁知搞了个突然袭击,刚好捉奸在床。本来挺喜闻乐见的事吧,后面的发展就离奇了。先是两个男的扭打起来,打得惊天动地,邻里都惊动了。被告老婆说大不了离婚,也让被告给打了。小白脸见势不妙,急匆匆地跳窗逃跑。被告家住二楼,按说跳下来也不至于受什么伤,结果刚巧不巧,落地的时候一辆吉普正好迎面而来。也是这家伙命硬,开车的是个老司机,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急刹车,居然没撞到要害部位,只撞伤了腿。这时候被告提着菜刀追下楼来,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小白脸慌不择路,一瘸一拐地跑到附近的运河边,直接跳了下去。本来他还是会点水的,但因为刚被车撞过,腿脚不灵,你猜怎么着?就这么活活溺死了。”

    黄安科总能把案件讲得绘声绘色,就像亲眼所见一样。韩易桐觉得老板非常适合去说相声,或者说书。她静静听完,问了句:“罪名是什么?”

    “过失致人死亡。因为原告落水后曾拼命求救,但被告就在岸边看着,甚至举着菜刀大骂,从始至终没有采取任何营救措施。”

    “嗯,间接故意,不作为。”

    “不仅如此。另有证据显示,他朝原告丢过石头。”

    “被告本人怎么说?”

    “他当然矢口否认了。见死不救他认,丢石头坚决不认。证据吧,实话说模棱两可,所以公诉方并未起诉故意杀人罪,总之你看了就知道了。”

    韩易桐点了点头。

    “被告的老婆当时也光着脚追下楼,结果一脚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要是死了,估计她的命也得算在被告身上。”

    韩易桐叹道:“一个悲伤的故事。”

    “是吧,这被告按说也是悲催,虽然他老婆人老珠黄,但也不能说绿就绿啊,遇到这种事,哪个男的能忍?还他妈救人?没砍死他算不错了。”

    “但法律可不会这么想。”

    黄安科点头道:“另一头,那个老司机也被原告家属起诉了,说是要不是他先撞了被告,被告也不会受伤,也就不会溺死。你说他招谁惹谁了,规规矩矩开着车,天上忽然掉下个人来,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韩易桐哭笑不得:“这应该告不动吧?”

    “告不告得动另说,你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精彩的还在后头。”黄安科一脸得意的神情,“当时是半夜十二点多,捉奸现场闹得惊天动地,对门住了个快七十的老太太,听见动静就出来看。被告也不怕家丑外扬,还把老太太请进家来,让她评评理。这老太太也是闲的,真跟他们掰扯起子丑寅卯来。几个人闹得不亦乐乎,老太太本来就有冠心病,给他们这一折腾,你猜怎么着,回家呆没几分钟,直接休克了,医院判定心源性猝死。现在这家也在起诉,要求被告一家赔偿,说都是他们把老太太给折腾死了。”

    韩易桐听罢彻底无语。虽然从业多年的她已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案件,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一些新的案件,不管是她与还是道听途说的,它们的离奇程度不断刷新着她的想象认知。她不知道这是否是支撑着自己在律师行业一路走到现在的最大动力,但她清楚,这份猎奇般的新鲜感一定排在维系法律正义、追寻事件真相、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利之前。她已过了那个靠使命、信念维护一份职业的年纪。

    “这案子我接了。”韩易桐抖了抖手里的资料夹,“明天我就去找被告聊聊。”

    “行,怎么处理你看着办,我反正不建议做无罪辩护,减刑更省事。”

    韩易桐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工作的事说完了。”黄安科看了看表,站起身来,“走,一起去吃个饭,我请客。”

    “难得啊。”韩易桐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什么话,”黄安科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假不批,饭再不请,我还怎么做人?”

    韩易桐正要开口,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

    “怎么了?”黄安科察觉有异,问道。

    韩易桐有些恍惚,沉默几秒后,直接挂断了电话,抬起头来:“没事,骚扰电话。”

    从办公室出来后,韩易桐去了趟洗手间。在镜前补妆时,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韩易桐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你……有空么?”彼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韩易桐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回道:“我约了人。”

    “那个……”对面传来沉重的喘息声,持续数秒才继续下去:“算了,没事了。”

    小志不是在出差吗?为什么会在那里?

    何思雨进入地铁车厢,挤过人群,在靠近对面车门的地方站定。一路上她都在试图说服自己,在医院走廊里见到的一切仅仅是自己的错觉,那个人只是体型比较像他而已。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地铁里一如既往的拥挤。她右手拉住吊环,抬起头,望向车窗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脸,脑海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个念头:我现在算是孕妇了吧?是不是该有人给我让座?这念头让她一个激灵,连忙摇了摇头。虽然她早就不认为自己是小孩了,但忽然之间和“孕妇”这个词挂钩,还是感觉很奇怪。印象里,孕妇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大妈。她不禁摸了摸腹部,还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难道几个月后自己也将变成那样?自从怀孕以来,不止家庭生活巨变,与父母彻底决裂,自己也变得越发爱胡思乱想起来。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龚志的微信朋友圈。依然没有动态更新。最后一条动态的日期还是他提出要去出差那天。那是一张他们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坐在过山车上,笑得很开心,这是他们去游乐园玩时拍的。不过,那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这不能说明什么,何思雨心想,即使在热恋期间,小志也不怎么发朋友圈。他不是那种人。

    她还记得,半个月前小志打电话过来,说因为工作事务繁多,要继续出差一段时间,而且可能不会像之前一样频繁地给她打电话、发消息了。她不疑有诈,还安慰他工作要紧,来日方长。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最终完全失联。

    何思雨看着微信的聊天记录,最近一周多的时间,她发出的几十条消息一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她向上滑动屏幕,看到小志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句“晚安”,时间是上上周二凌晨。

    即使工作再忙,难道连发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关掉微信,戴上耳机,将音量调至最大,《卡路里》的节奏如电流般刺入耳鼓。她需要借此来终止混乱的思绪,竭力屏蔽那最不愿意接受的想法。但不一会儿,医院的场景还是不由自主地飘进她的脑中。

    她点开相册,翻出了那张照片。

    当时,她从妇产科出来,排队取药的时候,忽听走廊尽头人声嘈杂,举目望时,只见两个医生推着一张病床疾步而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警察。床上坐着的病人捂着脸,鲜血不住从纱布间渗出,显见伤得不轻,也不知是被人打的还是被车撞的。何思雨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刚与周医生聊完的她完全承受不了。然而,当病床从她身旁经过时,那病患低低的呻吟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要知自小志离开后,她每日脑海里朝思暮想,都是他的音容笑貌,这病患的几声呻吟,简直像极了他。她抬眼望着那病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身形也越发神似起来,不禁脱口叫了声:“小志!”眼见得病床已至拐角,她不及细想,便发足追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边,一把拉住那病患,叫道:“小志?你是小志吗?”

    那病患定定望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时,后面的几个警察上前将何思雨拉开,并严肃地警告她不得接近此人。何思雨有些恍惚,不住叫道:“他是不是叫龚志?他是我男朋友。他怎么了?”警察冷冷地回应:“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病床推进手术室前的一刻,何思雨抓拍了一张照片。由于事出仓促,照片中的人影甚是模糊,只能依稀看到大致的身形轮廓。她仔细看了几分钟,却无法分辨出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他。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在与他对视的那几秒中里,她已百分之百确认,他就是小志,她的小志。即使警察言之凿凿,一再强调她认错了人。

    小志为什么要撒谎?

    出了地铁站,向家的方向没走几分钟,何思雨便敏锐地察觉,身后那个穿紫色T恤的男人很可疑。自打出了地铁站,他就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她加快速度,对方便会加速,她放慢脚步,对方的节奏也会放缓。这条路上行人不多,所以他的举动分外明显。

    何思雨并不认识他,但又觉得有点眼熟。不是对人,而是对那件扎眼的紫色T恤。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心里发毛。什么时候见过他呢?她开始一点点回忆今天到过的地方,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他的身影来。几个小时前,她在医院附近的星巴克里买咖啡,这个男人,准确地说,应该是这件T恤,就在那里。她并不能确定当时见到的就是这个人,毕竟存在撞衫的可能性,但这种巧合的几率有多少呢?

    何思雨匆匆走到街角一辆小黄车前扫码,并用眼角余光扫向身后。那个男人果然也停下了脚步,轻轻吹起了口哨,虽然并未往她这边看,但他的举动已令何思雨惊惧不已。

    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何思雨根本无暇细想,急忙骑上了车飞驰而去。她不敢直接回家,生怕对方一路追到家门口,便在附近的街巷和小区之间飞快地兜转,直到确认完全甩掉了对方,才敢往家骑去。

    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时,她又被暗处窜过的一只野猫吓了一跳,她看了看四周,小区里空无一人,提了一路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一如所料,家中无人,迎接何思雨的只有小秋。小秋是一只五个月大的秋田犬,拥有血统证书。她和小志刚认识那会儿得到了它,因为小志说他特别喜欢秋田。正巧闺蜜家的秋田犬生产不久,一窝生了六只,其他五只或卖或送,都已转手出去,只剩下最后一只,何思雨就去求了过来。不过,那时候她对小秋并不感冒,但现在,小秋是她的寄托。

    小秋摇头摆尾地跑过来示好,但何思雨知道它只是饿了。她将小秋抱起来挠了一会儿,便给它找了些狗粮和蔬菜。小秋果然不再粘人,自顾大吃去了。

    何思雨软倒在床上,打开小志的微信头像,将遇到跟踪狂的事写了条长长的消息。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删掉了,只发了句:“小志,最近好吗?我想你了。”然后把遇到变态的事在正讨论化妆品的闺蜜群里说了。

    群里瞬间冷场了几秒,然后便炸开了锅。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发问让何思雨稍微好受了些。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她简单聊了几句情况,便关了微信。她发了会儿呆,感觉肚子有些饿,叫了份关东煮,然后便去洗澡。她洗了很长时间,闭着眼睛,任水流肆意淌遍全身,脑海中思绪乱飞。小志为什么要骗我?他为什么会受伤?又怎么会和警察扯上关系?何思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这时,她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有一条微信消息。

    是徐梦徽发来的。

    “才看到群里的消息,好可怕,你还好吗?有受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