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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雒阳风声

    十二月十三

    雒阳风向一变,粮价陡然上涨至一千钱一石,这种恐怖的涨幅速度,连大司农都惊呆了。

    不知是谁将漕粮不多的消息传了出来,使得雒阳粮商纷纷涨价,在这个关键时候卢植也病了,原来还能维持一片和气的尚书台,平衡暂时被打破,陷入了一片内乱当中。

    北军换防城门校尉,打破了执金吾,城门卒,司隶校尉三者之间的平衡,城门卒还未曾不满,桀骜的北军与不忿的中都卒就发生了冲突,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被何苗压了下来。

    御史大夫杨彪离开雒阳调查成皋敖仓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放了出来,于是成皋就传来了火龙烧仓以及敖仓官吞金自尽的消息。

    将杨彪当场气的差点晕倒,听说他离开时的脸色甚至比瓮底都黑三分。

    上林苑

    每日勤加练习弓马,将少年帝王的身体锻炼的不似初登基时的那样瘦弱。

    “陛下而今能开二石弓,膂力不俗,剑太轻盈,不容易练,且容易伤己,陛下不如使槊。”

    徐晃拿着槊,挥舞了一下,很满意这样的武器。

    槊,起源于春秋末,又名夫差矛,它从春秋至今,经历了几百年的吸收与发展,在汉武时期有了长足的发展,成为了最实用的骑兵武器。

    技法大开大合,劈、盖、截、拦,撩、动、带、挑,正适合皇帝这样正在长力气的人练巧力。

    皇帝也拿起一杆槊,试了试手,略感有些重量,笑了笑:“公明所言有理。”

    徐晃对皇帝行礼,“臣失礼了。”

    得到皇帝允许后,徐晃使起了长槊,为皇帝打样。

    卢植毕竟已经年迈,而今又是寒冬腊月的,身体多病,这些东西已经很难教导皇帝了,于是皇帝将徐晃调到了身边听用,一是打熬力气有个老师,二也是徐晃知晓兵事,可以咨询。

    看着徐晃耍了一套步槊的技巧,皇帝正准备也耍耍,被赶来的鲍丹与张让制止。

    徐晃见到这一幕,也识趣的退了下去,背对皇帝。

    见此,皇帝放心的看向张让二人。

    这些日子张让恢复的不错,没有如先前那样被郭胜打得遍体鳞伤的模样了,张让看起来高高瘦瘦的,面白无须,除了一身褐布短打,不似曾经权势滔天的中常侍,反而像是在田地里刨食的老农。

    张让见了皇帝,慌忙行礼。

    皇帝制止了他。

    “如何,雒阳最近的风向如何?”

    张让闻言,恭恭敬敬的禀报起雒阳这几天的风向变化。

    “一千钱一石的粮食......”

    皇帝摩挲着手里的长槊,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

    “可知各市平贾如何议价?”

    秦汉以来,国家对贸易的管理控制极为严格,从京师下至郡县各个城市里都设置了专门的商业区域——市。

    市四面筑有围墙,出入皆由被吏卒把守的市门,朝启夕闭。市内设有官署,以守商贾货贿买卖之事。

    市师,市吏为市的长官,下属人员有市掾、市啬夫、市卒等等。

    商贾、作务(手工作坊)都在市的范围内营业,吏民百姓只能在市场官员的监督下购物。

    市场价格每月评定一次,为“月平”。

    王莽代汉时,则改为在每个季度的“中月”评定物价,东汉时又复为“月平”之制。所以,“平贾”还具有“时价”、即当时市场流行价格的含义。

    张让闻言,忍不住讥讽道:“平贾早已经被粮商,豪族们收买了,他们购买粮食不过数十钱一石,一进一出就是一千钱,哪里还顾得上平价?”

    皇帝吸了口气,冷笑一声,没说话。

    吃吧,吃吧,吃的脑满肠肥,头昏脑涨,走不动路的时候才是我挥起屠刀的时候,敢玩杠杆,就要做好跳楼的准备。

    “把雒阳的风声全数带动起来,让他们相信雒阳的粮价还能涨,务必让他们在城外长亭边交割,越多越好,严令雒阳官吏,不必收他们的税,让他们能拿多少拿多少,让那群商人放松警惕。”

    这几天雒阳的风声自然都是皇帝让人带起来的。

    舆论这东西用的好了,甚至比杀人的刀子都要厉害许多。

    尚书台的动乱也是皇帝有意为之,卢植被皇帝摁在家里写兵书,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为了让他们内耗一下,让他们无力关注城内民生,至于大司农,皇帝先前召见朝臣议事,独独没有叫他们,这让他们陷入了被怀疑的恐慌当中,生怕被牵连。

    而种邵傅干种拂几个算是亲信的整整齐齐都在内,皇帝只是轻飘飘诘问了几句,大司农衙门就全体自省请罪了,即便有人关注其中,也无力阻碍这一股恐怖的市场推力。

    人的欲望是洪水,猛兽,一旦放出来就很难被意志关回理智的牢笼。

    他们目光的滞后性让他们只会看见自己想看见的,打定了杨彪在敖仓带不回粮食,也打定了雒阳粮食无多,他们甚至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官府的脑袋上,让官府以高价收购手里的粮食,左手转右手,他们直接怒赚好几个小目标。

    从别的地方运回粮食至少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段里,将完全成为他们的盛宴!

    吩咐完了张让,皇帝看向鲍丹。

    “粮商的旗号建好了?”

    鲍丹恭顺的点头。

    “那就把价格抬起来,越高越好,再安排些人去买,要尽一切方法,让他们相信朝廷粮食不足五十万石!”

    鲍丹领命而去。

    皇帝笑笑,他们并不理解这种操作,但皇帝早有就知道这个时代缺粮,即便没有今天这一茬,这些粮食也是为了粮荒准备的,否则也不会让平准均输令将粮食运往太仓。

    在后世有个离谱的泡沫经济案例,即荷兰郁金香,最疯狂的时候,一株郁金香的售价相当于阿姆斯特丹运河边的一幢豪宅。

    彼时郁金香的价格,已经脱离了实际使用者支撑的情况,严重背离其实际价值。

    而商品一旦出现泡沫,就很难确认其真实价值,正如人们会相信有一只会下蛋的金鹅一样,一旦这个泡沫被吹散的时候,北邙山公墓土地的价格恐怕能卖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去!

    如果是社会主义,皇帝或许还不会这样极端,但很可惜,这是汉代,这个时代的商贾哪有什么良心,他们又不是孔子门生,通人性,对他们而言,破家灭族都是家常便饭,不把人逼的买儿卖女,卖田卖地他们怎么会收手?

    他们会想尽办法榨干你的最后一点价值,拿着你的血沾好了馒头,再告诉人们这玩意儿能治百病,快来买啊!

    了解过这个时代的子钱商人,皇帝就很难对这个群体生出一丝的同情心,凡是大工商业主尤其是大子钱家大囤积商们,有节操的年息百分之二十,没节操的囤积商们至少收个30%,夸张的时候能达到10倍,后世的恐怖的砍头息也不敢这么收!

    而在现在,无数的子钱商人纷纷如春笋般冒出了头,借贷给百姓,只为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

    这是皇帝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