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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图穷匕见

    过秦论:故先王者,见终始之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

    在得到了一应势力退让之后,朝廷里的各位人精稍微安分了一段时间。

    为期半月的大小争端终于在尚书令的闭门之后彻底消弭,被勾决者无算,上到九卿麾下的关键职位,下到外任的太守,都在被三方快速消耗,这是袁氏的一次小胜利,暂时的胜利。

    皇帝照旧在上林苑策马射箭,对于朝局只是呈半放任的态度。

    而今的他箭术大有长进,膂力可称不俗,连徐晃看了也惊讶了一番,这样的增长速度,如果不是皇帝,必然也是个天然的武将种子。

    徐晃只教皇帝剑槊技法之流,余者一概不问。

    皇帝也没有过多干预他的一干事宜,徐晃是将才,如今还年轻,资历已经有了,磨磨性子就可以大用了。

    远处的耕牛发出叫声,距离皇帝的地方并不远,官府已经对他们的春耕事宜做好了安排,种子,农具,耕牛都租赁了下去,在官府的扶持下,他们总算熬过了这个难熬的冬天。

    郭胜匆匆前来,徐晃要退下,皇帝却让他留下。

    “说吧,公明并非外人。”

    徐晃也不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中常侍了,对此人自然不陌生,郭胜确实第一次关注到这人,原本只以为是个教授皇帝武艺的武夫,没想到皇帝如此看重他。

    “国家明见万里,河东地方来报,大军开至河东,地方盗匪立即散入山林,不知所踪。”

    皇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件事不用多加关注,朱儁应对此事是个实打实的好手,会帮朝廷处理好的。

    至于是不是盗贼,别人说了不算,只有朝廷说了才算。

    “国家,还有一事。”

    郭胜想了想,道:“议郎袁术下幕僚许攸,近来多次出没诸闾里,与雒阳各市坊游侠多有交集。”

    皇帝点点头,道:“抓捕散发消息的游侠儿,其余人等不必理会,查到张让的消息了吗?”

    “奴婢命人查访各地,并无张让行迹。”

    突然,郭胜反应过来似的,道:“前些时日有人买通了宫娥奴婢,想要探听宫内的消息,已被奴婢杖毙。”

    “呵,不必管他们,他们要查让他们查,责令张温速速查明白衣从何出入。”

    皇帝轻笑一声,道了一声跟上,随即与徐晃驾马去了,留下郭胜一连疑惑。

    ......

    雒阳,安平里

    “听说了吗,当朝的尚书何颙,他私德有亏。”

    仿佛闲聊般,街头的游侠儿就将话头引入了当朝的尚书令何颙的身上。

    人们不知道何颙是谁,但知道尚书是个尊贵的职位,很多事情都要经过他们的手。

    而关于宫里,官老爷们的八卦,向来是为人们闲暇之余的茶饭谈资。

    而且听了传了还有钱拿,这谁不乐意干?

    有人好奇询问:“怎么个有亏?”

    那游侠儿轻蔑笑道:“家族子弟强占土地,打死了奴婢,按朝廷律法,该治死罪的嘞,如今这官老爷不还是好好的吃着朝廷的俸禄?”

    “啊?要治死罪?”

    那游侠儿还想再说些什么,远远的看见了一队士卒,正向他走来。

    游侠儿欲跑,却不知被人群里的谁拽住了衣袖,脚下被人一勾,不慎就是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查看是谁下的阴手,就跌出了人群,那群士卒在这个时间里,距离他也越来越近。

    “张定武。”

    那士卒拿出一枚竹符,仔细核验了一下,竟然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让张定武意识到,这群士卒是在有意识的抓人,至于自己?

    在这群杀神面前还想跑?

    于是张定武上前,讪笑着将腰间的钱袋子递交到为首的士卒手中,“在,不知诸位严公有何公干?”

    为首的士卒看了眼张定武,笑道:“你倒是个懂礼数的,可惜了这一张好嘴了,既然知晓礼数,那么也该知道诏狱。”

    “诏狱有请,跟我等走吧。”

    张定武闻言,身子一软。

    原本以为这是一桩天大的富贵,自己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逃脱那些大人物的法眼呢,没想到今天这报应就来了!

    几人将张定武提拉着,避过了朱雀阙的防卫,从宫人采买的小门进入,随即将人扔进了诏狱。

    这种人完全不用审,只需亮一亮诏狱的刑具,就足够让他们吓破胆了,士卒将张定武固定在刑架上。

    但是,带张定武来的士卒仍旧在牢门外摆上了屏风,搬来了一张胡凳,一个身形有些消瘦的人从阴影中走入屏风后,有些年轻,但声音有些尖锐,是个宦官。

    “我问,你答。”

    那人轻飘飘的开始发问,阴柔的声音更让张定武毛骨悚然起来。

    ‘啪!’

    不等张定武有所反应,一道鞭子已然落在了身上。

    “啊!”

    凄厉的哀嚎响彻在这件牢室。

    “不明白?”

    “是...是!”

    那人于是接着询问:“谁让你散播的这些消息?”

    张定武不敢犹豫,但他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能模糊的将人的容貌形容出来,一旁的笔吏已经记录在案。

    宦官接着又问了几个关于散播消息的人,都与他们得到的消息无二,这才让人将鞭子扔在一边,将这人放下。

    “汝今得罪了尚书令,你恐怕不知道尚书令的本事,他总揽朝廷大政,军政大事他都可一言而决,以他的本事想要查出你的身份,你可以想想,是何等的简单?”

    张定武俯首,不敢看屏风后的身影,闻言更是震惊不已。

    宦官不屑的瞥了眼瑟瑟发抖的游侠,一群行事从来不计后果的游侠,怎么会知道尚书令的恐怖权柄,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汝若是不想身死族灭,只有一条出路。”

    宦官说到此处,让人撤去了屏风,来到张定武面前蹲了下来,轻抚他的脑袋,一把抓起,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投效我等!”

    张定武想拒绝,但这宦官的手里已经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吾奉天子诏建绣衣使者,汝可知何为绣衣?今日之事,汝或为何颙所灭,要么为天子行事,持节定远,效当年班定远故事,有大功于朝廷。

    见这游侠一副不屑模样,宦官冷笑一声,道:

    “汝难道不想想,汝那六十五的老母,何以为生吗?早年浣洗些衣物聊以为生,又靠着与人为奴为婢养育汝兄弟二人,兄参军而去,年年有赏赐归家,老母年年夸赞,何曾提过汝一句好话?为何?”

    宦官的话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扎在张定武的心脏上。

    “游侠儿?说得好听些是游侠儿,当今称为侠者,谁认得你?有膂力善兵者或被征辟啬夫,主十里之赋税,或参军在边,为国家所用,为皇帝所用,汝何德,敢称游侠?”

    张定武双目通红,注视宦官,却无言以对。

    士人可以掩面而逃,他不行。

    宦官字字诛心,将张定武这些年引以为傲的身份打的支离破碎,甚至还在上面吐了口唾沫,不屑的跨了过去,一介阉人都能如此轻视他,可想而知他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有多不堪入目。

    “若有些志气,就随我来,我自当引颈待戮。”

    宦官不管他,自顾自从侧门走出。

    张定武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宦官的话如有魔咒一般,让他忍不住的好奇,于是用手撑起身体,一个翻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