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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最好的挑拨就是如实相告

    “难道太子将人救走后,藏在了皇宫里面?怪不得马帮也找不到!”

    狄湘灵目睹着一道身影从太子别院而出,一路弯弯绕绕,警惕地观察行人,最终入了皇宫侧门,眼睛亮起。

    自从狄进那边传来消息,她就耐心地盯住太子的手下,终于有了重要发现。

    仔细想了想,狄湘灵找准时机,身形轻盈一闪,循着墙根,翻入宫内。

    汴梁的皇宫,她不会贸然潜入,一旦被发现,禁军弓弩招呼,武功再是高强,也难免饮恨当场,但这中京城作为辽人新建的都城,宫城的守备远远不如汴梁的皇宫,只要不往深处去,接近辽帝皇后那些关键人物,就不会有碍。

    如果太子真的将赵安仁关在皇宫里,也不可能往深处去,必然是在边缘地带看守。

    果不其然,待得狄湘灵翻入宫中,前方太子亲信的步伐也慢了许多,显然不担心这里还会有外人跟踪,最终拐入了一片下人所居住的屋舍前,敲了敲门。

    门一开,里面一股血腥味就飘了出来,太子亲信皱了皱眉头,飞速闪了进去。

    狄湘灵随即出现在门边,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几句交谈:“……还没有……?”“快打死了……”“殿下……一定要问出来……”

    她以前不通契丹话,但自从发现契丹贵族的富裕超乎想像后,为了未来的事业考虑,这段时间也开始补课,学习的速度固然没有狄进快,却也能懂一些口语的交流。

    此时听了个大概后,狄湘灵没有轻举妄动,寻了个角落,默默等待。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太子心腹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上也沾了血,用布帛擦拭着,怒哼道:“看好他!万万不能有失!”

    跟着此人一路回到太子别院,狄湘灵才悄无声息地离开,第一时间到了四方馆,说明了刚刚的情况。

    狄进了然:“果然是辽国太子!这位派人将赵安仁救走,藏在皇宫西南角的屋舍里面,也在日夜审问,想要找出幕后的指使者!”

    狄湘灵道:“赵安仁倒是挺能撑的,先被萧远博的手下用刑,现在又被太子的人审问,就是不交代?”

    狄进道:“此人的钱财早已被转走,应该到了家人手中,他现在一旦开口,不仅自己的命依旧保不住,还会连累家人……不过极刑之下,很少有人能撑得住,那就衍生出另一种可能,赵安仁知道的也不多,他根本说不出什么,行刑者却以为他是嘴硬,反复折磨……可惜我不能亲自审一审他,不然的话,应该就能判断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狄湘灵准备动手:“我去把人劫出来吧!不难!”

    “我知道姐姐出马,肯定能办到,但太子能把人藏在宫中,我作为使臣,让人去宫内劫人,一旦被抓住把柄,就是大事!”

    狄进赶忙劝阻,又仔细解释道:“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太子,很是敏感,我们没必要在一个明知机会不大的线索上,付出过大的代价,反倒影响了接下来的追查!”

    “原来如此!”

    狄湘灵点了点头,又期待地道:“那辽帝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废了这个太子?”

    “不会!”

    狄进毫不迟疑地摇头:“且不说这位太子并无那等以下犯上的大逆想法,当时进献药物应该是一片好心,就算他真的图谋不轨,辽主有碍于其他几个皇子年龄太小,更加不成气候,也会捏着鼻子,让这位长子继承大宝!”

    狄湘灵奇道:“既如此,太子为何要藏起赵安仁,直接交给辽帝便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狄进道:“我们认为太子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向辽主认个错,不会有影响,但站在他的角度,却不希望这个过错被揭露出来,成了污点,而想要挽回一个错误,往往就要用更多的错误来弥补,以致于一错再错!”

    狄湘灵皱眉:“可照这么看来,六哥儿做了这么多事,岂不是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帮辽帝父子扫清了隐患?”

    没有看到辽国天翻地覆,不开心!

    狄进笑了笑,低声道:“想要辽国内乱,哪有那么容易?辽帝是雄主,太子所做的这些,不见得瞒得过他,却始终隐瞒,直到被外人发现了,才不得不放开追查,心中或多或少对儿子是有些失望的!而太子在一味遮掩的情况下,最终还被揭破真相,心理也会产生影响,父子之间到底是消除了隐患,还是芥蒂更深了,可还难说呢!”

    辽圣宗耶律隆绪雄才大略,在位时励精图治,是辽国力的巅峰,到了辽兴宗耶律宗真,就差得远了,眼高手低,败了不少其父留下的底子,辽国力明显走了下坡路,关键是还给他的儿子耶律洪基挖了一个皇太叔的大坑。

    而狄进此行的目的,就是在维持宋辽和平的基础上,给辽国再多挖几个坑。

    宋辽两个大国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不能贸然发动战争的,但都希望对方国家的内部乱一乱,外部多树几个敌人,这个时候便要看外交使臣的能力了。

    狄进就始终拿捏着分寸,既不做完全超出使臣范畴的事情,又能让对方十分难受:“太子心腹鬼祟入宫的行为,指明了赵安仁的下落,我们既然发现了,就如实相告!至于具体怎么拿人,又该怎样处置太子,当然是由那位辽主下决断!”

    ……

    “陛下驾到!”

    随着内官尖利的声音,辽帝耶律隆绪从帝辇走下,一眼就看到皇后萧菩萨哥率众跪于宫前,今年四十六岁的她,修身养性,眉眼柔顺,皮肤光滑,楚楚动人,看上去仅有三十出头的模样。

    眼见妻子跪在冰冷的地上,耶律隆绪第一反应是心疼,上前几步,将人扶起:“快起来!快起来!”

    萧菩萨哥低声道:“妾身有过,请陛下降罪!”

    耶律隆绪轻声道:“把合住哥放了?”

    合住是萧远博的契丹小名,身为萧太后的侄子,论亲属关系,和辽帝是表兄弟,而萧菩萨哥也是萧太后的亲侄女,同样是表兄妹,闻言有些赧然:“放回去了……”

    耶律隆绪牵起妻子的手,朝着殿内走去:“你们下去!”

    目送帝后并肩朝着殿中走去,皇后宫内的下人如蒙大赦,萧菩萨哥则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知道了?”

    “药是太子献的,朕早就知道,那孩子是一番好意,朕不怪他!”

    耶律隆绪淡然道:“此次本是想为难一下宋人,那位年轻的使臣很厉害,合住哥去了一趟汴梁,也不知被此人捏住了什么把柄,事事听从,如今又看出了药物的端倪,朕就想拿他一个错处,也阻一阻此人来日在宋的仕途,结果还是被他查到了赵安仁的所在,原原本本地告知……”

    萧菩萨哥对宋使没什么兴趣,但听到那个污蔑自己的内侍名字,顿时生气了:“赵安仁在哪里?”

    耶律隆绪道:“杀了!朕当时饶他一命,本来想看看他身后到底是什么人,结果又惹出了这番风波,自然不能留!”

    遍体鳞伤的赵安仁已经闭眼,也是一种解脱,同样也意味着线索断了,不免令辽帝失望。

    当然更失望的,还是太子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不过太子毕竟年少,耶律隆绪还是选择了原谅。

    不原谅又能怎么办呢,其他儿子连十岁都不满,更无法指望……

    耶律隆绪回过神来,温和地道:“一切都没事了,下次合住哥入宫,你给他赔一杯酒,他也是忠心耿耿,到这般地步都没有想着污蔑旁人,而是入宫向你禀告,得安抚一下忠臣!”

    “好!”

    萧菩萨哥点着头,依偎进夫郎怀里:“是妾身的错,早知陛下什么都知道,还顾虑那些作甚?”

    耶律隆绪趁机道:“朕知道你是念着太子,想要保护他,可强留人在宫中是下策,你该用一用别的法子……”

    “不会了!妾身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萧菩萨哥却不乐意听这些,既然事情过去,马上将烦恼抛之脑后,眉开眼笑地直起身来,伸手拉起耶律隆绪的袖子:“陛下,妾身前几日又将九龙辂改了改,带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耶律隆绪有些无奈,但看着她轻快的步伐,又不禁露出了笑容:“合心意的!一定合心意的!”

    萧菩萨哥撇了撇嘴:“陛下都不来看一看,就这般敷衍么?”

    “好!好!来看!来看!”

    耶律隆绪赶紧跟着她到了后殿,那一辆辆华美的车舆一字排开,正色评价了一番。

    萧菩萨哥这才满意,笑吟吟地坐在车辇上,轻轻晃着腿,嘴里吟唱着雅乐。

    耶律隆绪温柔地看着这一幕。

    他很喜欢这位皇后整日无忧无虑的样子,每每与其相处,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轻松起来,而元妃萧耨斤固然尽心奉承,但眉宇间的那股戾气,却是挥之不去。

    可惜的是,皇后柔顺平和的心态,在朝堂上反倒成了弱点,没有臣子会怕一位性情温顺的皇太后,元妃凶横泼辣的性子,倒是能镇住朝臣的,家族的兄弟也争气,能够帮衬朝局,只不过就目前两人间的冲突来看,怕是后者根本不会放过前者……

    萧菩萨哥历史上被萧耨斤杀害之前,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怨天尤人,唯一的请求就是要沐浴更衣,干干净净上路,那些萧耨斤的家奴平日里作威作福,却都不敢冒犯,退了出去,等到再进宫时,萧菩萨哥已经静悄悄地上吊自尽了。

    耶律隆绪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但其实也隐隐预见到了他死之后会发生惨剧,轻声道:“朕若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啊?”

    萧菩萨哥探手把玩着装饰的花儿,嗅着那香气,闻言没有丝毫迟疑:“妾身去陪陛下便是……”

    耶律隆绪身躯剧颤,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有了决意,待得离开皇后宫中,回到自己的崇德宫,直接道:“唤太子入宫!”

    半个时辰未到,本就在东宫学习政务的耶律宗真赶至,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跪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耶律隆绪看着这个健壮的儿子,开门见山:“你藏的赵安仁,朕已经处置了,是被宋使发现线索,禀告给朕的!做儿子的拼命瞒着父亲,反倒是外臣如实相告,不越雷池一步,你有何话可说?”

    耶律宗真猛然愣住,片刻后噗通一声跪下来,冷汗淋漓:“儿臣……儿臣……”

    “朕唤你来,不是要责问你,而是问你一个问题!”

    耶律隆绪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母后那般温和的性情,为了保护你,都不惜背上罪名,强留知情者在宫中,待得朕去后,你也能拼尽一切,保护你的母后,为此不惜与你生母为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