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让她老实点
“护城河沿线一带的老房子早几年全拆了，重新盖了电梯房，作为补偿，每户人家在新盖的楼里都能分到两套房。”
周君彦第一次登门杨亮家小区，丛蓉之前陪同技侦来过一次。
“这么说，他们家之前经济条件不算好。”
丛蓉是土生土长的临江人，当即回答：“那当然了，这一片属于旧城区，全是老破小，有能力的全搬走了，就算是等着拆迁，房子留这人肯定不在这住，杨亮家在这一直住到拆迁。”
周君彦点了下头，“家庭条件不好，吃过生活的苦，看重工作，为挣钱不择手段。”
“条件不好的人多了去了，没几个他那样的，最烦职场霸凌的人。”
丛蓉觑了一眼周君彦侧脸，心说这才是好领导。
记得有次办公室聊天她放下豪言，未来的职业目标是当上公安局长，所有人都笑她，周队没跟着笑，之后还刻意培养她，给她机会表现。
怀孕之后她一度很警惕周队，听说之前有个怀孕女刑警被领导下放到派出所管户籍。
她都想好了，如果遭受到同样的待遇，她拼着辞职也要大闹一场。
她就要当这个系统里桀骜不驯的，制造麻烦的，喋喋不休争取权益的，让领导们烦恼的女人。
周君彦自然不知丛蓉曾打着跟他干仗的主意，望着高耸的电梯楼房，杨亮父母就住在其中的某一户。
他在思考一种可能，如果当年漏查哪一方面的话，唯一就是被害人父母之间的联系。
他像自言自语说道：“还得回新阳一趟。”
“哎呀下雨了。”
一颗雨滴落到丛蓉脸上，“快上去吧周队，杨亮他妈在家等着了。”
*
29路市民广场站，蓝漆站牌下夏雨一手举着伞，一手怀抱笔记本电脑，同时怀抱着的还有对何琼的一分愧疚。
笔记本里有一封乱码邮件，需要解密软件才能识别出来，何琼坚信里面有张威被害的证据，不肯把它交给警察，给他报个计算机班，让他学成后把密码解出来。
公交车驶近，停稳，路面上荡开一圈水波，转瞬就被夏雨厚实的雨靴碾碎，水花四溅逃窜。
公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还有人快速向车行进，好心的等了一会儿。
夏雨找个位置坐稳，余光瞄到身边的女孩正刷手机视频，视频中张惠云的照片轮番播放，是警方出的寻人启事。
“哎女孩一个人走夜路可太危险了。”女孩自己小声嘟囔。
夏雨电话里听何琼讲了这事，心道警察这么快出寻人启事了，肯定比何琼先找到人，但愿人还活着吧。
后方响起嘟嘟的鸣笛声，催个鬼啊，司机心里暗骂一声，见最后赶来的男人上了车，关上车门，松断气刹，踩住加速踏板驶离站台。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敲击着车窗，夏雨回想起与何琼第一次见面也是暴雨天。
那是四年前，他十六岁，沉迷电脑导致厌学，父母将他送到戒网瘾学校，他受不了里面的酷刑跑了出来，不敢回家，被一群小混混接收，混混中就有何琼。
别看他人高马大，打架不如何琼狠，也没有何琼抗揍，在这群未成年混混队伍里，他一直被何琼罩着。
跟他们混了将近一年，混混头子在网上认识个东南亚华侨，吹嘘那里遍地黄金，路过的狗都叼着人民币，让他们这帮人过去手把手教挣钱。
何琼觉得是个坑，而他不想出国，二人一起趁夜跑回新阳，呆了一年，直到临江再没有混混头子的传说才敢回来。
他在吴倩两口子承包的网吧当网管，父母按月给他打点钱过来，其余不闻不问。
何琼则像个似的四处打工，每天把自己累到秒睡。
公交车停靠几站，身旁的女孩下车了，一个男人走过来在他身旁停下。
“劳驾，往里面坐坐。”
夏雨抬头瞄了他一眼，又往后面看看，真烦，明明还有位置，但他还是往里面串了座。
他坐的位置靠近后门，下车方便，车刚驶离一个站点，车内语音播报响起来，提示下一个站点。
男人一坐下就向夏雨座位靠了靠，惹的夏雨不禁又打量他一眼。
男人很高，肩膀宽阔，戴着一顶褐色棒球帽，黑色口罩。
他微偏着身，与车窗形成一个夹角，恰好挡住了后排乘客的视线。
不一会儿，夏雨感觉自己后腰处有一只手伸过来，刚准备开口，就看见了男人向外移出几公分的右手。
在他手掌下方，拽长的衬衣袖口一角，露出闪耀寒芒的银色刃口，赫然是一把隐蔽的水果刀。
“别动，把电脑给我。”
男人的嗓音急促又低沉，夏雨咽了口唾液，只觉四周空气刹那燥热起来，脊背滚烫得近乎冒汗，心底却越发冰寒。
难道是这人指使那女的偷了何琼东西，发现货不对路又找上他了？
如果是这样，这人可是连续杀人犯，怎么办？
来不及细想太多，男人骨节粗壮的五指已经勾住电脑包背带，巨大的拉扯力从对面袭来，夏雨身体晃了晃，没有松手。
棒球帽下，男人眉眼间悄然溢出一抹狰狞，藏于右手袖口的刀尖重新顶上夏雨后腰。
夏雨只感觉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缓缓松开了电脑包。
接过包，男人用肘窝勾住，左手猛然向上撩起，反手抓住夏雨的右手腕向下折。
猝不及防下，手腕传来的痛楚和压迫感让他明白了自己与对方在力量层面的巨大悬殊。
“告诉她，让她老实点。”
耳畔传来男人粗重的呼气和低语。车门不知何时打开，男人一个健步窜了出去。
夏雨不敢追下车，怕被他攮一刀，公交车已经关闭车门，暴雨滂沱，夏雨扭头看去，布满流瀑的玻璃窗后，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
公交车再度启动，驶离，夏雨颤颤巍巍拨通何琼电话。
*
杨亮妈妈去厨房倒水，周君彦在客厅转了转。
杨家装修文艺复古风，法式花砖地毯、绿色布艺沙发、落地灯、胡桃木展示柜、马歇尔音响。
壁挂书架上摆着中外广告设计画册，墙上还有各种装饰画，一看就是杨亮的喜好。
见杨妈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丛蓉连忙起身去接。
“本来按照礼数，我应该再切些水果，可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思，我儿子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丛蓉喝了口水，见周低头摆弄手机，便开口道：“阿姨，我今天去医院看望杨亮爸爸，听医院的人说他还有旧伤，半年前被人捅了一刀伤到肺，怎么回事，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杨亮妈闻言脸色一变，转而惊诧，“那人杀的我儿子，不应该啊，他现在在监狱啊！”
“具体情况我们已经看过卷宗了，也跟他以前的工作单位同事了解过，杨亮有霸凌同事前科，我们过来是想问，他在现在的工作单位有没有霸凌同事？”
“这我上哪知道去，他也不跟我们说工作上的事。”杨亮妈回道：“你们问他现在的同事比问我知道的多。”
“医院躺着的是杨亮的继父。”周君彦开口：“他替杨亮挡了一刀，就没怪过杨亮吗？”
“你什么意思！”杨亮妈语气尖利起来，“当爸的替儿子挡刀不应该吗？”
“可杨亮继父不是那么说的。”周君彦沉声道：“他说他恨杨亮，好好上个班不行吗，为了晋升抄袭人家的作品，搞小团体孤立同事，抹掉人家的转正名额，人都找上门来还刺激人家，他白替杨亮这种人挨刀，这是他的原话。”
周君彦第一次登门杨亮家小区，丛蓉之前陪同技侦来过一次。
“这么说，他们家之前经济条件不算好。”
丛蓉是土生土长的临江人，当即回答：“那当然了，这一片属于旧城区，全是老破小，有能力的全搬走了，就算是等着拆迁，房子留这人肯定不在这住，杨亮家在这一直住到拆迁。”
周君彦点了下头，“家庭条件不好，吃过生活的苦，看重工作，为挣钱不择手段。”
“条件不好的人多了去了，没几个他那样的，最烦职场霸凌的人。”
丛蓉觑了一眼周君彦侧脸，心说这才是好领导。
记得有次办公室聊天她放下豪言，未来的职业目标是当上公安局长，所有人都笑她，周队没跟着笑，之后还刻意培养她，给她机会表现。
怀孕之后她一度很警惕周队，听说之前有个怀孕女刑警被领导下放到派出所管户籍。
她都想好了，如果遭受到同样的待遇，她拼着辞职也要大闹一场。
她就要当这个系统里桀骜不驯的，制造麻烦的，喋喋不休争取权益的，让领导们烦恼的女人。
周君彦自然不知丛蓉曾打着跟他干仗的主意，望着高耸的电梯楼房，杨亮父母就住在其中的某一户。
他在思考一种可能，如果当年漏查哪一方面的话，唯一就是被害人父母之间的联系。
他像自言自语说道：“还得回新阳一趟。”
“哎呀下雨了。”
一颗雨滴落到丛蓉脸上，“快上去吧周队，杨亮他妈在家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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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路市民广场站，蓝漆站牌下夏雨一手举着伞，一手怀抱笔记本电脑，同时怀抱着的还有对何琼的一分愧疚。
笔记本里有一封乱码邮件，需要解密软件才能识别出来，何琼坚信里面有张威被害的证据，不肯把它交给警察，给他报个计算机班，让他学成后把密码解出来。
公交车驶近，停稳，路面上荡开一圈水波，转瞬就被夏雨厚实的雨靴碾碎，水花四溅逃窜。
公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还有人快速向车行进，好心的等了一会儿。
夏雨找个位置坐稳，余光瞄到身边的女孩正刷手机视频，视频中张惠云的照片轮番播放，是警方出的寻人启事。
“哎女孩一个人走夜路可太危险了。”女孩自己小声嘟囔。
夏雨电话里听何琼讲了这事，心道警察这么快出寻人启事了，肯定比何琼先找到人，但愿人还活着吧。
后方响起嘟嘟的鸣笛声，催个鬼啊，司机心里暗骂一声，见最后赶来的男人上了车，关上车门，松断气刹，踩住加速踏板驶离站台。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敲击着车窗，夏雨回想起与何琼第一次见面也是暴雨天。
那是四年前，他十六岁，沉迷电脑导致厌学，父母将他送到戒网瘾学校，他受不了里面的酷刑跑了出来，不敢回家，被一群小混混接收，混混中就有何琼。
别看他人高马大，打架不如何琼狠，也没有何琼抗揍，在这群未成年混混队伍里，他一直被何琼罩着。
跟他们混了将近一年，混混头子在网上认识个东南亚华侨，吹嘘那里遍地黄金，路过的狗都叼着人民币，让他们这帮人过去手把手教挣钱。
何琼觉得是个坑，而他不想出国，二人一起趁夜跑回新阳，呆了一年，直到临江再没有混混头子的传说才敢回来。
他在吴倩两口子承包的网吧当网管，父母按月给他打点钱过来，其余不闻不问。
何琼则像个似的四处打工，每天把自己累到秒睡。
公交车停靠几站，身旁的女孩下车了，一个男人走过来在他身旁停下。
“劳驾，往里面坐坐。”
夏雨抬头瞄了他一眼，又往后面看看，真烦，明明还有位置，但他还是往里面串了座。
他坐的位置靠近后门，下车方便，车刚驶离一个站点，车内语音播报响起来，提示下一个站点。
男人一坐下就向夏雨座位靠了靠，惹的夏雨不禁又打量他一眼。
男人很高，肩膀宽阔，戴着一顶褐色棒球帽，黑色口罩。
他微偏着身，与车窗形成一个夹角，恰好挡住了后排乘客的视线。
不一会儿，夏雨感觉自己后腰处有一只手伸过来，刚准备开口，就看见了男人向外移出几公分的右手。
在他手掌下方，拽长的衬衣袖口一角，露出闪耀寒芒的银色刃口，赫然是一把隐蔽的水果刀。
“别动，把电脑给我。”
男人的嗓音急促又低沉，夏雨咽了口唾液，只觉四周空气刹那燥热起来，脊背滚烫得近乎冒汗，心底却越发冰寒。
难道是这人指使那女的偷了何琼东西，发现货不对路又找上他了？
如果是这样，这人可是连续杀人犯，怎么办？
来不及细想太多，男人骨节粗壮的五指已经勾住电脑包背带，巨大的拉扯力从对面袭来，夏雨身体晃了晃，没有松手。
棒球帽下，男人眉眼间悄然溢出一抹狰狞，藏于右手袖口的刀尖重新顶上夏雨后腰。
夏雨只感觉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缓缓松开了电脑包。
接过包，男人用肘窝勾住，左手猛然向上撩起，反手抓住夏雨的右手腕向下折。
猝不及防下，手腕传来的痛楚和压迫感让他明白了自己与对方在力量层面的巨大悬殊。
“告诉她，让她老实点。”
耳畔传来男人粗重的呼气和低语。车门不知何时打开，男人一个健步窜了出去。
夏雨不敢追下车，怕被他攮一刀，公交车已经关闭车门，暴雨滂沱，夏雨扭头看去，布满流瀑的玻璃窗后，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
公交车再度启动，驶离，夏雨颤颤巍巍拨通何琼电话。
*
杨亮妈妈去厨房倒水，周君彦在客厅转了转。
杨家装修文艺复古风，法式花砖地毯、绿色布艺沙发、落地灯、胡桃木展示柜、马歇尔音响。
壁挂书架上摆着中外广告设计画册，墙上还有各种装饰画，一看就是杨亮的喜好。
见杨妈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丛蓉连忙起身去接。
“本来按照礼数，我应该再切些水果，可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思，我儿子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丛蓉喝了口水，见周低头摆弄手机，便开口道：“阿姨，我今天去医院看望杨亮爸爸，听医院的人说他还有旧伤，半年前被人捅了一刀伤到肺，怎么回事，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杨亮妈闻言脸色一变，转而惊诧，“那人杀的我儿子，不应该啊，他现在在监狱啊！”
“具体情况我们已经看过卷宗了，也跟他以前的工作单位同事了解过，杨亮有霸凌同事前科，我们过来是想问，他在现在的工作单位有没有霸凌同事？”
“这我上哪知道去，他也不跟我们说工作上的事。”杨亮妈回道：“你们问他现在的同事比问我知道的多。”
“医院躺着的是杨亮的继父。”周君彦开口：“他替杨亮挡了一刀，就没怪过杨亮吗？”
“你什么意思！”杨亮妈语气尖利起来，“当爸的替儿子挡刀不应该吗？”
“可杨亮继父不是那么说的。”周君彦沉声道：“他说他恨杨亮，好好上个班不行吗，为了晋升抄袭人家的作品，搞小团体孤立同事，抹掉人家的转正名额，人都找上门来还刺激人家，他白替杨亮这种人挨刀，这是他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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