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年一剑
回到小竹屋，我双腿如灌铅。
哑婆婆在院里打水，看到我，和蔼一笑。
霞光笼着她，为她罩上一层柔软轻纱。她一年到头穿着粗衣布衫，手掌结出厚厚的老茧，一双草鞋磨破了也不舍得换。
我走到她身边，仔细看看她。蜡黄的脸，粗糙的手，佝偻的背…她已老得不能再老，却依旧坚持每天从井里打水、劈柴、烧饭…
没由来地眼眶一酸，我上前接过木桶，替她打水劈柴，在灶前陪着她烧好一桌饭。
晌午将至，我心愈发不安。环顾这小竹屋，多少回忆涌上心头。手里的剑微冷，对了，它叫绝情…
哑婆婆开始准备午饭。一日三餐，从未怠慢，如此已十年了。一个念头愈发坚定，我上去握住她的手，她纳闷地看了我一眼。
“你走罢！”我知道她听得见。
她一脸纳闷看着我。
我重复一遍：“你快走罢！离开这里，不要回来！”她眼中疑问更甚，霍然一变，意识到什么。
我索性替她收拾了行囊，牵着她离开小竹屋。
她已老了，想从我手心挣脱却不得。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声，任由我带她穿梭在竹林中。
背负朝霞，投身于晨雾，一轻一重两双脚踏碎竹叶，发出清脆而乏味之声。我不知该去哪，也不知如何离开蜀山。最远只被墨染带去了镜湖畔，筑起一只竹秋千…但我铁了心要走，毋需太远，只要把哑婆婆安顿妥善。
“日落前，师父会来。”
“来干什么？”
“看哑婆婆的人头。”
……
墨染冷静的声音犹在耳畔。我握紧剑，握紧哑婆婆的手，脚步放快。谁知身后一沉，哑婆婆摔倒。我将她扶起，她却一个劲摆手，气喘如牛。我四处去看，生怕有人追上来。会是谁呢？或许是墨染…心头竟升起一丝惧意。我从未怕过他，现在我在怕什么？
继续穿行在竹林，不出所料，我迷了路。哑婆婆几乎半躺在地，不能动弹。看她老态龙钟的样子，我又急又忧。日落以前…
竹林里鸟语清幽，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我无心去赏，忙蹲下身，将她扶起，“哑婆婆，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哑婆婆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我默认她也不知，于是想飞身枝头看路。她却拉住我的手，指了个方向，用力比划，叫我独自走。
“不，我怎可丢下你？我来背你！”说着便要将她扶上身。谁知她剧烈挣脱我的手，用力将我推去，眼含热泪，叫我快走。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走？我背得动你！”
她挥动双手，让我别管她。我却执意背她上身，朝她所指的方向前行。
行了不知多久，身后传来“喀嚓”一声，有什么东西踩碎枯叶。当然不可能是哑婆婆，我忙回头，鬼影都没看见一条。或许是松鼠野稚，扭头继续走。谁知刚一回头，我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他们已不能称之为“人”。那些东西笔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握四尺环首刀，头鬼脸面具，身披斗深黑袍。
哑婆婆突然抓紧我的肩头，身子有些颤抖，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咕哝。我明白，那些是挡路的。
我扶哑婆婆靠树坐好，面对鬼面斗篷人，抽出绝情剑。宝剑在手，心中冷定。要如何对付他们？还没细想这个问题，鬼面人已齐刷刷冲了过来。好生无耻，群殴？
注定是一场恶战。十五个人，团团将我围住。十五把快刀，射出森冷的光。我以生死剑前三式应敌，谁知右边头一个猛扑上来，单刀劈我头颈。还真是野蛮粗暴。我旋轻松躲过。左手边又扑来一个，对准我的肩。我顺势一挡，反手撩剑，削落弯刀。紧接着，第三刀、第四刀…齐刷刷冲我劈下。这是什么招数？简直是一群流氓打架，毫无章法！
我当空云剑，使出生死剑中唯一的防守招云开雾散，退却众敌。
我自然不能与十五个壮汉硬拼。只能见招拆招，逐个击破。地面吃亏，我便飞身枝头，看能奈我何。谁料这帮杂碎浑不理我，心念一动，糟了，哑婆婆！
只见一把刀朝她胸口刺去。我急忙倒掠而下，一剑辟刀，一脚踹在鬼面人胸口。
剩下的人又朝我乱刀齐挥，扑杀而至，我上挡下防，左支右绌。
直到竹林深处传来一声竹哨响，鬼面人突然停止进攻，纷纷倒退十步，却仍将我们围困。我回头看哑婆婆，骤惊，她已不在树下，而是站在另一边，身后缓缓现出一个人。一见那人，我心“咯噔”一跳。
墨染翩然立在风中，萧萧木叶飘落在他肩头。他神色幽静，望着我：“你要去哪？”
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我…我要带哑婆婆下山。”
“为何？”
“因为我不想她死。”
“你说了不算。”他言语轻淡。
“我一定要带她下山。”我坚定望着他，对上他目光时心底一颤，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温厚沉静的师哥吗？
“跟我回去。”他眼神冷定。
我进退失据，心乱如麻。他已掠过哑婆婆，朝我走来。
瞬息，我看到哑婆婆脸上白光一闪，接着，她欺身而上…
墨染早有防备，已握住她的手，那手里有一把刀！
白森森的刀，仅巴掌大小，对准了墨染的腰。墨染稍稍用力，刀便脱手，掉落在地。旋即，哑婆婆右脚踢向墨染下盘。墨染起腿拦截，轻松化解。
我诧异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斗招。
此时的哑婆婆，招式灵活，眼神犀利，拳脚之间，使出一种陌生的武功路数，闪转腾挪，身姿矫健如猿。而墨染以本派武功对峙，化指为剑，一招出生入死与她相抗。我看出他无意伤她，只以虚招试探。顷刻间，已将哑婆婆的底全探了出来。他眼神一厉，生招突转死式，一掌横劈哑婆婆咽喉。
谁料哑婆婆左手一抬，拇指直插墨染掌心。
墨染中招，速度一滞。就是那一瞬，哑婆婆的右手已游动到他面前，绵软如灵蛇，迅猛若电，一掌打在墨染胸膛。他倒退三步，看得我心头一跳，他竟不是哑婆婆的对手？不对——
哑婆婆一击得逞，目露凶狠，拳掌相接。墨染立刻变换身法，从容应对。他背负长剑，却始终不出。谁料哑婆婆身法骤变，变为一套新的武功路数，一招一式皆恰到好处地破了墨染的生死剑法，化守为攻，又使他难以发挥生死剑决的威力。我不禁惊于哑婆婆的招式，难道它能克制生死剑？听师父说过，这世上的武功还没有能够克制生死剑的...
二人攻守变换，身影迅疾，一场鏖战看得我惊心动魄时，竹林深处忽然掠来一条人影，飘向哑婆婆。几乎同时，哑婆婆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划出一道血红色的圆弧。
“师父？！”我惊呼，忙看哑婆婆。她已垂倒在地，不住呕血。师父的那一掌，必已震碎了她的心脉。我想过去，却被墨染拽住手腕，揪了回来。
“探清楚了？”师父问。
“探清楚了。通臂神拳，蜀山派。”
哑婆婆在院里打水，看到我，和蔼一笑。
霞光笼着她，为她罩上一层柔软轻纱。她一年到头穿着粗衣布衫，手掌结出厚厚的老茧，一双草鞋磨破了也不舍得换。
我走到她身边，仔细看看她。蜡黄的脸，粗糙的手，佝偻的背…她已老得不能再老，却依旧坚持每天从井里打水、劈柴、烧饭…
没由来地眼眶一酸，我上前接过木桶，替她打水劈柴，在灶前陪着她烧好一桌饭。
晌午将至，我心愈发不安。环顾这小竹屋，多少回忆涌上心头。手里的剑微冷，对了，它叫绝情…
哑婆婆开始准备午饭。一日三餐，从未怠慢，如此已十年了。一个念头愈发坚定，我上去握住她的手，她纳闷地看了我一眼。
“你走罢！”我知道她听得见。
她一脸纳闷看着我。
我重复一遍：“你快走罢！离开这里，不要回来！”她眼中疑问更甚，霍然一变，意识到什么。
我索性替她收拾了行囊，牵着她离开小竹屋。
她已老了，想从我手心挣脱却不得。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声，任由我带她穿梭在竹林中。
背负朝霞，投身于晨雾，一轻一重两双脚踏碎竹叶，发出清脆而乏味之声。我不知该去哪，也不知如何离开蜀山。最远只被墨染带去了镜湖畔，筑起一只竹秋千…但我铁了心要走，毋需太远，只要把哑婆婆安顿妥善。
“日落前，师父会来。”
“来干什么？”
“看哑婆婆的人头。”
……
墨染冷静的声音犹在耳畔。我握紧剑，握紧哑婆婆的手，脚步放快。谁知身后一沉，哑婆婆摔倒。我将她扶起，她却一个劲摆手，气喘如牛。我四处去看，生怕有人追上来。会是谁呢？或许是墨染…心头竟升起一丝惧意。我从未怕过他，现在我在怕什么？
继续穿行在竹林，不出所料，我迷了路。哑婆婆几乎半躺在地，不能动弹。看她老态龙钟的样子，我又急又忧。日落以前…
竹林里鸟语清幽，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我无心去赏，忙蹲下身，将她扶起，“哑婆婆，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哑婆婆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我默认她也不知，于是想飞身枝头看路。她却拉住我的手，指了个方向，用力比划，叫我独自走。
“不，我怎可丢下你？我来背你！”说着便要将她扶上身。谁知她剧烈挣脱我的手，用力将我推去，眼含热泪，叫我快走。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走？我背得动你！”
她挥动双手，让我别管她。我却执意背她上身，朝她所指的方向前行。
行了不知多久，身后传来“喀嚓”一声，有什么东西踩碎枯叶。当然不可能是哑婆婆，我忙回头，鬼影都没看见一条。或许是松鼠野稚，扭头继续走。谁知刚一回头，我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他们已不能称之为“人”。那些东西笔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握四尺环首刀，头鬼脸面具，身披斗深黑袍。
哑婆婆突然抓紧我的肩头，身子有些颤抖，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咕哝。我明白，那些是挡路的。
我扶哑婆婆靠树坐好，面对鬼面斗篷人，抽出绝情剑。宝剑在手，心中冷定。要如何对付他们？还没细想这个问题，鬼面人已齐刷刷冲了过来。好生无耻，群殴？
注定是一场恶战。十五个人，团团将我围住。十五把快刀，射出森冷的光。我以生死剑前三式应敌，谁知右边头一个猛扑上来，单刀劈我头颈。还真是野蛮粗暴。我旋轻松躲过。左手边又扑来一个，对准我的肩。我顺势一挡，反手撩剑，削落弯刀。紧接着，第三刀、第四刀…齐刷刷冲我劈下。这是什么招数？简直是一群流氓打架，毫无章法！
我当空云剑，使出生死剑中唯一的防守招云开雾散，退却众敌。
我自然不能与十五个壮汉硬拼。只能见招拆招，逐个击破。地面吃亏，我便飞身枝头，看能奈我何。谁料这帮杂碎浑不理我，心念一动，糟了，哑婆婆！
只见一把刀朝她胸口刺去。我急忙倒掠而下，一剑辟刀，一脚踹在鬼面人胸口。
剩下的人又朝我乱刀齐挥，扑杀而至，我上挡下防，左支右绌。
直到竹林深处传来一声竹哨响，鬼面人突然停止进攻，纷纷倒退十步，却仍将我们围困。我回头看哑婆婆，骤惊，她已不在树下，而是站在另一边，身后缓缓现出一个人。一见那人，我心“咯噔”一跳。
墨染翩然立在风中，萧萧木叶飘落在他肩头。他神色幽静，望着我：“你要去哪？”
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我…我要带哑婆婆下山。”
“为何？”
“因为我不想她死。”
“你说了不算。”他言语轻淡。
“我一定要带她下山。”我坚定望着他，对上他目光时心底一颤，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温厚沉静的师哥吗？
“跟我回去。”他眼神冷定。
我进退失据，心乱如麻。他已掠过哑婆婆，朝我走来。
瞬息，我看到哑婆婆脸上白光一闪，接着，她欺身而上…
墨染早有防备，已握住她的手，那手里有一把刀！
白森森的刀，仅巴掌大小，对准了墨染的腰。墨染稍稍用力，刀便脱手，掉落在地。旋即，哑婆婆右脚踢向墨染下盘。墨染起腿拦截，轻松化解。
我诧异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斗招。
此时的哑婆婆，招式灵活，眼神犀利，拳脚之间，使出一种陌生的武功路数，闪转腾挪，身姿矫健如猿。而墨染以本派武功对峙，化指为剑，一招出生入死与她相抗。我看出他无意伤她，只以虚招试探。顷刻间，已将哑婆婆的底全探了出来。他眼神一厉，生招突转死式，一掌横劈哑婆婆咽喉。
谁料哑婆婆左手一抬，拇指直插墨染掌心。
墨染中招，速度一滞。就是那一瞬，哑婆婆的右手已游动到他面前，绵软如灵蛇，迅猛若电，一掌打在墨染胸膛。他倒退三步，看得我心头一跳，他竟不是哑婆婆的对手？不对——
哑婆婆一击得逞，目露凶狠，拳掌相接。墨染立刻变换身法，从容应对。他背负长剑，却始终不出。谁料哑婆婆身法骤变，变为一套新的武功路数，一招一式皆恰到好处地破了墨染的生死剑法，化守为攻，又使他难以发挥生死剑决的威力。我不禁惊于哑婆婆的招式，难道它能克制生死剑？听师父说过，这世上的武功还没有能够克制生死剑的...
二人攻守变换，身影迅疾，一场鏖战看得我惊心动魄时，竹林深处忽然掠来一条人影，飘向哑婆婆。几乎同时，哑婆婆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划出一道血红色的圆弧。
“师父？！”我惊呼，忙看哑婆婆。她已垂倒在地，不住呕血。师父的那一掌，必已震碎了她的心脉。我想过去，却被墨染拽住手腕，揪了回来。
“探清楚了？”师父问。
“探清楚了。通臂神拳，蜀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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