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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高手抢人,抢人高手

    “我等!”

    “拜见荒州少年王!”

    便在叶子灰念完那首极尽少年风流的诗后,他登到悬浮在百丈玉碑之顶的莲花台,坐于其上。

    而这一年参加荒州跃龙门仪式的士子们,统统在空中那尊少年王座的下方,尽数伏低身子,折腰而拜,齐声参见。

    见拿下第二名“榜眼”位的,那穿着紫衣的风月暮身在其中,也不例外。

    却是这数十万的少年修士们,他们当不得不拜。

    这一拜,和那一声“我等拜见”,则是众士子表达对同届考核之人的敬意,这也是对他们自己的尊重。

    何也?

    既然大家按着规矩一起来跃龙门,打开天窗于众目睽睽之下,公平开放地去争那个龙门金榜最高的位置,而在这当中有个人把这件事做到第一了,屁股摁在天空那处台子上了,诸人当然要表示敬意和尊重。

    该服人的时候,还是得服。

    少年人,不能输不起。

    又见此刻。

    搁玉碑旁边的三排椅子那儿,第一排的三张交椅上确是都空了,而坐在第二排和第三排座椅上的,剩下的那三十一人。

    他们如今则是都站起了身,凝望着荒州少年王者碑顶端的那道莲花宝座上的蓝衣身影。

    若从这方位上来讲,也真个是有讲究的。

    早前将那些椅子摆置在问道广场中间那座玉碑的南侧,当下才是真正见出了章法何在。

    此时,叶子灰在空中高坐莲台之上。

    少王碑南边座椅处数十人,皆于地上面北而立。

    他们面北,便是要显出这一时那莲花座上蓝衣的尊位来。

    哪怕这些人之中不日后便有叶子灰同门同派的师长,可现在也得低着少年郎一等。

    如此方能显出“荒州少年王”几个字的分量来,而不是将跃龙门这回事当作修士间过家家的游戏而已。

    “这小子,我造化城要定了!”

    忽闻那看起来年轻至极的,造化城使者沈逍遥含着笑坚定出声道。

    这是……已经开始抢人了?

    “别吧,这可是我北方的少年修士啊”,复见那披挂着岩白色甲胄的开封府使者陈潜风说道,却是那军方之人也欲同几家高等仙府争一争这叶家儿郎了。

    “想必沈兄不知,此子的五哥名唤叶乐青,去年叶家打发其来我开封府投军,不久前刚成为陈某帐下的一名亲卫”,说到此处,这荒州四府之人中瞧着气度最雅的陈姓总兵朝造化城的人拱拱手。

    陈潜风接着笑道:“哈哈,沈兄啊,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们兄弟于我帐前团聚呢?”

    沈逍遥但笑笑,却不说话,对开封府的这人轻轻摇头。

    “二位,贫僧以为不妥”,法号苦雨的北溪寺使者也开口道。

    又见这颇具威仪的僧人正了神色说:“诸位莫非方才不曾瞧着那龙门山巅的半面佛发功传道的一幕么?”

    “那尊佛像留缺的旧事,想是各位应多多少少有所耳闻,龙门山石佛千百年来沉寂,却于今日显灵通神,分明是说此子与我释门佛道有着无上因缘,各位俱是修行有成的人士,怎好干出此般断了他人因果的事由?端就好生无理嘞!”

    “南无妙功德柱吉祥如来!叶子灰收入我空门,方是大善哉!”

    北溪寺苦雨和尚嘴里又念了声佛号,如是言道。

    “哎!苦雨和尚,你这话却才好没道理!一桩事有一桩事的因果,现在是说抢人的事儿,你这僧人硬扯着甚么因啊缘啊果啊的,反倒落了下乘!”

    荒州四府的另一府,而今的九州三十六府中排行第七的,亦是于本届跃龙门观礼入场时走在四府最前首之人,那应天府的使者李追龙业见沉声道。

    “我老李自认是个囫囵粗人,今天把话撂这儿!那姓叶的小子,我们应天府也抢定了!”

    “武夫向来都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今天各位要抢人的,不妨划下个道道来,咱们做过一场,哪个本事更厉害,便让这小子跟谁走,如何?”

    “没道理让我荒州的少年王者跟个没本事的,更何况他又是叶家之人,断然是瞧不上那些假把式的,诸位以为怎样?”

    这位李总兵抢人时,倒是比那位陈总兵行事作风更加霸烈许多。

    但瞧他说话时何等条清理晰,几句言语便将北溪寺高僧的说辞拆得七零八散,使其一套收徒理论生生断做两截,李总兵没有否认叶子灰与佛门的因缘深厚,但又决计不肯让苦雨以此借题发挥。

    李追龙先是把对方使者的言论化解掉,再提出对于己方最有利的解决方案,但又不把话说满,仍是留了个有商有量的口吻。

    瞧瞧,他连消带打,数句言辞争锋下,便已是化守为攻,将抢人事宜拉到了自己的主场。

    这番甚至还能见到点兵法的影子。

    这哪里像他自家说的是个“囫囵粗人”,分明是个凌厉而不失细腻的老成之士,在场上来观礼跃龙门的各家使者们,怕是任谁也不会真的将他视作一介莽撞武人。

    “李总兵,此处又不是沙场,因甚要列足这干仗的架势”,着一副贴身暗红甲胄,脸上覆层薄面甲的女总兵,即长安府使者赵长缨同样出声道。

    “你这话若教那蓝衣少年知晓,莫不平白遭了耻笑?要争个好苗子,上头的人先干一架?那师道尊严何在?三军纪律何在?恐失了长者威仪,降了前辈修士风采!”

    赵长缨随即摇摇头,便是率先否决了李追龙欲行比斗的提议。

    她紧接着说:“我倒是觉得,该让造化城收徒!”

    “毕竟荒州之内,要数造化城于天下九州高等仙家洞府中排名最高,实力最强,我们这位少年王者往后拟要练就一身高强本领,自然是去造化城最合适的。”

    复观那造化城来使,其自之前开口引发众人争端后,便一直在那儿默然而笑,再无言语,想必已然表明态度,业无意再逞口舌之利,待会儿便自凭本事好了。

    当下听到那位女总兵所讲后,沈逍遥面上也无异状,他在等一个——“但是”。

    何意?

    若是论金石草木、飞禽走兽之流,以场上诸位他们现在的境界,却都作是早八百年前就已成了“精”的,即便以人来说,他们这些人物修行到如今,也全部个顶个的称一句“人精”毫不夸张。

    这长安府的人岂会这么好心,帮着造化城收徒呢?

    事出反常呐,必有——“妖”。

    “不过……”

    赵长缨忽地语气生异。

    “哼”,沈逍遥但只心内暗暗冷笑一下。

    赵姓女总兵继而言说道:“沈副城主不妨与我这个长安府的副府主,各代表两家人打个商量?”

    “赵长缨,你有话直说亦无妨。”

    造化城来使依旧挂着笑,然而话已是有些见冷了。

    女子开门见山道:“长安造化一家亲,我长安府和你造化城均在荒州西边,咱们两家也算是挨着的和睦近邻,既有着地缘之亲,那这叶子灰我们大可以联合培养嘛!”

    “依本总兵之见,不如就让那小子在长安府军贴上挂个名,然后我大可以让他常去造化城进修么不是?只一年四季但回军中点几次卯,学些行伍本事便行,而咱们两家业勿需分什么主次,都是作一般的弟子,一般的师长,可好?”

    “如此我们两家岂不皆大欢喜?”

    “不然,这荒州跃龙门六百六十丈以上的成绩,百来年不曾一见的绝世天骄,无论是我长安府,还是你造化城,都不定能收了那少年,我们两家,合则必利,分则……或伤。”

    赵长缨不光晓之以利,更软硬兼施道。

    好家伙,这胜似军中老虎的女总兵竟是在此地用上了合纵连横的路数。

    但若要是她武力超绝,估计先前断不会拒绝李追龙的提议,反而怕是那些话就会从她的口里说出来的呦。

    她也是自知长安府实力不够,个人武力亦不拔尖,所以才想着拉拢造化城合力争之,增加夺人胜算的筹码。

    可是,这叫做沈逍遥的修士作为造化城现任四位副城主之一,担着被派遣来今年的跃龙门仪式上观礼收徒的主事人之责,怎地可能那么好骗哩?

    赵长缨嘴上说的好听,叶子灰只是去长安府挂个名,两家不分主次,都是做一样的师傅和徒弟,可若一旦“军册有爷名”,叶家的少年日后还能算造化城的嫡系吗?

    倘军令有召,他叶子灰去是不去?不去,便是违抗军令,便要问斩!料叶家此子不敢不去。

    至于去了,长安府军方还会放这小子回来吗?

    更值得人担忧的是,前期长安府不吭不响,真是守约重诺,待三五年以后,造化城对叶子灰培养有成,那时长安府再挟大义的名分令其还军报国,一番心血好不白白作了他人嫁衣?

    赵长缨的算盘珠子就差崩到沈逍遥脸上了。

    若说这事儿换个昏脑壳儿的,许就是糊涂应承了。

    可沈逍遥何许人也?

    他现在只想一口啐到那长安府之人的面甲上。

    真当你这头母老虎无人敢惹?军中那些寻常汉子降不住你也还罢了,却以为造化副城主也治不了你赵长缨么?信不信沈爷摘下你那面甲来扔着玩儿?

    “且慢!”

    “你们,不能如此!”

    然尚不及沈逍遥答复,那位蜀山差遣来观礼收徒之人,名为戴景行的修士便遽然出声。

    这蜀山剑修就是……单纯啊!

    那穿一身粗麻布衣的汉子便是真以为造化城和长安府会联合起来呢。

    “哦?蜀山来使认为有何不妥?”

    赵长缨转过头问道。

    麻衣汉子一时语塞,又像是不习惯讲话,半息后才憋出来两个字。

    “不好!”

    “噗嗤”,一直没掺和进来的荒州四府最后一人,那叫做孙水秀的花都府使者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而姓赵的女总兵则见脖子上一根青筋涨起,似是有些怒意。

    呃……

    刚才这番问答便好像是……一个人问另一个人“你觉得有什么不好?”然后对方跟你回答“不好”。

    这实在……很难评。

    而后。

    戴景行又艰难地蹦出两句话来。

    “蜀山,要争。”

    “他,上乘枪修,上乘剑修。”

    然后,他说完了……

    当真就……此间情形,不得不令人感叹,要不然九州好多年怎会流传着那么一句俗语呢?

    即是——“枪修多老实,剑修都单纯!”

    复闻始终没发话,也是当下二三排之人中大家对其很客气的那位,唐门使者也表态了。

    唐俟冷眉和声道:“既代表唐门而来,吾恐怕也得争上一争。”

    末了他又说了一句。

    “天赋绝佳,不争可惜。”

    于是,第二排八张座椅,已有七人明确表态了。

    余下的最后一位,是花都府的人。

    孙水秀始终温婉微笑,不言不语。

    但众人瞅其那模样,她分明也是不肯放过,稍后也是要去争抢的。

    只是,此间除了赵长缨外,唯二的这位女总兵却摆了个“不争”而“无不争”的善若似水也的好架势。

    好嘛,沈逍遥这提前打招呼和没打一样。

    结果——大家都是要争的呗!

    也是。

    他们这些代表各方大势力的人物,又岂会因着只言片语,而放弃了北部荒州许多年不见的跃龙门六百六十六丈的绝世天骄呢?

    却再瞧瞧第二排后面的,那第三排的诸人现在则是根本不敢吭气儿……

    且轮不到他们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