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拜访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为低矮的建筑染上一抹橘黄暖色。
提奥多拉着艾米丽的手，走在平民区的街口。女婴握着粉色的棉花糖，举到女人嘴角旁。
“咿咿。”她示意女人咬一口。
“谢谢你，宝贝。”挥舞的小手又伸向提奥多。小家伙将糖果举在手心。大大的眼睛盯着面前一对嚼着糖絮的男女，仿佛自己也尝到了甜味，开心地咯咯笑个不停。
三人走进东南方的矮楼里。公寓门前，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身穿棕黄大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头顶黑色圆帽，朝掌心间不停哈气搓手。他来回移动双脚，不时轻轻跺着地面。头顶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楼梯的冷风灌入，男人又拉着衣领，缩了缩脖子。
女婴趴在母亲肩上，伸手去够男人的肩膀。她的小手被艾米丽在空中握住了。
男人像是觉察到身后异动，放下揉搓的双手。
“谁？”提奥多将艾米丽与女儿挡在身后。
“这里的天气真冷，不是吗？”
帽檐下，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青色的胡渣围在洁白牙齿四周。
“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艾米丽看着家门前的陌生男人。他的笑没有恶意。或许是走错了门。
提奥多沉默。
男人笑着摘下帽子。
“你好，女士。我是伊卡洛斯•米勒。请问这是怀特家吗？我是卢•琼斯的朋友，代他拜访怀特先生。”
卢•琼斯是艾米丽素未谋面的堂哥，她伯父的儿子。她听父亲提起过。艾米丽把钥匙插在门上。“进来吧。”提奥多跟在身后。伊卡洛斯朝他眨眼。
她将婴儿交给提奥多，自己为客人准备点心。
伊卡洛斯环顾着四周，打量着房间的每一处，还有他身旁的小侄女。女婴用小手拍了拍伊卡洛斯的肩膀。她还不会说话，水汪汪的眼睛在对他笑。
伊卡洛斯轻轻握住葛洛丽亚的小手，在空中轻轻摇晃。
“你好呀，小宝宝。”
“这个孩子，生性活泼，不怕生人。”艾米丽端着茶水，讲到女儿就忍不住喜笑颜开。“父亲在这个房间，随我来。”
她扶起父亲靠在床边，伊卡洛斯坐在板凳上。艾米丽退身将房门轻掩。
“您好，怀特先生。我是渡渡伦岛奥卡商队的队长伊卡洛斯•米勒，是您侄子卢·琼斯的朋友，他托我前来看望您。”
怀特沉默，他望向伊卡洛斯。
他知道侄子加入渡渡伦岛的商队。在各国连攻拉尔维萨之时，他们见过一面。侄子向他借了一大笔钱，并邀请他一起前往渡渡伦岛。而卢的父亲，自己的哥哥里昂，早在渡渡伦岛上去世了。他没有离开佐渡姆，而是拿出多半的财产交给侄子。自此卢便再无音讯。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呢？”
伊卡洛斯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得方方正正的报纸，递给老人。上面刊登着一则讣告。
“怀特先生，您的侄子卢•琼斯是名优秀的水手，他在我的商队工作，负责船队救援。在一次航海中，我们整艘船遭遇了海上风暴。卢搭救了一船人，却不幸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卢在加入商队前就写好一份遗书，这是作为海员，面对莫测大海的职业自觉。他在遗书中指定将积蓄全部分给自己的亲人。卢没有妻儿，这笔财产，属于您。”
提奥多与艾米丽听到里面一声叹息。
热心的艾米丽为这位远方到来的客人腾出了客厅的沙发床。伊卡洛斯欣然住下，他在这里停留了两三天。
午后。三个大人，加上一个粉嫩的小人儿，在窗边喝下午茶。
“渡渡伦岛的人们皮肤都是古铜色吗？”艾米丽早就注意到这位客人鲜明的肤色，与王城上等人截然不同。
提奥多低头看杯中的茶叶，饮下一口。哥哥之前是皮肤雪白的美少年。
“岛上气候炎热，阳光充沛，船队整日航海，皮肤就自然变色了。岛上的人民，推崇以黑为美，人们享受日光浴。”伊卡洛斯湛蓝的眼睛仿佛大海的波涛，遥远又激荡。
在艾米丽听来，这仿佛一个神秘的异域世界。她从未离开过这片陆地。她听得有些入迷，葛洛丽亚已经爬上她的膝头，搂住艾米丽的脖子。
“那岛上的生活呢？”提奥多问。
“人们多靠捕鱼、商贸为生。有些古部落擅长种植。”伊卡洛斯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我第一次来到岛上，误闯了林地，被当作入侵者，他们举着长矛围攻我，我便举起双手奔跑。他们带着敌意追赶，最后，直到我拿起地上的长矛防卫，他们才作罢。或许逃跑让他们觉得我更可疑。”伊卡洛斯在茶杯中放入一块方糖。
隔日午后。提奥多抱着女儿，与伊卡洛斯在平民区散步。他们穿过排排矮楼，朝南走到沿海的狭长道路上。这里曾是佐渡姆国的码头沿岸。如今路边长满杂草，无人问津。夹杂着腥气的海风，在凛冽干燥的旧港口登陆。海面上的太阳向北倾斜，将人影慢慢拉长。快到入春时分。
“遗产、卢•琼斯，海上遇难，这些都是真的吗？”提奥多将女儿裹在大衣中生怕着凉。葛洛丽亚露出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大海。
伊卡洛斯神秘地笑着。“半真，半假。”他知道提奥多一向警觉。
“卢•琼斯与怀特先生的确是亲人，海上船只遇难，讣告，这些都是真的。但卢•琼斯不是拯救船员而死，而是贪恋船上的货物财宝，不愿松手，才随船沉入大海中。至于遗产，他没有什么积蓄，钱都用来喝酒赌博。”
“那你对怀特先生说…”
“因为卢•琼斯以前不是这样的。有人在渡渡伦岛上赌博赢了大钱，很多人竞相跟风，结果绝大多数人不仅赔光了，而且还欠了大笔债务。他就是这样堕落的。”伊卡洛斯为这个年轻人感到可惜。
“哥哥，渡渡伦岛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穷者让他更穷，富者让他更富。”伊卡洛斯看着提奥多的眼睛。
“那笔钱…”
“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亲爱的弟弟，拿来补贴家用。”伊卡洛斯笑着。“军事部还要服役三年，孩子需要交给艾米丽和尼尔抚养。你不在她们身边，多些经济保障会让你更放心。”
“哥哥。”提奥多没想到哥哥会考虑得这么周到。
“提奥多，辛苦了。”伊卡洛斯一手放在提奥多的肩膀上。他有时在想，是提奥多选择了这样的人生，还是，被他安排设计好的呢。
“我下午会离开这里。你也做好前往军事部服役的准备。”
“是。”他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的将臣。
艾米丽与提奥多目送伊卡洛斯坐上一辆前往王城的马车。提奥多隐约瞥见车中有一双灰眸，冷冷地注视着他。
提奥多用军事部的奖金购置了一批小型家具，地毯，沙发，小桌，重新装置了艾米丽的公寓。他要为艾米丽与宝宝在这里的三年生活创造良好的环境。
达旦节的假期转眼而过。人生的离别是常态。
提奥多拉着艾米丽的手，走在平民区的街口。女婴握着粉色的棉花糖，举到女人嘴角旁。
“咿咿。”她示意女人咬一口。
“谢谢你，宝贝。”挥舞的小手又伸向提奥多。小家伙将糖果举在手心。大大的眼睛盯着面前一对嚼着糖絮的男女，仿佛自己也尝到了甜味，开心地咯咯笑个不停。
三人走进东南方的矮楼里。公寓门前，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身穿棕黄大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头顶黑色圆帽，朝掌心间不停哈气搓手。他来回移动双脚，不时轻轻跺着地面。头顶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楼梯的冷风灌入，男人又拉着衣领，缩了缩脖子。
女婴趴在母亲肩上，伸手去够男人的肩膀。她的小手被艾米丽在空中握住了。
男人像是觉察到身后异动，放下揉搓的双手。
“谁？”提奥多将艾米丽与女儿挡在身后。
“这里的天气真冷，不是吗？”
帽檐下，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青色的胡渣围在洁白牙齿四周。
“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艾米丽看着家门前的陌生男人。他的笑没有恶意。或许是走错了门。
提奥多沉默。
男人笑着摘下帽子。
“你好，女士。我是伊卡洛斯•米勒。请问这是怀特家吗？我是卢•琼斯的朋友，代他拜访怀特先生。”
卢•琼斯是艾米丽素未谋面的堂哥，她伯父的儿子。她听父亲提起过。艾米丽把钥匙插在门上。“进来吧。”提奥多跟在身后。伊卡洛斯朝他眨眼。
她将婴儿交给提奥多，自己为客人准备点心。
伊卡洛斯环顾着四周，打量着房间的每一处，还有他身旁的小侄女。女婴用小手拍了拍伊卡洛斯的肩膀。她还不会说话，水汪汪的眼睛在对他笑。
伊卡洛斯轻轻握住葛洛丽亚的小手，在空中轻轻摇晃。
“你好呀，小宝宝。”
“这个孩子，生性活泼，不怕生人。”艾米丽端着茶水，讲到女儿就忍不住喜笑颜开。“父亲在这个房间，随我来。”
她扶起父亲靠在床边，伊卡洛斯坐在板凳上。艾米丽退身将房门轻掩。
“您好，怀特先生。我是渡渡伦岛奥卡商队的队长伊卡洛斯•米勒，是您侄子卢·琼斯的朋友，他托我前来看望您。”
怀特沉默，他望向伊卡洛斯。
他知道侄子加入渡渡伦岛的商队。在各国连攻拉尔维萨之时，他们见过一面。侄子向他借了一大笔钱，并邀请他一起前往渡渡伦岛。而卢的父亲，自己的哥哥里昂，早在渡渡伦岛上去世了。他没有离开佐渡姆，而是拿出多半的财产交给侄子。自此卢便再无音讯。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呢？”
伊卡洛斯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得方方正正的报纸，递给老人。上面刊登着一则讣告。
“怀特先生，您的侄子卢•琼斯是名优秀的水手，他在我的商队工作，负责船队救援。在一次航海中，我们整艘船遭遇了海上风暴。卢搭救了一船人，却不幸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卢在加入商队前就写好一份遗书，这是作为海员，面对莫测大海的职业自觉。他在遗书中指定将积蓄全部分给自己的亲人。卢没有妻儿，这笔财产，属于您。”
提奥多与艾米丽听到里面一声叹息。
热心的艾米丽为这位远方到来的客人腾出了客厅的沙发床。伊卡洛斯欣然住下，他在这里停留了两三天。
午后。三个大人，加上一个粉嫩的小人儿，在窗边喝下午茶。
“渡渡伦岛的人们皮肤都是古铜色吗？”艾米丽早就注意到这位客人鲜明的肤色，与王城上等人截然不同。
提奥多低头看杯中的茶叶，饮下一口。哥哥之前是皮肤雪白的美少年。
“岛上气候炎热，阳光充沛，船队整日航海，皮肤就自然变色了。岛上的人民，推崇以黑为美，人们享受日光浴。”伊卡洛斯湛蓝的眼睛仿佛大海的波涛，遥远又激荡。
在艾米丽听来，这仿佛一个神秘的异域世界。她从未离开过这片陆地。她听得有些入迷，葛洛丽亚已经爬上她的膝头，搂住艾米丽的脖子。
“那岛上的生活呢？”提奥多问。
“人们多靠捕鱼、商贸为生。有些古部落擅长种植。”伊卡洛斯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我第一次来到岛上，误闯了林地，被当作入侵者，他们举着长矛围攻我，我便举起双手奔跑。他们带着敌意追赶，最后，直到我拿起地上的长矛防卫，他们才作罢。或许逃跑让他们觉得我更可疑。”伊卡洛斯在茶杯中放入一块方糖。
隔日午后。提奥多抱着女儿，与伊卡洛斯在平民区散步。他们穿过排排矮楼，朝南走到沿海的狭长道路上。这里曾是佐渡姆国的码头沿岸。如今路边长满杂草，无人问津。夹杂着腥气的海风，在凛冽干燥的旧港口登陆。海面上的太阳向北倾斜，将人影慢慢拉长。快到入春时分。
“遗产、卢•琼斯，海上遇难，这些都是真的吗？”提奥多将女儿裹在大衣中生怕着凉。葛洛丽亚露出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大海。
伊卡洛斯神秘地笑着。“半真，半假。”他知道提奥多一向警觉。
“卢•琼斯与怀特先生的确是亲人，海上船只遇难，讣告，这些都是真的。但卢•琼斯不是拯救船员而死，而是贪恋船上的货物财宝，不愿松手，才随船沉入大海中。至于遗产，他没有什么积蓄，钱都用来喝酒赌博。”
“那你对怀特先生说…”
“因为卢•琼斯以前不是这样的。有人在渡渡伦岛上赌博赢了大钱，很多人竞相跟风，结果绝大多数人不仅赔光了，而且还欠了大笔债务。他就是这样堕落的。”伊卡洛斯为这个年轻人感到可惜。
“哥哥，渡渡伦岛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穷者让他更穷，富者让他更富。”伊卡洛斯看着提奥多的眼睛。
“那笔钱…”
“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亲爱的弟弟，拿来补贴家用。”伊卡洛斯笑着。“军事部还要服役三年，孩子需要交给艾米丽和尼尔抚养。你不在她们身边，多些经济保障会让你更放心。”
“哥哥。”提奥多没想到哥哥会考虑得这么周到。
“提奥多，辛苦了。”伊卡洛斯一手放在提奥多的肩膀上。他有时在想，是提奥多选择了这样的人生，还是，被他安排设计好的呢。
“我下午会离开这里。你也做好前往军事部服役的准备。”
“是。”他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的将臣。
艾米丽与提奥多目送伊卡洛斯坐上一辆前往王城的马车。提奥多隐约瞥见车中有一双灰眸，冷冷地注视着他。
提奥多用军事部的奖金购置了一批小型家具，地毯，沙发，小桌，重新装置了艾米丽的公寓。他要为艾米丽与宝宝在这里的三年生活创造良好的环境。
达旦节的假期转眼而过。人生的离别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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