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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流言

    杜康坊二楼的那个大厢房内,气氛已不再和谐,眼下赵世恪指着赵世安劈头盖脸咒骂道:“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安敢辱我!”说着,他就想上前泄愤,打算踹赵世安两脚。

    赵世安反应也快,立马起身,反手解下腰中横刀,将刀身横卧,挡在身前,不过倒也未拔刀出鞘。

    赵世恪见他横刀在手,倒也没继续上前,脸色铁青的看傲然而立赵世安,愤恨的说道:“狗肏的东西,今天定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出来吧!”

    话音未落,二十多个手拿哨棒的护院,从厢房的里间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瞬间将大厅围得水泄不通。

    那个后面才进来的良心颇大的姑娘竟是毫不知情,见一下涌出这么多人来,本能惊叫一声,脸色煞白。

    先前的那个俏姐儿,倒是面色如常,一看就知道厢房的里间藏人了,她立马走到良心颇大的姑娘跟前,低声安慰几句,将那姑娘拉扯到一边。

    从一开始俏姐儿就很疑惑,她还没见过谁来玩,还带这么多人的,还给偷偷藏起来,也是赵世恪钱给的到位,她才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这会儿看到了眼下的场面,她也一下明白了这是为何。

    俏姐儿再次打量了赵世安一番,双眼中泛着疑惑,也是好奇,眼前这个少年到底多厉害,竟要如此安排。

    其实赵世安先前进到厢房,就已经察觉到不对,那四个随侍在赵世恪身边的一看不是普通小厮,俱有功夫在身。那屏风后的里间,他也注意到了有人影晃动,也是猜测到了赵世恪这老东西定是埋伏了人手的。

    只是赵世安他自己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和陈元一直对练,自身的武艺更是大涨,些许埋伏随便打发了便是,便自恃武艺也没太过在意。

    结果,让赵世安没想到是,赵世恪这狗东西不仅真的藏人了,而且藏的数量也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些人的手中,人手一根哨棍,都是盘包浆的那种。

    看到眼下这场面,赵世安心道:这下托大了。同时,心中也是有些懊悔。

    赵世安环顾一圈,发现厢房的门已经被几个壮汉堵住,看样子是出不去了。于是他便慢慢退后,背靠着一面墙壁,然后沉声喝道:“赵世恪,你堂堂国朝世侯,真要将事做绝到如此地步吗?”

    “要怪就怪你不知好歹,本侯念你是同族,次次登门好言相商,这回更是盛情款待,许诺无数,而你却不识抬举,一再戏弄于我。若是不给你点教训,你当真当我靖安侯府是泥捏一般,任人可欺呢!”赵世恪此刻好整以暇的坐在一张矮凳上,一副大局在握的大佬样。

    “老狗,你以势压人,想要抢夺同族之妻,做下此等无耻之事,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好言相商!我等血性男儿,遇此种羞辱,若不反抗,岂不同待宰猪羊一般!”赵世安听到他的无耻之言后,大声怒斥道。

    赵世恪被骂的脸色羞红,面皮发烫,羞愤道:“好,好,好个血性男儿,都给我上!打死勿论!”

    护院们得令之后,挥舞着哨棒就想围攻上来。

    下一刻,“噌”的一声刀鸣,赵世安拔出了手中横刀,清冽的刀光闪过,映的室内生寒。他口中又厉声喝道:“诸位是要试试我手中刀快否?”

    护院们见状,顿时止住脚步,趑趄不前。

    赵世安见唬住了众人,接着又忽悠道:“想必诸位都是侯府奴仆,我与这老狗乃是同姓亲族,也算主家,你们若是对我出手,按《大周律》凡奴婢殴家长者、皆斩。杀者、皆凌迟处死。”

    壮汉们不知真假,只听闻皆斩,皆凌迟处死这些,脸露惧色,面面相觑之间,脚步更加踌躇了。

    “他算个狗屁主家,莫被这狗东西唬住了!”赵世恪见护院们不愿上前,赶紧解释道。

    护院们闻言又上前几步,虎视眈眈地。

    赵世安见状,立马又道:“那《大周律》还有言,凡斗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并绞,故杀者、斩。若同谋共殴人、因而致死者、以致命伤为重、下手者、绞。”

    赵世安说完,见这些壮汉一脸的懵,心中暗道:没文化,真可怕。于是又朗声解释道:“大周律定了,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斗殴杀人的,不绞就杀,只要是出过手的都算同罪,谁也跑不掉。所以,我劝诸位切莫自误。”

    好好的热血打斗场面,硬生生地被赵世安搞成普法小课堂了,其实他也是往重了说的,就是为了要唬住眼前的这些壮汉。要真按《大周律》来说的话,只要他一还手,没有被打死,即使落下伤残,那只能算得上斗殴。

    壮汉们闻言后又齐刷刷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一旁的赵世恪,面露询问之色。

    赵世恪见状气的跳脚,怎么也没想到这赵世安还一套一套的,前次不是说他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吗?怎么今天反而讲起理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赵世安又不是脑袋不正常,他打得过当然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可眼下人这么多,真打起来,即便他胜了,估计也要半残,那时是他要下死手的结果。但是他手拿横刀,万一一不小心,弄死个人,那他就麻烦了。

    “狗屁的大周律,我这没这些规矩,给我上,出了事侯府挡着。”赵世恪怒了,站了起来,对护院们催促道。

    护院们闻言,相互之间对看了看,一咬牙,挥舞着哨棒冲了上去。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听进赵世安刚之言,那哨棒看着舞的虎虎生风的,可这实际的力道上,却是轻飘飘的。

    赵世安甫一交手,便察觉到异样,向眼前的壮汉们投去颇为赞许目光,遂也将刀刃换做刀背,颇为默契的同护院们打斗了起来。

    厢房内,赵世安和护院们当着赵世恪的面,明张目胆的打起了假赛,场面一时间有些和谐。两方攻守来回转换,场面上看打的是很激烈,却是一直不产生结果,俱是呼呼喳喳叫唤的起劲……

    一旁的赵世恪也不是傻子,越看越觉得不对,见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一个赵世安,顿时忍不了,心下发狠,恶狠狠道:“若再不拿出真本事来,事后就别怪本侯不留情面,到时候回去通通打断双腿,赶出侯府。若是卖力,本侯事后自会有赏,都给我上,出事由本侯爷担着!”

    闻言后,护院这下不再划水,开始发狠了。

    陡然间,赵世安压力倍增,左支右绌的挡过一波攻击后。他紧靠墙壁,口中大声警告道:“再这样我可要下狠手了!”

    护院们听闻后没有言语,咬牙继续攻了上来,他们清楚赵世恪那句打断双腿,再赶出侯府的威力。若是真落到那的下场,那可比死了都还难受,与其那样,还不如和眼前之人拼杀呢,说不定还有奖赏。

    见这些壮汉们下手更重了,赵世安也是无奈,眼下若再有顾忌,那肯定是小命不保。于是,刀身在手中一转,将刀背换成了刀刃,迎了去。这效果也是显著,顿时就有两个护院惨叫一声,委地不起,腿上更是流血不止。

    余下的护院只是一愣,接着又红着眼挥舞哨棒冲了上来……

    这时候,包厢内的打斗已经惊动了杜康坊内的其他客人,引得无数人推门出来相看。更有人拉住坊内的大茶壶、小厮们,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杜康坊本来就以解忧醉而出名,特色服务更是锦上添花,所以来此处消遣达官显贵也算不少。大茶壶、小厮们知道的也没隐瞒,不少人都探听到了消息,知道主角是中京城这两天的流言中那位后,心中更是好奇……

    赵世安所在厢房的一墙之隔,是一间小而雅致厢房,厢房内一个身穿\u200e月白色锦袍\u200e,腰束玉带,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正和一个面白无须,脸庞瘦削的老者正在低声交谈。

    正谈至关键之处,他们却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喝骂之声,尔后更有连续不断的打斗之声。两人立刻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那中年男子开口唤了一声,“来人。”

    一个面无表情,身穿劲装的精壮大汉从暗处走了过来,中年男子指着隔壁示意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劲装大汉点了点头,躬身行礼后就退了出去,并且掩上了房门。

    厢房内两人没有继续说话,各自默默无言的抿了口跟前酒。

    不多时,那劲装大汉就推门而入,走到中年男子的跟前,躬身低头在他耳畔低语了一番,见中年男子听闻后点了点头,遂又退回暗处。

    “隔壁是那靖安侯赵世恪。”中年男子说话间带上了嘲讽。

    “原来是他啊。”那个面白无须,脸庞瘦削的老者开口了,嗓音似乎有些尖细、阴柔。

    “哦,不想杨都督也知道其人啊。”那中年男子有些诧异。

    被中年男子唤作杨都督的,正是东厂都督兼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杨兴。今日不知为何,没在熙平帝跟前伺候,却出宫来到这烟花之地。

    杨兴闻言后,呵呵一笑,继续用那尖细、阴柔嗓音说道:“中京城里这两日全是他的小道消息,手底下的小崽子一有风吹草动的,就来禀告,咱家就是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顿了顿,他又道:“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主,赵家两百年余年来一门两公侯的威名怕是要折在此人身上了……”说完,还颇为可惜的叹了叹气。

    听他说完,中年男子也认同的点了点,却又是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都督,那姓吴的乃是赵家姻亲,眼下生出此事,正好攀扯一番。”

    杨兴闻言思索了一阵,才道:“那姓吴的只是同国公府那支结下的姻亲,攀扯到侯府这支有些牵强。施大人,今上可不是先帝,没那么好糊弄的。”

    中年男子又想了想,又道:“此事无须我亲自下场,乌台御史中想要搏名出位的不在少数,此次见不惯彼辈行事,出言上书弹劾,也是正常。在物议汹汹下,我这个督察院小小的副都御史,也不好阻拦不是。”

    言语间,才知这位被杨兴唤作施大人中年男子,正是督察院右都御史是施朝(招音),正经三品大员,也算的上是朝堂中的大佬了,只是不知为何会,他会同被视作阉党头头的杨兴私下见面。他们一个太监,一个御史,算是天然的对头了,也是奇了怪哉。

    杨兴听了他的策略后,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可,如若攀扯到那姓吴固然很好,没攀扯到,也没什么损失,聊胜于无吧。”

    接着杨兴站了起来,又道:“今日就到这吧,我先回了。”

    说完,他也不等施朝有任何反应,便朝着门外走去。一个穿着黑衣长袍的青年,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手中拿着一顶帷帽,几步上前,将手中的帷帽递给了他。

    杨兴接过帷帽戴好之后,带着黑衣长袍的青年就要推门出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说了句,“隔壁现在怎么办?”

    施朝端起跟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然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械斗,中京府、太平县、五城兵马司难辞其咎,御史言官遇上此事,必当上奏弹劾。”

    杨兴闻言,又是呵呵一笑,便转身离开。少顷,施朝也带着人,从杜康坊的后门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