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的匹夫一怒，不足以血溅五步
席风仿佛没听见般，直勾勾地盯着张影七。
“我不管你有什么谋划与算计——别把我当做其中一环，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见对方毫无反应，皮笑肉不笑地指着桌上那个“隗”字，席风默然良久，皱眉说道：
“你放过杨家——”，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如果他们肯退出的话——这我可保障不了！”
退出？
席风垂着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大兵压境之时，杨庆怎么可能会退？屈天演，二叔，就算杨微微也早已不再稚嫩，在江湖的血雨中将一颗女儿心磨炼成铁。
他们哪个肯退？
沉默良久，席风再次抬头，平静地看向张影七。
整间会议室里的氛围瞬间改变，仿佛被什么东西占满，空气无比压抑。
“总觉得，我们之间终有一战。”
席风的声音有些空洞，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
仿佛是一只恶魔在对另一只恶魔讲话。
——两只并不仅存在于传说中的恶魔。
张影七缓缓将紧绷的身体从椅背上抽回，仿佛谈判至此，他才真正地认真起来。
“我们之间的渊源还没到头——这也是我放你离开的原因。”
“别告诉我，当初你也是这么对隗天路说的。”
“放虎归山终有伤人之时——他不死，我睡不着。”
“好一个驱虎吞狼，这是把我当成另一只虎了？”
“现在的你实力不输隗天路，称王称虎都没人会笑话。”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比喻太过直白，张影七轻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包烟，从中取出两根，一根斜叼在嘴里，一根冲着席风晃了晃。
“搞一根？”
见席风接过香烟，张影七掏出打火机将自己的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得意道：
“这玩意可是神明的体验卡——透过烟圈看众生，众生皆如刍狗。”
“谢谢，我不抽烟。”
席风打量片刻，将手中的烟放回桌上，笑着问道：
“那你觉得自己将来会死在神明手中，还是刍狗手中？”
张影七神情一凛，皱眉思索片刻，随着烟圈一起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恶魔。”
席风点点头，向着张鸟仁招呼一声：
“告诉曹勋，博云堂今天解散，让他通知手下人化整为零各自求生。
“另外准备人手，跟我去兖州——我只要最强的。”
张鸟仁领命退出办公室，房中众人的神情纷纷为之一变，看向张影七的眼神中写满了不甘与愤懑。
“席堂主快言快语——够敞亮！”张影七装模作样地拍几下手，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干，起身告辞道：
“如果手下人不听话，记得找我帮忙。”
“不用了，倒是你，可别被那些蓝眉毛玩死了。”
“哈哈哈——”
张影七一时间笑得咳嗽起来，眯缝着眼睛说道：
“相比周星泽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的性格——那么想我死，嘴上还是要客套一下。”
“别误会——毕竟你比那些家伙好对付。”
张影七眼神一变，立刻意识到对方这是在为手下讨说法，尽管被呛到，还是略显尴尬地说道：
“听说隗天路重组了貔貅小组，凭你们这些人恐怕很难对付。”
“要不你派几个常侍帮我？”
“我不可能公然和兖州外堂撕破脸——但你可以利用兖州本地的江湖势力。”
“你手中握着答案，何必只给我线索？”
“东北狼，西北蟒，朝南不跪佛，夜梦扬州佬——记住这几个人，如果姓隗的没在半路杀掉你——你肯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你确定他们中没有长青堂的人？”席风谨慎地问道。
“大概吧——”张影七耸耸肩，“三年前我可以肯定——那时我还是隗长青的座上客，收集情报比现在容易。”
席风暗自点头，分析着张影七话中的真实性。
以博云堂的实力，除非派出骨干成员，否则想要在不被长青堂发现的前提下进入兖州探查虚实难度极高。
因此他至今对隗天路的现状一无所知。
但张影七的情报网与自己绝不是一个量级。
东北狼，西北蟒，朝南不跪佛，夜梦扬州佬……
张影七总不至于随便编一句话来耍他。
这些字里大概率藏着生路，或许还有隗天路的死兆，只要利用得当，必定能发挥出惊人的功效……
直到张影七离开后的一分钟，屋内没有任何人开口。
席风将转椅转动一圈，独自看向窗外的夕阳；平日里他若是做出这样的举动，手下人便会主动退出去，留给他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
而此时，没有一个人离开。
就在刚才，从张影七进门到离开的这十分钟时间里，博云堂的命运、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已经被确定。
博云堂会彻底成为历史，变成张影七和卫、兰两家战车下的胡尘。
没有人关心过他们是否愿意。
即便是这段时间在云海江湖叱咤风云的席风，也没有与对方博弈的资本与筹码。
我毁灭你，与你何干？
我定你的死活，定你的去向，给你一拿走十，我是你的予夺者，我全权代理你的一切决策，我面带微笑只是为了做出客套的模样——
只因为我知道，你的匹夫一怒，不足以血溅五步。
门被再次打开，进来的人是周博耘。
方才他就在隔壁，蓄积力量以便在双方撕破脸的时候随时出手支援，双方的交谈他也全都听了下来。
“他给了我们多少时间？”周博耘的语气很平静，与其他人不同，对张影七的强盗手腕，他并没有感到多少愤懑与奇怪。
江湖本就不是慈悲之地，强大蹂躏弱小，欺瞒诓骗赤诚。
见怪不怪。
“今夜便启程。”席风缓缓给出答案。
张影七并没有明说席风离开云海的最后期限，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对博云堂动手。
也许是一周，三天，甚至日落未完……
要想在不被长青堂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兖州，摸清隗天路的下落，目标一定不能太大。
堂中能让席风完全信任的人，再加上实力一定不能太弱这一条件，能选出几十人已是不易。
趁着夜色离开云海，是最安全的选择。
小五安静地点点头，对风哥的命令，他从来没有任何质疑和犹豫。
陆思云则是皱着眉低声说道：“风哥，刚才我们几个一起上，未必杀不了他。”
有人立刻补充道：
“张影七一死，我们就可以联合云海其他家族，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其他几个颇受席风重视的博云堂决策层成员也纷纷附和。
选择妥协，便意味着这半年以来大家伙打拼出的这诺大一份家业将荡然无存，作为决策层，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批熟悉的下属——
席风一旦带人离开，这些手下没有任何抵御黑水堂的能力，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留下来与黑水堂干一架也许无法取胜，锦衣夜行杀奔兖州又何尝不是九死一生？
撕碎龙袍是死，打死太子也是死，去兖州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在云海打还有主场优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十常侍拼个你死我活？！
席风的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但从来不会拒绝手下发表意见。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打断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张影七方才在桌上写下的那个“隗”字，说道：
“隗天路一直想杀我，你们说，在云海打，他会不会来插一脚呢？”
一时间鸦雀无声。
隗天路回到兖州后便沉寂了下来，江湖中几乎没有他的消息。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当席风在云海拉弓直指兖州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别人的靶子？
长青堂一旦参战，过江龙入云海，与张影七沆瀣一气，到时博云堂怎么会是对手？
而将战场转移到兖州，己方失去的只是博云堂基层战力——真打起来，谁也无法保障这些人的忠诚。
卫、兰两家与黑水堂没有任何理由会参与席风与隗天路的火拼。
在九龙堂总堂不出面的情况下，他们需要面对的只有兖州外堂，远比死守博云堂遭多方围攻要好得多！
从这个角度出发，张影七此行前来并不是空手来的。
战书的信封之下，藏着的不只有威胁，更有对危机的惊醒与一种从未设想过的选择。
席风是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的交谈从来不需要废话。
他们之间或许终有一战，但不是今天。
席风心里的敌人，从来都是隗天路……
陆思云皱眉道：“如果黑水堂不宣而战，我们甚至都不会想起隗天路这个潜在的敌人，兖州人要是来这边，我们的情况会更加被动。”
此时他已经完全认可了风哥的选择，能成大事者绝不可优柔寡断，有些东西不得不抛起，否则只会成为致命的羁绊……
“风哥果然考虑周全，看来也只有这样做了。”
席风轻叹一口气，眼神依旧直勾勾地望着那个“隗”字，轻喃道：
“我不怕他来，我只怕他不来——这一战生死未卜，与我赌命的人必须是他……”
“我不管你有什么谋划与算计——别把我当做其中一环，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见对方毫无反应，皮笑肉不笑地指着桌上那个“隗”字，席风默然良久，皱眉说道：
“你放过杨家——”，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如果他们肯退出的话——这我可保障不了！”
退出？
席风垂着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大兵压境之时，杨庆怎么可能会退？屈天演，二叔，就算杨微微也早已不再稚嫩，在江湖的血雨中将一颗女儿心磨炼成铁。
他们哪个肯退？
沉默良久，席风再次抬头，平静地看向张影七。
整间会议室里的氛围瞬间改变，仿佛被什么东西占满，空气无比压抑。
“总觉得，我们之间终有一战。”
席风的声音有些空洞，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
仿佛是一只恶魔在对另一只恶魔讲话。
——两只并不仅存在于传说中的恶魔。
张影七缓缓将紧绷的身体从椅背上抽回，仿佛谈判至此，他才真正地认真起来。
“我们之间的渊源还没到头——这也是我放你离开的原因。”
“别告诉我，当初你也是这么对隗天路说的。”
“放虎归山终有伤人之时——他不死，我睡不着。”
“好一个驱虎吞狼，这是把我当成另一只虎了？”
“现在的你实力不输隗天路，称王称虎都没人会笑话。”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比喻太过直白，张影七轻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包烟，从中取出两根，一根斜叼在嘴里，一根冲着席风晃了晃。
“搞一根？”
见席风接过香烟，张影七掏出打火机将自己的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得意道：
“这玩意可是神明的体验卡——透过烟圈看众生，众生皆如刍狗。”
“谢谢，我不抽烟。”
席风打量片刻，将手中的烟放回桌上，笑着问道：
“那你觉得自己将来会死在神明手中，还是刍狗手中？”
张影七神情一凛，皱眉思索片刻，随着烟圈一起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恶魔。”
席风点点头，向着张鸟仁招呼一声：
“告诉曹勋，博云堂今天解散，让他通知手下人化整为零各自求生。
“另外准备人手，跟我去兖州——我只要最强的。”
张鸟仁领命退出办公室，房中众人的神情纷纷为之一变，看向张影七的眼神中写满了不甘与愤懑。
“席堂主快言快语——够敞亮！”张影七装模作样地拍几下手，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干，起身告辞道：
“如果手下人不听话，记得找我帮忙。”
“不用了，倒是你，可别被那些蓝眉毛玩死了。”
“哈哈哈——”
张影七一时间笑得咳嗽起来，眯缝着眼睛说道：
“相比周星泽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的性格——那么想我死，嘴上还是要客套一下。”
“别误会——毕竟你比那些家伙好对付。”
张影七眼神一变，立刻意识到对方这是在为手下讨说法，尽管被呛到，还是略显尴尬地说道：
“听说隗天路重组了貔貅小组，凭你们这些人恐怕很难对付。”
“要不你派几个常侍帮我？”
“我不可能公然和兖州外堂撕破脸——但你可以利用兖州本地的江湖势力。”
“你手中握着答案，何必只给我线索？”
“东北狼，西北蟒，朝南不跪佛，夜梦扬州佬——记住这几个人，如果姓隗的没在半路杀掉你——你肯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你确定他们中没有长青堂的人？”席风谨慎地问道。
“大概吧——”张影七耸耸肩，“三年前我可以肯定——那时我还是隗长青的座上客，收集情报比现在容易。”
席风暗自点头，分析着张影七话中的真实性。
以博云堂的实力，除非派出骨干成员，否则想要在不被长青堂发现的前提下进入兖州探查虚实难度极高。
因此他至今对隗天路的现状一无所知。
但张影七的情报网与自己绝不是一个量级。
东北狼，西北蟒，朝南不跪佛，夜梦扬州佬……
张影七总不至于随便编一句话来耍他。
这些字里大概率藏着生路，或许还有隗天路的死兆，只要利用得当，必定能发挥出惊人的功效……
直到张影七离开后的一分钟，屋内没有任何人开口。
席风将转椅转动一圈，独自看向窗外的夕阳；平日里他若是做出这样的举动，手下人便会主动退出去，留给他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
而此时，没有一个人离开。
就在刚才，从张影七进门到离开的这十分钟时间里，博云堂的命运、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已经被确定。
博云堂会彻底成为历史，变成张影七和卫、兰两家战车下的胡尘。
没有人关心过他们是否愿意。
即便是这段时间在云海江湖叱咤风云的席风，也没有与对方博弈的资本与筹码。
我毁灭你，与你何干？
我定你的死活，定你的去向，给你一拿走十，我是你的予夺者，我全权代理你的一切决策，我面带微笑只是为了做出客套的模样——
只因为我知道，你的匹夫一怒，不足以血溅五步。
门被再次打开，进来的人是周博耘。
方才他就在隔壁，蓄积力量以便在双方撕破脸的时候随时出手支援，双方的交谈他也全都听了下来。
“他给了我们多少时间？”周博耘的语气很平静，与其他人不同，对张影七的强盗手腕，他并没有感到多少愤懑与奇怪。
江湖本就不是慈悲之地，强大蹂躏弱小，欺瞒诓骗赤诚。
见怪不怪。
“今夜便启程。”席风缓缓给出答案。
张影七并没有明说席风离开云海的最后期限，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对博云堂动手。
也许是一周，三天，甚至日落未完……
要想在不被长青堂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兖州，摸清隗天路的下落，目标一定不能太大。
堂中能让席风完全信任的人，再加上实力一定不能太弱这一条件，能选出几十人已是不易。
趁着夜色离开云海，是最安全的选择。
小五安静地点点头，对风哥的命令，他从来没有任何质疑和犹豫。
陆思云则是皱着眉低声说道：“风哥，刚才我们几个一起上，未必杀不了他。”
有人立刻补充道：
“张影七一死，我们就可以联合云海其他家族，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其他几个颇受席风重视的博云堂决策层成员也纷纷附和。
选择妥协，便意味着这半年以来大家伙打拼出的这诺大一份家业将荡然无存，作为决策层，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批熟悉的下属——
席风一旦带人离开，这些手下没有任何抵御黑水堂的能力，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留下来与黑水堂干一架也许无法取胜，锦衣夜行杀奔兖州又何尝不是九死一生？
撕碎龙袍是死，打死太子也是死，去兖州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在云海打还有主场优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十常侍拼个你死我活？！
席风的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但从来不会拒绝手下发表意见。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打断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张影七方才在桌上写下的那个“隗”字，说道：
“隗天路一直想杀我，你们说，在云海打，他会不会来插一脚呢？”
一时间鸦雀无声。
隗天路回到兖州后便沉寂了下来，江湖中几乎没有他的消息。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当席风在云海拉弓直指兖州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别人的靶子？
长青堂一旦参战，过江龙入云海，与张影七沆瀣一气，到时博云堂怎么会是对手？
而将战场转移到兖州，己方失去的只是博云堂基层战力——真打起来，谁也无法保障这些人的忠诚。
卫、兰两家与黑水堂没有任何理由会参与席风与隗天路的火拼。
在九龙堂总堂不出面的情况下，他们需要面对的只有兖州外堂，远比死守博云堂遭多方围攻要好得多！
从这个角度出发，张影七此行前来并不是空手来的。
战书的信封之下，藏着的不只有威胁，更有对危机的惊醒与一种从未设想过的选择。
席风是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的交谈从来不需要废话。
他们之间或许终有一战，但不是今天。
席风心里的敌人，从来都是隗天路……
陆思云皱眉道：“如果黑水堂不宣而战，我们甚至都不会想起隗天路这个潜在的敌人，兖州人要是来这边，我们的情况会更加被动。”
此时他已经完全认可了风哥的选择，能成大事者绝不可优柔寡断，有些东西不得不抛起，否则只会成为致命的羁绊……
“风哥果然考虑周全，看来也只有这样做了。”
席风轻叹一口气，眼神依旧直勾勾地望着那个“隗”字，轻喃道：
“我不怕他来，我只怕他不来——这一战生死未卜，与我赌命的人必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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