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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恐惧人间

    暗蓝的天空上没有一片云彩,其中缓缓划过了几只踉跄干扁的飞鸟,沙哑的几声鸡鸣唤醒了整个世界。

    壮年男人们,穿着粗布破洞的衣衫、扛着锄头,便走向了还未彻底明亮的大地远方。

    朝着他们前往的方向远眺,那是一望无际的尘黄色农田。像是衰老之人的皮肤,暗淡、褶皱、干裂。

    农田中一座房子在此间休憩,里面正传出苍老沙哑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前,当时还没有帝国。人们也今天这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人们安居乐业,自给自足。虽然不能富裕,但每家人衣食无忧,生活平凡而幸福。

    只是每到天黑之后,就不会有人外出了。

    不是因为凶狠的豺狼野兽,也不是当时的人心险恶,而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那是游荡在暗夜之中的孤寂,隐藏在原野之间的凄厉,埋葬在谎言之下的寒意。

    它是令所有人都惧怕的存在,但却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具体模样,甚至见过它还能有幸回到家中的人们,都无法形容其形态。

    它像是固体庞大而凶狠、矫健而灵活。却又能像液体流动而无形、温和而致命。甚至还能像气体存在而无感、唯一而遍布。

    纵算是一些人躲在家中,也会被其找到并杀害。因其而死的人们,面黄肌瘦、魂未守舍,死状无一不是痛苦与惊吓并存于颜。

    有些尸体甚至早已残缺,其上还有猛兽咬痕、虫蛇毒迹、刀斧劈纹!怎能一“惨”字了得?

    天真幼小的孩子们,听到这里心中早已显现出那些骇人的情景了。孩子们一个个为其而恐惧,胆子小一点的,眼泪豆都已经在眼眶离打转了。

    “那...那爷爷,怎么样才不会被它抓到啊?”

    有些颤抖的稚嫩声音,从孩子们的嘴中传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咳嗽两声,随后老人笑着对孩子们说。

    “这个魔鬼最爱抓不愿听话、还爱乱跑的小孩,还有罪不可恕、天怒人愤的坏人。”

    听到这里,那些孩童们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个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老人,连忙对老人不断保证。

    “爷爷、爷爷,我们保证会听你和爸妈的话了,一定会做一个好人,不要让魔鬼来抓我们啊!”

    只是。

    人们惧怕的所谓魔鬼,或许也没有干旱更令人们恐惧。

    老人捋着胡须点着头,面容慈善地笑了。在安抚好孩子们后,老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农田。

    笑容渐渐消失,浓厚的担忧挂上眉梢,让本就如沟壑般深邃的皱纹,还要加深了不少。

    ......

    一时的干旱或许还有的救,可一整个季度的干旱则是无可挽回的恐惧。

    此时就算是头哥这个没有什么经验的人,此时也已经在众人的一言一行中,对这个被称为“灾年”的世界感触颇深。

    先是闻所未闻的大雪,埋下人们的污秽与贫苦。现在又是无雨无风的春天,质问人们的内心与勤奋。

    而人们何罪之有呢?

    若是贫困有罪,那么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都将获罪。若是独富有罪,那么这个世界的小部分人才将获罪。

    不过,只有人间如此庸俗,而这个世界总是不会在乎。说来可笑,人们所珍视的财富、地位,没有任何能来贿赂这个世界,因为那本来就属于它。

    它的判罚自有标准,它的严惩未必只对人间。但现在人们遭受了严惩,并用普通动物与植物,都无法使用的语言和行动进行了宣泄。

    人们想要用此来证明什么,想要证明这个世界只是在针对他们自己。他们太天真了,至少他们有房、有衣、有田。

    动物呢?植物呢?

    ......

    “喂!”

    “喂!头哥!想啥呢?”

    不知道在娇妹的多少次呼唤中,头哥才从自己的怪梦幻觉中逃出。头哥看着面前朴实美丽的女子,憨笑着说自己没想什么。

    看着头哥倔强的面容,娇妹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留下了一句:“吃饭了”,便先一步向饭桌走去。

    虽然头哥嘴上说着没有什么,只是头哥背后被冷汗所浸湿的衣衫,并不是这样证明的。

    幻觉中的思想太过极端,而没有什么文化的头哥有不知如何反驳。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告诫,让自己不要被其所迷惑。

    当头哥坐在饭桌面前准备动筷时,他才突然发现面前已经没有菜了。他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娇妹,而娇妹耸了耸肩。

    看到娇妹的表现后,头哥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为首的那位老人身上。

    那是一家之主的老夫人。

    颧骨横露的脸上剑锋鼻正在其中,往下看去尖嘴薄舌下巴略尖。

    头哥目光微微向上,见到那双平时不爱正视他人的眼睛,随后便是窄小的印堂。

    老夫人哪里能容忍这个大老粗这般亵渎自己?

    随即眼瞳微动闪烁着尖锐的锋芒,最后停下斜视着一旁的大头,有些尖细的怪声从其嘴中如长绳般流向头哥,最后将其围绕束缚。

    “看我干什么?自己在吃饭的时候不来,别人吃完了自己颠颠的来了。”

    头哥自知理亏,于是便低头去扫荡盘底不再理会。只是,一味退让只会迎来得寸进尺。

    “吃饭都不积极,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有的时候并不是低头,便可以逃避所有。

    ……

    在黄土包围的广袤大地上,不知多少农民正在此洒下无边汗水与热忱。

    望着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蔚蓝天空。农人们的心犹如沉石,没有任何的办法。

    道路上的树只剩下树干与枝桠,上面的色彩单调无比,没有了往日的绚丽。田间亦是单调,除了少量枯萎的苗种外,便只剩下扬尘千里了。

    村旁的小溪已经干涸了几周了,但这还并不是最坏的消息。村里的水井也将要空了,如是连水井都干枯,那么村子最后的活路也要彻底断绝。

    不知从何时,村中的私语内容开始了转变。

    不再是某某人怎么怎么、某某事怎么怎么。而是人们得罪了什么,神要降下神罚,人们将要完蛋。

    恐惧与悲观正在赤地黄沙上蔓延。

    恐惧降临,没有知识与能力的凡人无能为力。此时或许只有众神与信仰,才能临时拯救这些战栗的心。

    议论越来越频繁,范围也越来越大。渐渐从少数人的私语,到所有人的争辩。

    最终人们将要做出选择,为此他们早已讨论良久。

    而这,近乎是每一个村子的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