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七

    做为一名物业公司的副总经理，我主要的工作是提升小区服务水平，拟定各项管理制度并督促落实，同时要积极开拓市场。

    这是个疯狂学习和丰富自我的过程，床头柜上摆满了物业管理条例、建筑规范、物权法、民法以及各种物业管理汇编，学会了电脑办公包括会计图表制作。小说《荷花的爱》就是那时练打字的产物，是用一个手指头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出来的，敲会了，熟练了，也不愿意再写下出，所以这部小说成了太监。

    物业工作十分繁琐，我一边要书写大量的通告、提示，汇编各种宣传手册、业主资料、申报材料，一边要督促制度的落实，检查细节的完善，还要想方设法降低内耗，增加收入来源。

    开拓市场是我工作的重中之重。刚接手时，公司只有一个3.8万平米的住宅小区，经过不断发展，公司规模已扩展到十几个涉及厂矿、住宅、政府及事业单位等几十万平米的物业服务，零八年又接管东盟物业，我又兼任东盟物业副总经理，主持日常工作。

    那几年劳心不劳力，天天忙碌于成本核算、谈判、招标、工程验收、房屋交接之中。这是与人打交道的过程，要和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开发商、承建商、工商、税务、物价、环卫、供电、水务、执法、公安、电信、移动、天然气、消防、电梯公司、业主、装饰监理、流氓等等。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耐心、屈膝、圆滑，也学会了用善意的谎言处理问题，也明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也学会钩心斗角，阴谋诡计。

    东盟的一位女保安，因不认识小区业主，在门岗执勤时请他登记，结果此人不分青红皂白，给了保安一耳光。此事闹到派出所。刚开始办案人员还不偏不倚进行调解，后来业主请了位熟人，口风开始转向。

    保安的要求很简单，只是公开赔礼道歉，但业主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小区经理十分气愤地给我打电话。

    我从外地赶到派出所，对我们女保安说：

    “就打了一巴掌是吗？好，一巴掌五百，两巴掌一千。除了要他道歉，还要他赔钱。”

    然后私下和办案人说：

    “如果是其他员工，我还可以以公司名义压一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次情况特殊，她是台胞，是东盟公司副总的妻子，只是闲得无聊，才上班玩玩。来的路上张董事长还打来电话，要我妥善处理这件事。”

    这是一个谎言，但可以维护员工的尊严，保障他们的利益，达到我需要的目的。我不想说谎，但有时不得不说，因为我没权没势，只能借用谎言中的更大权势来压制权势，为活在最底层的我们找到喘气的地方。

    一个富二代的保时捷跑车，沿着车身划了一圈长长的刻痕，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得。从他停车监控上，几个人不间隔地看了一天录像，也没看到异常。他却跑到物业大发脾气，但要求很简单：赔礼道歉。因为用他的话说：即使把我们卖了也赔不起。我们小区经理很圆滑，立即鞠躬道歉，只差没给他下跪。

    法律、法规固然重要，但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即使能解决，也可能使解决成本提高。此时尊严一钱不值，值钱的是你成不成熟，以最小的代价处理最棘手的问题。偶尔降低身姿，你可以看见更细微的东西。

    自从当了这个总经理，脑袋每天就像马达一样高速运转，头上开始脱发，白领也不是好做的。

    这一年在老婆的坚持下，我买了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