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敌对的秘术使用者
骨折修复手术，陈彦青只要做两件事。
把手放好，等着。
做手术的是台机器，长得和乌龟似的。陈彦青一把手放在龟背上，龟壳里就伸出三条机械臂：一条固定手臂，一条摘除固定器，一条露出针头，悬停在骨折点上方。
胡一站在龟尾，一边端详CT图像，一边操作触控屏。针头移到近处，轻微变换着位置，寻找着最佳落点。
陈彦青盯住针头，心一直悬着，只求胡一赶紧给个痛快。
触控屏那厢“嘀”的一下，针头得了指令，扎入皮肤。陈彦青猛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去看龟壳前方的显示屏。
屏中内容是第二条机械臂的扫描成像。那枚针头戳进皮肤后，精准地避开所有神经，直达骨折点。针头分离出四枚小针，锚在骨头上以固定针管。针管前推，露出一枚较粗的针头。一种胶状药物从粗针头中挤出，缓缓填满骨缝。
“这是什么？”
“骨质粘合剂，对人体无害，可以暂时粘合骨骼。身体自行修复后会被分解，不会残留。”
胡一医言医语，丝毫不带情感。
“简单讲，就是等骨头长好的这段时间里，我也能自由活动右手？”
胡一用看傻子的眼神斜了陈彦青一眼，算是默认，过了几秒补上一句。
“不要乱磕，粘合剂强度有限。”
仍没个好气。
见她这般，陈彦青默默吞了口水，把组织了半天的感谢之词咽了下去。他最不擅长哄女人，更何况是女仇人……
一个小西瓜头忽地冒了出来，露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龟壳手术台。
陈彦青眉眼舒展，伸手要摸小光脑袋。
小光一溜烟跑开，去到晓姐面前，说饿了。
晓姐捏了下小光的脸，柔声问道。
“不是刚吃过早饭没多久吗？”
陈彦青摸了摸肚子，他也饿，但没好意思说。
“等哥哥手术结束，我们马上就走。这里不能久留。”
“去吃好吃的吗？”
小光满脸天真。
“吃好吃的。”
晓姐又捏了下小光的脸。
“杨晓，你刚才动静闹得太大了。”
胡一训话连晓姐都不放过，如果把这手术室里看成一家人，她俨然就是一家之主。不过对晓姐，语气多少还是软了一些。
“从后门走吧。”
晓姐点头。
“他还要多久？”
“已经好了。麻醉药效也快过了。”
两人看向手术台。机械臂已经缩回龟壳中。陈彦青正在活动右臂。
“你去把门关了。”
晓姐说道。
陈彦青深知自己的“家庭地位”，乖乖应了一声“哦”，朝外边走去。没出几步，他回身举起右手，把铁拳头露出来，问道。
“那我这锁什么时候解？锁门总要把胖东推出去吧？他那么重，我戴着这个不方便。”
“还没到时候。”
晓姐头也不回，帮着胡一收拾医疗器材去了。
陈彦青来到候诊小间，面对几乎是自己身体三四倍的胖东，他看了眼自己这副瘦胳膊瘦腿的模样，心里暗骂。
【妈了个巴子的……】
胖东两脚朝外，正适合拖拽。陈彦青左手握住他脚踝，右手用拳套上的铁片勾住裤腿，使出吃奶的劲向外拖。
【人怎么可以吃得这么胖啊？】
他默数一二三，一二三，按照节奏发力，硬生生把这两百多斤的大汉拖了出去。
门外已经没人围观了，只不过大家看到一个瘦竹竿拖着大肥猪，都觉得很新鲜，边走路边偷笑着打量。还有不少人拍了照片视频，发到网上去。陈彦青知道自己很丢脸，一把胖东拖出去，就快步回到门里。
正要阖上，一只手卡了进来。
从门缝里向外看，第一时间没发现手的主人，反倒先看到了先前逃走的，胖东的两个跟班。
很显然，跟班找人报仇来了。来得这么快，难道胖东在启德坊有组织？
想归想，陈彦青手上动作丝毫没停。他把门往里拉，猛地一关，心想着这人总会顾忌手被夹到，把手缩回去。
咣。
门确实关上了。
啪。
但又被一脚踹开了。
“怎么，大清早的就要关门了？”
一个尖厉的男声闯了进来。
门框里，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现在是深秋将将入冬的月份，他却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肘处，似是感觉不到冷。下身是条直筒西装裤，再踩双纯黑切尔西鞋。
这一身距离斯文败类，只差一副……
陈彦青抬眼一看，他鼻上果然骑着金丝框眼镜。更绝的在于，这人眼窝深陷，颧骨显眼，金发白皮，竟是个白人！
陈彦青计从心来，用上海话回道。
“老板娘么，谈朋友去了呀。”
他发音不标准，要是给老上海人听了去，绝对会被批“洋泾浜”。
“？？？”
金丝框果然听不懂，眼珠转来转去想了半天，居然说了一句。
“你说中文！”
“医sε尼（医生呢），遭去dali欸咯（走去谈恋爱去了）。”
陈彦青又换成自家方言，突出一个不让对面听懂。
看表情，金丝框有些崩溃了，他使出西方人说话的固有动作——打手势，还一字一顿，把普通话做到极致的标准。
“说，中，文。好，吗？”
陈彦青故意皱起眉头，一脸嫌弃。
“你贼盖咱（你这个人），tsaη莫ten伏dón咱唔（怎么听不懂人话）？”
金丝框急得脖子都红了，从斯文败类退化成人模狗样，张嘴就是粗话。
“法克！滚进去，叫懂人话的出来！”
还喷了点唾沫星子出来。
陈彦青丝毫不让，也用方言骂人。
“fai朽搞jio斯喃jio斯喃（别在这搞七搞八）！sikei喀（死开快）！”
“快躲开！”
陈彦红忽然说道。
不等陈彦青反应，他就夺了身体控制权。整个人鱼跃似的扑向一边，摔在地上。陈彦青只觉得视线一晃，骨头磕得生疼。
他刚才所站之处，盘踞着一团火，虽然没点着什么，却燃个不停。
【这人会秘术？！】
来不及细想，又一火球飞来。陈彦红向后一退。火球撞在墙上，火沫子四溅，飞进墙角纸箱。哧溜一下，火焰暴涨。陈彦青顿时觉得视线中只有一种颜色。
热浪滚滚向前，压得人喘不过气。陈彦红清楚不宜久留，转身向诊所深处跑去。
只听得“嚯”的一声扑腾。
陈彦红立马侧身贴住墙壁。火球擦着鼻尖飞过，于墙角炸开。好在候诊间通向手术室的这段走廊里，没什么易燃物。陈彦红瞪着候诊间的方向，深知那金丝框不想这么简单放走自己，当即抄了张折叠凳在手里，一步一顿，步步为营地向后退。
手术室的门是铁质的，只要退到里面，就暂时安全了。
“大哥哥，姐姐喊你。”
偏偏这个时候，小光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
陈彦红没多余心思管小光，本身对小孩子也没什么耐心，凶狠地吼道。
“小兔崽子别碍事！快进去！”
小光也不知听没听到，竟傻在原地，嘴中喃喃。
“着火了……”
“啧，小孩子就是麻烦！”
陈彦红暗自喃了一句，转身蹲下，用力推了一把小光。
“快跑！”
小光反应不及，一个趔趄摔倒在手术室门前。
陈彦红却是看向候诊间方向，双手握住折叠凳一拍，将趁着自己背身时偷袭而来的火球拍碎成无数火沫子。他衣服上沾了许多，当即窜起火来。灼烧感似千百小虫，密密麻麻地钻进皮肤，张着口器肆意啃咬神经。
可他顾不得自己。又有二火球已至眼前，轨迹终点，都是小光。
“贱人！”
陈彦红破口大骂。
这二火球一前一后，前的在上，后的在下，而且速度更快，陈彦红只能拍散其中一个。
“管不了了……”
陈彦红丢下折叠凳，脱了衣服跑进手术室。咣的一声关了门。
走廊只剩一个矮小的身影，趴在地上。
火势滚滚如涛，已经涌进走廊，用不了多久，就会烧到手术室这头。
小光撑起上半身，一脸茫然地回头。两枚比他头还要大的火球，足够吞掉他，让他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变成一具焦尸。
任他如何挣扎，求救，都将逃不过被烧干的结果。
他喊不了多久，声带就会被热浪灼伤，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眼睛也会因水分流失，和高温颗粒物的入侵失去光明。
慢慢地，他将失去一切感官，只剩痛感，死命揪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命。他本能地想要活下去，却无力抵抗黑暗与绝望降临。
他在火焰中倒下，无法站起。
不是他不想，而是肌肉萎缩，再也发不了力了。
手术室铁门突然敞开，冲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他弓背伏下，替男孩接下火球。两条单薄的手臂向下一绕，将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在火势彻底吞没走廊的刹那，冲回手术室。
铁门轰然紧闭，发出巨响。
陈彦青侧躺在地上，短而高频地呼吸。若是稍有动作，哪怕是深呼吸，痛感就会顺着神经直冲脑门。
脑子里，陈彦红愤愤埋怨。
“你真是个傻逼……为了救别人，自己命都不要了吗？”
【老子……就是要救……】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晓姐、胡一快步赶来，见陈彦青赤裸上身，后背血肉模糊，脓疱密如藤壶，顿时都绷紧了神经。
“还能说话吗？发生什么了？”
晓姐蹲下，耳朵尽可能凑近。
陈彦青咽了口唾沫，强行稳住呼吸，艰难出声。
“胖东……一伙的……秘……秘术……”
晓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扶起陈彦青朝后门走去。
胡一也抱起小光，迅速离开。
将将走到一半，手术室的门向内倒下，火焰拥着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西裤，头戴金丝框眼镜的金发白人，涌了进来。
晓姐二话不说，把陈彦青交给胡一，独自立在手术室正中间。
“就是你把胖东打成那样的？”
金丝框语气不屑，很瞧不起眼前的女人。
“明明看起来很普通嘛。”
晓姐不吃激将，冷静观察着对手。
“干掉一个不会说中文的，又碰上个哑巴。”
只看金丝框这身行头，晓姐还以为他会多点耐性，没想到是个急躁分子。
“晦气！”
金丝框啐了口唾沫，伸出食指，指尖忽然燃起一簇火焰。火焰愈长愈大，变成一枚似有足球大小的火球。
“我看你能闷到什么时候！”
金丝框甩动手臂，以投棒球之姿将火球丢出。火球快如利箭，目标竟是胡一三人。
噗。
火沫子四散，相继灭去。
金丝框皱眉凝视，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准确无误地踢中了火球。他明明已经刻意加快了速度，这怎么可能呢……
胡一目露担忧地看了晓姐一眼，一手牵着小光，另一手扶着扛着陈彦青，尽可能快地往后门走。
她很清楚晓姐的身手。
当年她们相遇时，她亲眼目睹晓姐赤手空拳迎战十来个手持短械的混混，甚至没怎么出汗，对方就全倒下了。扬言要把她们俩轮流办了的混混头子，被踢得只剩半口牙，跪在地上连磕头带求饶。
但，晓姐从来没对上过会秘术的人。
拐角处，胡一停下，回望晓姐。再顺着向前望去，望到被火焰包裹的金丝框。火焰汹汹，在手术室中蔓延，却烧不到他分毫。
胡一拧头，离开了。
她肯定会没事的……
手术室这头，晓姐面色如常，心里则暗自看轻了金丝框。
这火球虽然快，却松得很，不及胖东脸皮十分之一。看来很快就能结束。
金丝框又投出一球。
晓姐再起一腿，将其踢得粉碎。
火沫子再次四散，却没有熄灭。它们附在晓姐裤腿上，愈烧愈旺，任凭晓姐如何快速甩腿，都灭不掉火。
晓姐并未慌乱，她抽出匕首环割裤腿，丢到一旁。既然灭不了火，不要烧到更多就行。
“你倒是再踢啊。”
金丝框狡黠一笑，同时搓出两枚火球。
晓姐收了先前那份轻视，认真摆好架势。
与此同时，诊所外，昏迷了许久的胖东，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把手放好，等着。
做手术的是台机器，长得和乌龟似的。陈彦青一把手放在龟背上，龟壳里就伸出三条机械臂：一条固定手臂，一条摘除固定器，一条露出针头，悬停在骨折点上方。
胡一站在龟尾，一边端详CT图像，一边操作触控屏。针头移到近处，轻微变换着位置，寻找着最佳落点。
陈彦青盯住针头，心一直悬着，只求胡一赶紧给个痛快。
触控屏那厢“嘀”的一下，针头得了指令，扎入皮肤。陈彦青猛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去看龟壳前方的显示屏。
屏中内容是第二条机械臂的扫描成像。那枚针头戳进皮肤后，精准地避开所有神经，直达骨折点。针头分离出四枚小针，锚在骨头上以固定针管。针管前推，露出一枚较粗的针头。一种胶状药物从粗针头中挤出，缓缓填满骨缝。
“这是什么？”
“骨质粘合剂，对人体无害，可以暂时粘合骨骼。身体自行修复后会被分解，不会残留。”
胡一医言医语，丝毫不带情感。
“简单讲，就是等骨头长好的这段时间里，我也能自由活动右手？”
胡一用看傻子的眼神斜了陈彦青一眼，算是默认，过了几秒补上一句。
“不要乱磕，粘合剂强度有限。”
仍没个好气。
见她这般，陈彦青默默吞了口水，把组织了半天的感谢之词咽了下去。他最不擅长哄女人，更何况是女仇人……
一个小西瓜头忽地冒了出来，露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龟壳手术台。
陈彦青眉眼舒展，伸手要摸小光脑袋。
小光一溜烟跑开，去到晓姐面前，说饿了。
晓姐捏了下小光的脸，柔声问道。
“不是刚吃过早饭没多久吗？”
陈彦青摸了摸肚子，他也饿，但没好意思说。
“等哥哥手术结束，我们马上就走。这里不能久留。”
“去吃好吃的吗？”
小光满脸天真。
“吃好吃的。”
晓姐又捏了下小光的脸。
“杨晓，你刚才动静闹得太大了。”
胡一训话连晓姐都不放过，如果把这手术室里看成一家人，她俨然就是一家之主。不过对晓姐，语气多少还是软了一些。
“从后门走吧。”
晓姐点头。
“他还要多久？”
“已经好了。麻醉药效也快过了。”
两人看向手术台。机械臂已经缩回龟壳中。陈彦青正在活动右臂。
“你去把门关了。”
晓姐说道。
陈彦青深知自己的“家庭地位”，乖乖应了一声“哦”，朝外边走去。没出几步，他回身举起右手，把铁拳头露出来，问道。
“那我这锁什么时候解？锁门总要把胖东推出去吧？他那么重，我戴着这个不方便。”
“还没到时候。”
晓姐头也不回，帮着胡一收拾医疗器材去了。
陈彦青来到候诊小间，面对几乎是自己身体三四倍的胖东，他看了眼自己这副瘦胳膊瘦腿的模样，心里暗骂。
【妈了个巴子的……】
胖东两脚朝外，正适合拖拽。陈彦青左手握住他脚踝，右手用拳套上的铁片勾住裤腿，使出吃奶的劲向外拖。
【人怎么可以吃得这么胖啊？】
他默数一二三，一二三，按照节奏发力，硬生生把这两百多斤的大汉拖了出去。
门外已经没人围观了，只不过大家看到一个瘦竹竿拖着大肥猪，都觉得很新鲜，边走路边偷笑着打量。还有不少人拍了照片视频，发到网上去。陈彦青知道自己很丢脸，一把胖东拖出去，就快步回到门里。
正要阖上，一只手卡了进来。
从门缝里向外看，第一时间没发现手的主人，反倒先看到了先前逃走的，胖东的两个跟班。
很显然，跟班找人报仇来了。来得这么快，难道胖东在启德坊有组织？
想归想，陈彦青手上动作丝毫没停。他把门往里拉，猛地一关，心想着这人总会顾忌手被夹到，把手缩回去。
咣。
门确实关上了。
啪。
但又被一脚踹开了。
“怎么，大清早的就要关门了？”
一个尖厉的男声闯了进来。
门框里，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现在是深秋将将入冬的月份，他却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肘处，似是感觉不到冷。下身是条直筒西装裤，再踩双纯黑切尔西鞋。
这一身距离斯文败类，只差一副……
陈彦青抬眼一看，他鼻上果然骑着金丝框眼镜。更绝的在于，这人眼窝深陷，颧骨显眼，金发白皮，竟是个白人！
陈彦青计从心来，用上海话回道。
“老板娘么，谈朋友去了呀。”
他发音不标准，要是给老上海人听了去，绝对会被批“洋泾浜”。
“？？？”
金丝框果然听不懂，眼珠转来转去想了半天，居然说了一句。
“你说中文！”
“医sε尼（医生呢），遭去dali欸咯（走去谈恋爱去了）。”
陈彦青又换成自家方言，突出一个不让对面听懂。
看表情，金丝框有些崩溃了，他使出西方人说话的固有动作——打手势，还一字一顿，把普通话做到极致的标准。
“说，中，文。好，吗？”
陈彦青故意皱起眉头，一脸嫌弃。
“你贼盖咱（你这个人），tsaη莫ten伏dón咱唔（怎么听不懂人话）？”
金丝框急得脖子都红了，从斯文败类退化成人模狗样，张嘴就是粗话。
“法克！滚进去，叫懂人话的出来！”
还喷了点唾沫星子出来。
陈彦青丝毫不让，也用方言骂人。
“fai朽搞jio斯喃jio斯喃（别在这搞七搞八）！sikei喀（死开快）！”
“快躲开！”
陈彦红忽然说道。
不等陈彦青反应，他就夺了身体控制权。整个人鱼跃似的扑向一边，摔在地上。陈彦青只觉得视线一晃，骨头磕得生疼。
他刚才所站之处，盘踞着一团火，虽然没点着什么，却燃个不停。
【这人会秘术？！】
来不及细想，又一火球飞来。陈彦红向后一退。火球撞在墙上，火沫子四溅，飞进墙角纸箱。哧溜一下，火焰暴涨。陈彦青顿时觉得视线中只有一种颜色。
热浪滚滚向前，压得人喘不过气。陈彦红清楚不宜久留，转身向诊所深处跑去。
只听得“嚯”的一声扑腾。
陈彦红立马侧身贴住墙壁。火球擦着鼻尖飞过，于墙角炸开。好在候诊间通向手术室的这段走廊里，没什么易燃物。陈彦红瞪着候诊间的方向，深知那金丝框不想这么简单放走自己，当即抄了张折叠凳在手里，一步一顿，步步为营地向后退。
手术室的门是铁质的，只要退到里面，就暂时安全了。
“大哥哥，姐姐喊你。”
偏偏这个时候，小光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
陈彦红没多余心思管小光，本身对小孩子也没什么耐心，凶狠地吼道。
“小兔崽子别碍事！快进去！”
小光也不知听没听到，竟傻在原地，嘴中喃喃。
“着火了……”
“啧，小孩子就是麻烦！”
陈彦红暗自喃了一句，转身蹲下，用力推了一把小光。
“快跑！”
小光反应不及，一个趔趄摔倒在手术室门前。
陈彦红却是看向候诊间方向，双手握住折叠凳一拍，将趁着自己背身时偷袭而来的火球拍碎成无数火沫子。他衣服上沾了许多，当即窜起火来。灼烧感似千百小虫，密密麻麻地钻进皮肤，张着口器肆意啃咬神经。
可他顾不得自己。又有二火球已至眼前，轨迹终点，都是小光。
“贱人！”
陈彦红破口大骂。
这二火球一前一后，前的在上，后的在下，而且速度更快，陈彦红只能拍散其中一个。
“管不了了……”
陈彦红丢下折叠凳，脱了衣服跑进手术室。咣的一声关了门。
走廊只剩一个矮小的身影，趴在地上。
火势滚滚如涛，已经涌进走廊，用不了多久，就会烧到手术室这头。
小光撑起上半身，一脸茫然地回头。两枚比他头还要大的火球，足够吞掉他，让他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变成一具焦尸。
任他如何挣扎，求救，都将逃不过被烧干的结果。
他喊不了多久，声带就会被热浪灼伤，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眼睛也会因水分流失，和高温颗粒物的入侵失去光明。
慢慢地，他将失去一切感官，只剩痛感，死命揪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命。他本能地想要活下去，却无力抵抗黑暗与绝望降临。
他在火焰中倒下，无法站起。
不是他不想，而是肌肉萎缩，再也发不了力了。
手术室铁门突然敞开，冲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他弓背伏下，替男孩接下火球。两条单薄的手臂向下一绕，将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在火势彻底吞没走廊的刹那，冲回手术室。
铁门轰然紧闭，发出巨响。
陈彦青侧躺在地上，短而高频地呼吸。若是稍有动作，哪怕是深呼吸，痛感就会顺着神经直冲脑门。
脑子里，陈彦红愤愤埋怨。
“你真是个傻逼……为了救别人，自己命都不要了吗？”
【老子……就是要救……】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晓姐、胡一快步赶来，见陈彦青赤裸上身，后背血肉模糊，脓疱密如藤壶，顿时都绷紧了神经。
“还能说话吗？发生什么了？”
晓姐蹲下，耳朵尽可能凑近。
陈彦青咽了口唾沫，强行稳住呼吸，艰难出声。
“胖东……一伙的……秘……秘术……”
晓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扶起陈彦青朝后门走去。
胡一也抱起小光，迅速离开。
将将走到一半，手术室的门向内倒下，火焰拥着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西裤，头戴金丝框眼镜的金发白人，涌了进来。
晓姐二话不说，把陈彦青交给胡一，独自立在手术室正中间。
“就是你把胖东打成那样的？”
金丝框语气不屑，很瞧不起眼前的女人。
“明明看起来很普通嘛。”
晓姐不吃激将，冷静观察着对手。
“干掉一个不会说中文的，又碰上个哑巴。”
只看金丝框这身行头，晓姐还以为他会多点耐性，没想到是个急躁分子。
“晦气！”
金丝框啐了口唾沫，伸出食指，指尖忽然燃起一簇火焰。火焰愈长愈大，变成一枚似有足球大小的火球。
“我看你能闷到什么时候！”
金丝框甩动手臂，以投棒球之姿将火球丢出。火球快如利箭，目标竟是胡一三人。
噗。
火沫子四散，相继灭去。
金丝框皱眉凝视，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准确无误地踢中了火球。他明明已经刻意加快了速度，这怎么可能呢……
胡一目露担忧地看了晓姐一眼，一手牵着小光，另一手扶着扛着陈彦青，尽可能快地往后门走。
她很清楚晓姐的身手。
当年她们相遇时，她亲眼目睹晓姐赤手空拳迎战十来个手持短械的混混，甚至没怎么出汗，对方就全倒下了。扬言要把她们俩轮流办了的混混头子，被踢得只剩半口牙，跪在地上连磕头带求饶。
但，晓姐从来没对上过会秘术的人。
拐角处，胡一停下，回望晓姐。再顺着向前望去，望到被火焰包裹的金丝框。火焰汹汹，在手术室中蔓延，却烧不到他分毫。
胡一拧头，离开了。
她肯定会没事的……
手术室这头，晓姐面色如常，心里则暗自看轻了金丝框。
这火球虽然快，却松得很，不及胖东脸皮十分之一。看来很快就能结束。
金丝框又投出一球。
晓姐再起一腿，将其踢得粉碎。
火沫子再次四散，却没有熄灭。它们附在晓姐裤腿上，愈烧愈旺，任凭晓姐如何快速甩腿，都灭不掉火。
晓姐并未慌乱，她抽出匕首环割裤腿，丢到一旁。既然灭不了火，不要烧到更多就行。
“你倒是再踢啊。”
金丝框狡黠一笑，同时搓出两枚火球。
晓姐收了先前那份轻视，认真摆好架势。
与此同时，诊所外，昏迷了许久的胖东，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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