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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死

    永和八年,五月初三,龙城遏径山,午时三刻,太阳已至正中。

    一个红衣红巾的人影缓缓登上斩首台,手持一柄寒光凛凛的大刀,身形高大壮硕,所到之处,前方自发形成一片阴影。

    斩首台中央跪着一个人,双手被缚于身后,双脚被铐,光锁链约四五十斤。

    其形容虽十分狼狈,须发皆乱,但剑眉星目,面如古铜,虽跪,仍气宇不凡。

    待红衣人缓步来到他的跟前,在刀刃上吐了一口酒水,随后,手起刀落,银光一闪,一颗头颅落地,发出沉重的闷响,血溅三尺不止,染红了斩首台周边的草木。

    烈日当空下,这一片的草木,就如同着火般,赤红一片。

    头颅落地后,双目仍怒嗔,像是在诉说着不甘,失了头颅的身躯屹立不倒,体现着主人的不屈。

    此人名冉闵,大魏皇帝,一代英豪,就此落幕。

    ~~~

    “阿爷,家里没粮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七八岁小童,梳着双丫发髻,前齐眉后披肩,拎着一个空陶罐,对一个老叟道。

    老人把手里的竹简放在一旁,抬头看向小童,招手道,“章儿,来。”

    小童闻言放下手中的陶罐,走了过去。

    老人摸了摸小童的头顶,叹了口气,本该是玉雪可爱的孩童,因缺衣少食,脸色蜡黄,头发亦暗淡无光,形如枯草。

    “章儿,明日随你叔父南下吧!”

    “阿爷呢?阿爷一起走吗?”小童瞪着明亮的双眼,满脸祈求。

    “阿爷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老人别过脸去。

    “阿爷不走我也不走。”小童抱着老人的胳膊,一脸倔强。

    “章儿,不可任性,你是我们这一支仅存的血脉了,定要保存已身,绵延香火。”老人一脸严肃。

    本来陈家有良田数十顷,还算富庶,虽算不上高门大户,也为一方乡绅,勉强也可入士。

    但在胡人治下,各种苛捐杂税层出不穷,汉人不如骡马,被随意砍杀,更有甚者,被抓走充作军粮,名曰两脚羊。

    因此北地汉人十不存一,各乡村城镇,凡胡人所经之处,十室九空。

    如若不是胡人不善耕种,需要汉人耕种田地,怕是汉人早已被灭种了。

    自冉闵颁布杀胡令,屠尽羯胡三百万,北地汉人的日子才好过点,但冉闵称帝不过两年,就身死道消,不可谓无憾也。

    自五月起,天旱不雨,七月蝗虫大起,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陈家又经此一难,颗粒无收,仅有的一点家底都被盘剥的所剩无几,当下更是连饭食都不足了。佃户们为求生路早就各自散去,家奴也只余一二。

    陈家旁支听闻有族人在江南落户,打算前去投靠,北地实在没了活路,不说别处,就他们附近,都是赤地千里,饿殍遍地。

    在江南落户的族人是最先跟随晋元帝南渡的嫡支二房和部分旁系,而嫡支大房当时要驻守祖宗基业,并没有南迁。

    时下,却是什么也没有了,除却破旧不堪的坞堡,独余一老一小。

    老人便是陈家族长陈福,他变卖了所剩无几的家产,充作路资,托付旁支侄儿陈平,把自己的嫡孙陈章之带去江南投奔二房。

    陈平一行人欣然应允,一来二房与嫡支血脉更近,和陈章一路,他们到了南边,被二房接纳的程度更高。二来,陈福给的路资颇丰,能支持他们走的更远。

    一行人背着行囊,推着车上路了,像他们这样活不下去外出谋生路的人数不胜数。

    有的有亲友投靠的,还有方向,知道前路在何方,心存希望。

    然而更多的人是茫然无措,沦为流民,四处流窜,活一天算一天,哪天走不动了,倒在路上,被野狗啃食还算好的,还有更多被同类相食,人间惨剧,不过如此。

    ~~~

    永和八年,十二月

    “你说大王怎么还想着追封冉闵那个莽夫?”

    “还不是那劳什子的道士们,说什么天降灾祸,是冉闵那小儿不服,怨气不散,聚于此地所致。”

    “是听说此地从五月斩了那斯就一直无雨,七月还突发蝗灾。”

    “大王的意思,我等照做就行,休要妄加揣测。”

    ······

    二三十人的队伍,朝着遏径山奔来,为首的十人,骑着高头大马,皆是上着窄袖长袍,腰束革带,足蹑长靴,编发,头戴圆顶而后披幅。

    后面的人着短布麻衣,虽不至于衣不蔽体,但大都破烂不堪,有的脚上踩着草鞋,有的干脆赤足,个个形容枯槁,费力的推着车,车上都是些祭祀用的贡品。

    一行人到了地方,直接在之前行刑的斩首台上搭设了祭台,摆上各色供果牲畜。

    一个身穿青云色道袍的道士走了上去,他一手持拂尘,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铜铃,面对祭台,嘴里念念有词。

    做完法事,为首的人拿出一道明黄帛书,照着开始念,

    “星火坠于沧海,神州陷于深渊,日月无光,天穹崩摧,天亦有知,灾殃不绝,哀世间伟人之陨,悲国之明君之折······追封为武悼天王!”

    话音落地,突然间天昏地暗,寒风冽冽,祭台上的蜡烛瞬间全熄,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黑暗低沉的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先是一片片,而后越下越大,越下越猛,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救命,有鬼啊~”

    “别慌···”

    “不要慌乱,列队。”

    “列队,列队,违令者斩。”

    异象丛生,祭台上下,顿时乱成一团。

    “呵呵,武悼天王。”天空中似乎传来一阵男子的轻叹,随即便消失了,再不可闻。

    大雪足足下了三日才绝,平地深五尺有余。

    陈福立于窗前,望着白茫茫的一片,心里记挂着孙儿是否能顺利抵达南边。

    “郎主,小郎君福泽深厚,定能平安抵达。”一跛腿老仆立于陈福身后安慰道。

    “如此甚好。”陈福叹了口气,“今朝这场大雪,虽说定有不少流民百姓冻死,但蝗虫之灾亦已解,明年若无兵祸,应可丰收。”

    “只可惜眼下即无粮种,亦无人可耕种。”老仆满脸愁容。

    陈福闻久久无语,“罢了,时也,命也,我们两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