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并州
建武四年，隆冬时节，白雪覆天盖地，严寒让人冻的连手脚都伸展不开，士兵更握不住兵器，于是北地的几股势力便有默契的暂时停歇了烽火，待到来年开春再一决雌雄。
“今年竟如此寒冷，寻常百姓缺衣少食，不知如何才能过冬啊！”卢谌满脸忧愁的望着书房外的冰天雪地，轻叹道。
“即使不冷，在这胡人治下，能活命的百姓怕也是不多。”卢偃头也不抬的答道，声音听着竟有些冷漠。
卢谌闻言并未反驳，只是叹息声又加重了些。
卢偃只当没听见，他拿起一根铁钎，拨了拨面前铁皮炉子里的炭火，似乎是嫌弃烧的不够旺。
铁皮炉中的炭火被拨弄了几下，确实旺了些，竟还有火舌喷涌而出，他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一口铁锅架了上去，倒上一壶煮的奶白的浓汤，不一会儿整间书房就香气四溢了。
“你这是作何？”闻到香气的卢谌转头凑过来问道。
他知道自己儿子一直很宝贵自己的手，除了写字作画，轻易不碰俗物，怎还亲自烧火做汤羹了？
“今日天冷，宜吃火锅。”卢偃说完便拍了拍手，三四个仆从端着盘子从外面鱼贯而入。
盘子里装满了除了被片成薄片的各种肉脯，还有蘑菇，青菜，白菜，豆芽，还有些卢谌从未见过的新鲜美食。
比如豆腐，豆干，豆皮，腐竹之类的。
“这东西也是子仪弄出来的？”卢谌现在已经完全淡定了，但凡府上有什么他没见过的新奇东西，不用说，基本多数都是刘幼仪折腾出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卢偃一脸的理所当然，他离刘幼仪更近，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惊诧二字如何书写了。
“此物倒是有些巧思，既能烤火取暖，又能烹煮饭食。”卢谌围着这火锅连连赞叹称奇。
守着铁矿每天那么高的产量，又不能铸造兵器，总囤着也不像话，毕竟冶铁的石炭还需要拿粮食去换呢，而换石炭的粮食也需要银钱去买呀。
只能想办法让铁矿能带来收益，眼见冬天越来越冷了，下了第一场雪开始，她偶然听见亲卫们抱怨拿到手的蒸饼都凉透了，突然就想起了火锅。
连火锅都有了，那烧火锅的铁皮炉就更不能少了，于是她让吴大吴二按照她的图纸制造了不少，不仅自己用，也开始售卖。
最开始只是放在无忧坊里代卖，而后生意实在太火爆了，就又专门租赁了间铺子，卖火锅和炉子。
话说能这么快打开信都的市场，不得不感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爹刘群。
她打造好第一批样品后，就让她爹在一个大雪纷飞日子里，搞了场踏雪寻梅的雅集，并且还将集会地点特意选在一个湖边的凉亭中，除了顶上有盖，四周都是漏风的。
她让人在一旁偷偷观察，等一群风流名士都冻的两股战战，涕泗横流，马上就坚持不住要告辞的时候，就派人使出她的大杀器——火锅。
然后她的火锅一出场就风靡整个信都的文人雅士圈，慢慢的向胡人贵族圈扩散，连燕国甚至南地都有客商求购，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火的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她爹真的是带货的一把好手，那要放在现代，也绝对是直播界top级别的存在。
不过她的火锅炉分两种，一种是卖给文人雅士的，做的比较小巧精致，因为如今还是实行分餐制，一人一锅，太大了不协调。
另一种就是给大众设计的，高约三尺，宽一尺，这种炉子实用性比较强，即可烧炭取暖，又可烧水做饭。
至于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完全不用担心，现在就没哪个寻常百姓家房屋能做到冬天不漏风，能不漏雨都是极好的，通风方面一般是无虞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刘幼仪还是吩咐卖货的伙计们和人解释清楚，有需求的还另外配了通风管道。
不过考虑到寻常百姓肯定用不起铁炉，刘幼仪为了百姓冬天能好过些，还特意托崔悦向民间推广了盘炕的技术。
不仅如此，她还低价售与百姓木炭，孤寡老幼者，直接赠送，本为了掩盖冶铁的浓烟所造的炭窑，也派上了用场，在这凛凛寒冬，活人无数。
但后来发现赠送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引发了不少混乱，皆是众人争抢所致，甚至还有几人因此丧了命。
于是她便不再直接赠送，而是接受以物易之，甚至以力抵亦可。
对于交易之物，只要百姓拿过来的，按册登记，她都收，不计较值钱与否，价值几何。
这样倒是令那些想混水摸鱼的流子们，安份了不少，毕竟他们大多是没有户籍的，登记这关就过不了，万一被发现了，还会被抓起来，判徭役。
而他们本身就是为了躲避徭役赋税才沦为盲流的。
然后因此时豆价贱而栗粟以及麦子贵，连麦饭都吃不起的贫民都只能以胡人喂马的豆子充饥。
豆子煮食费薪材不说，吃下去还容易胀气，消化不良，很难被人体吸收营养。
因此她还特意向民间推广了各类豆制品的做法，比如发豆芽，或者做豆腐，豆浆，千张，腐竹，以及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她都教会他们充分利用了。
她之所以会，还得多谢她儿时在姥姥家的经历，她从小就经常被姥姥指挥着干这干那，所以自己在不经意间也掌握了不少知识。
有了这些方法，穷人不仅能吃上饭了，更有头脑灵活的人，开始走街串巷卖起了豆制品，为家里带去了一份收益，这一份收益便是一线生机。
百姓虽不知道这方法是何人所传，但觉得此人如此心善，定是位汉人女子，所以都偷偷称呼她为豆娘子。
甚至还有人要为她立长生碑。
“子仪肖其祖父，有爱民之心，大善。”卢谌夹了一筷子儿子烫好的豆芽，放在嘴里，越嚼越香，眼睛都亮了。
“这冬日时蔬本就难得，此物竟如此鲜嫩可口，怕是价值不菲。”卢谌一边吃一边肉痛，不为别的，他如今也穷。
刘群好歹还有点家底，他本就是抛家舍业投奔刘琨而来，压根就没甚家底了，刘琨没了，跟着刘群投奔段氏，还没安稳几天，段氏也没了，又降了石虎，人生真的好艰难。
“父亲大可放心，此物价格低廉之极，寻常百姓皆可食用。”卢偃还是很有孝心的，又给他烫了一筷子。
本来他们父子之间相处和平常士族一样，恭敬有余，但远不如此番亲近的。
也不知道是见惯了刘群和刘幼仪相处的模式，还是因在这后赵地界，性命岌岌可危，父子亲情更显的珍贵。
所以现在卢偃对待卢谌虽不同于以往的恭敬，态度随意不少，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更亲密了。
就比如，他们此刻就在一个锅里吃饭，虽用的是公筷，但在这分餐制的时代，还是很少见的，更令人诧异的是，卢谌对此不但没意见，还吃的格外享受。
卢谌闻言才放心的又吃了一口，问道，“此物究竟为何？”
“此乃豆芽，把豆子泡水置于室内温暖黑暗处，三四天即可长成。”卢偃举着手捏成拳，说道，“如此少许一把豆，便可得豆芽一盆。”
卢谌瞪大了眼睛，一下看看卢偃的手，一下都看看盘里的豆芽，“如此这般，可谓妙哉。”
“子仪若为一方父母，定能活人无数。”卢谌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姨夫刘琨了，他这个孙女，实在太像他了。
“何不能尔？”卢偃淡定的继续涮着菜，好不容易吃口自己最爱的蘑菇，鲜美肥嫩道蘑菇，让他幸福的眯起了眼睛，真鲜啊！
“哦，是何盘算？”卢谌闻言顿时严肃起来。
卢偃并不言语，而且用闲着的另一只手，蘸了点水，在矮塌上写了一个字“并”。
“你等欲谋并州？”卢谌大骇惊叫，又立刻察觉到不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将最后两个字吞到了肚里，没有发出声来。
并小心的打量四周，急急的跑去把门窗关上了，才回到卢偃跟前，躬身低声道，“尔等可知，子仪祖父曾为并州刺史，你们竟如此大胆，当那石虎不会生疑么？”
“今年竟如此寒冷，寻常百姓缺衣少食，不知如何才能过冬啊！”卢谌满脸忧愁的望着书房外的冰天雪地，轻叹道。
“即使不冷，在这胡人治下，能活命的百姓怕也是不多。”卢偃头也不抬的答道，声音听着竟有些冷漠。
卢谌闻言并未反驳，只是叹息声又加重了些。
卢偃只当没听见，他拿起一根铁钎，拨了拨面前铁皮炉子里的炭火，似乎是嫌弃烧的不够旺。
铁皮炉中的炭火被拨弄了几下，确实旺了些，竟还有火舌喷涌而出，他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一口铁锅架了上去，倒上一壶煮的奶白的浓汤，不一会儿整间书房就香气四溢了。
“你这是作何？”闻到香气的卢谌转头凑过来问道。
他知道自己儿子一直很宝贵自己的手，除了写字作画，轻易不碰俗物，怎还亲自烧火做汤羹了？
“今日天冷，宜吃火锅。”卢偃说完便拍了拍手，三四个仆从端着盘子从外面鱼贯而入。
盘子里装满了除了被片成薄片的各种肉脯，还有蘑菇，青菜，白菜，豆芽，还有些卢谌从未见过的新鲜美食。
比如豆腐，豆干，豆皮，腐竹之类的。
“这东西也是子仪弄出来的？”卢谌现在已经完全淡定了，但凡府上有什么他没见过的新奇东西，不用说，基本多数都是刘幼仪折腾出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卢偃一脸的理所当然，他离刘幼仪更近，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惊诧二字如何书写了。
“此物倒是有些巧思，既能烤火取暖，又能烹煮饭食。”卢谌围着这火锅连连赞叹称奇。
守着铁矿每天那么高的产量，又不能铸造兵器，总囤着也不像话，毕竟冶铁的石炭还需要拿粮食去换呢，而换石炭的粮食也需要银钱去买呀。
只能想办法让铁矿能带来收益，眼见冬天越来越冷了，下了第一场雪开始，她偶然听见亲卫们抱怨拿到手的蒸饼都凉透了，突然就想起了火锅。
连火锅都有了，那烧火锅的铁皮炉就更不能少了，于是她让吴大吴二按照她的图纸制造了不少，不仅自己用，也开始售卖。
最开始只是放在无忧坊里代卖，而后生意实在太火爆了，就又专门租赁了间铺子，卖火锅和炉子。
话说能这么快打开信都的市场，不得不感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爹刘群。
她打造好第一批样品后，就让她爹在一个大雪纷飞日子里，搞了场踏雪寻梅的雅集，并且还将集会地点特意选在一个湖边的凉亭中，除了顶上有盖，四周都是漏风的。
她让人在一旁偷偷观察，等一群风流名士都冻的两股战战，涕泗横流，马上就坚持不住要告辞的时候，就派人使出她的大杀器——火锅。
然后她的火锅一出场就风靡整个信都的文人雅士圈，慢慢的向胡人贵族圈扩散，连燕国甚至南地都有客商求购，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火的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她爹真的是带货的一把好手，那要放在现代，也绝对是直播界top级别的存在。
不过她的火锅炉分两种，一种是卖给文人雅士的，做的比较小巧精致，因为如今还是实行分餐制，一人一锅，太大了不协调。
另一种就是给大众设计的，高约三尺，宽一尺，这种炉子实用性比较强，即可烧炭取暖，又可烧水做饭。
至于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完全不用担心，现在就没哪个寻常百姓家房屋能做到冬天不漏风，能不漏雨都是极好的，通风方面一般是无虞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刘幼仪还是吩咐卖货的伙计们和人解释清楚，有需求的还另外配了通风管道。
不过考虑到寻常百姓肯定用不起铁炉，刘幼仪为了百姓冬天能好过些，还特意托崔悦向民间推广了盘炕的技术。
不仅如此，她还低价售与百姓木炭，孤寡老幼者，直接赠送，本为了掩盖冶铁的浓烟所造的炭窑，也派上了用场，在这凛凛寒冬，活人无数。
但后来发现赠送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引发了不少混乱，皆是众人争抢所致，甚至还有几人因此丧了命。
于是她便不再直接赠送，而是接受以物易之，甚至以力抵亦可。
对于交易之物，只要百姓拿过来的，按册登记，她都收，不计较值钱与否，价值几何。
这样倒是令那些想混水摸鱼的流子们，安份了不少，毕竟他们大多是没有户籍的，登记这关就过不了，万一被发现了，还会被抓起来，判徭役。
而他们本身就是为了躲避徭役赋税才沦为盲流的。
然后因此时豆价贱而栗粟以及麦子贵，连麦饭都吃不起的贫民都只能以胡人喂马的豆子充饥。
豆子煮食费薪材不说，吃下去还容易胀气，消化不良，很难被人体吸收营养。
因此她还特意向民间推广了各类豆制品的做法，比如发豆芽，或者做豆腐，豆浆，千张，腐竹，以及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她都教会他们充分利用了。
她之所以会，还得多谢她儿时在姥姥家的经历，她从小就经常被姥姥指挥着干这干那，所以自己在不经意间也掌握了不少知识。
有了这些方法，穷人不仅能吃上饭了，更有头脑灵活的人，开始走街串巷卖起了豆制品，为家里带去了一份收益，这一份收益便是一线生机。
百姓虽不知道这方法是何人所传，但觉得此人如此心善，定是位汉人女子，所以都偷偷称呼她为豆娘子。
甚至还有人要为她立长生碑。
“子仪肖其祖父，有爱民之心，大善。”卢谌夹了一筷子儿子烫好的豆芽，放在嘴里，越嚼越香，眼睛都亮了。
“这冬日时蔬本就难得，此物竟如此鲜嫩可口，怕是价值不菲。”卢谌一边吃一边肉痛，不为别的，他如今也穷。
刘群好歹还有点家底，他本就是抛家舍业投奔刘琨而来，压根就没甚家底了，刘琨没了，跟着刘群投奔段氏，还没安稳几天，段氏也没了，又降了石虎，人生真的好艰难。
“父亲大可放心，此物价格低廉之极，寻常百姓皆可食用。”卢偃还是很有孝心的，又给他烫了一筷子。
本来他们父子之间相处和平常士族一样，恭敬有余，但远不如此番亲近的。
也不知道是见惯了刘群和刘幼仪相处的模式，还是因在这后赵地界，性命岌岌可危，父子亲情更显的珍贵。
所以现在卢偃对待卢谌虽不同于以往的恭敬，态度随意不少，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更亲密了。
就比如，他们此刻就在一个锅里吃饭，虽用的是公筷，但在这分餐制的时代，还是很少见的，更令人诧异的是，卢谌对此不但没意见，还吃的格外享受。
卢谌闻言才放心的又吃了一口，问道，“此物究竟为何？”
“此乃豆芽，把豆子泡水置于室内温暖黑暗处，三四天即可长成。”卢偃举着手捏成拳，说道，“如此少许一把豆，便可得豆芽一盆。”
卢谌瞪大了眼睛，一下看看卢偃的手，一下都看看盘里的豆芽，“如此这般，可谓妙哉。”
“子仪若为一方父母，定能活人无数。”卢谌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姨夫刘琨了，他这个孙女，实在太像他了。
“何不能尔？”卢偃淡定的继续涮着菜，好不容易吃口自己最爱的蘑菇，鲜美肥嫩道蘑菇，让他幸福的眯起了眼睛，真鲜啊！
“哦，是何盘算？”卢谌闻言顿时严肃起来。
卢偃并不言语，而且用闲着的另一只手，蘸了点水，在矮塌上写了一个字“并”。
“你等欲谋并州？”卢谌大骇惊叫，又立刻察觉到不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将最后两个字吞到了肚里，没有发出声来。
并小心的打量四周，急急的跑去把门窗关上了，才回到卢偃跟前，躬身低声道，“尔等可知，子仪祖父曾为并州刺史，你们竟如此大胆，当那石虎不会生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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