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万人冢
“郎君，那些被关押的矿工如何处置？”胡大问道。
刘悦昨晚巡视铁矿的时候，就发现矿洞里还关押着三百来号矿工，他们都是被抓来的汉人。
年龄从七八岁的稚童到三十多岁的都有，年纪大的原本也有的，可都没熬过去，死了。
这些人被关在黑暗的矿洞里，终日见不到阳光，他们脸色惨白，双目无神，而且个个瘦的皮包骨，就像行走的骷髅。
刘悦甚至觉得，即使那些胡人没把矿洞门口锁住，他们也走不出坞堡，随时会倒在路上。
因为胡人每天给他们就提供一顿稀薄的麦粥，然后要他们一天不停的干活，天黑也不能歇息。
有的人熬不住死了也没人管，尸体往废了的矿洞随手一扔，什么时候觉得人不够了，就再去抓一批回来。
本来她作为一个警察，应该是反对动私刑的，更接受不了随便杀人，即使这个人是杀人犯，也应该交由法律的审判，而不是自己动手。
可她现在觉得，有些人就该杀。
她有时候也会迷茫，不是别的，她就担心如果有一天，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底线都被粉碎后，她该何去何从？
她还会是她吗？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卢偃脸色很难看，他刚刚去几个胡人扔尸体的废旧矿洞看了，粗略估计了一下，死的人至少过万了，还不算被他们吃掉的女人和孩子。
“放他们出去也活不了，先养着吧。坞堡里不是还有粮食么，粮食就不分给冉闵了，我们都留着。”刘悦面色也发沉。
见此惨状，就连一直跳脱的徐安文都沉默不语了。
“那铁矿怎么办？还继续开采吗？”卢偃问。
刘悦摇了摇头，“先暂停吧，让他们把身体养养再说，而且那几个抛尸的矿洞也要去处理一下，不然肯定会引发瘟疫的。”
她随即命令去收集大量的生石灰，用来消毒，然后又让人从山上运土，把那些个矿洞都填平了。
最后，还给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立了块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碑上写什么好，还是卢偃写了三个字——万人冢。
～～～
“阿父，我们这是活下来了吗？”
矿工中的一七八岁的幼儿，扯着一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的胳膊，问道，脸上带着犹疑和不安，还有惊惶，唯独没有喜悦。
“应是吧！”被问的中年男子叹息一声，轻抚幼儿的发顶道。
“大哥，这些人看着都是汉人，应该对我们不会像胡人那般残暴了吧？”另一年纪稍小些的男子，也扯着他的胳膊问。
男子眼中含泪，面露哀伤，哽咽道，“希望如此。”
男子名唤陈福，本是龙城陈家坞族长的长子，一次他带着妻儿和弟弟去给母舅家探亲顺便送粮食，却不幸路遇匪徒。
车马粮食以及财务全被抢掠一空不说，就连他们一行连带婢女护卫二十多人也被当货物抢了，几经辗转，他们被卖到了此处。
刚开始虽然开矿辛苦，起码他的辛苦周旋下，人还是齐全的，他甚至还妄想和主家谈判，只要对方愿意帮他送信到陈家坞，家里肯定愿意重金来赎。
就当一切刚有了盼头，他刚和管事搭上关系，胡人来了。
最开始他们见人就杀，他没办法，只能带着家人四处躲避，最后躲到了矿坑深处，才得以保命。
好景不长，胡人彻底占了这个地方之后，就开始清点人数，他们最终也没能逃过，然后他的妻子，以及所有的女人，在一天之内全被抓走了，从此音讯全无。
但从偶尔传来的惨叫声和矿坑中日益增多的尸骨中，他便知道了结局。
他无力抗争，只能默默想办法尽可能保全剩下的人，但即使如此，如今却也只剩下他们父子兄弟三人了，其他人早就化作了皑皑白骨，甚至有些尸骨无存。
“吃饭了。”
正当他陷在情绪里无法自拔，外面传来了声音。
“有饭吃了。”
“是真的吗？有饭吃？”
“老天爷，我们能活，能活了。”
一排的人端着盆来了，盆里装的就是各种粮食磨成粉做的窝窝头，有麦子，有栗米，甚至还有豆子，没办法，要吃饭的人太多，他们人力有限，做不了那么精细。
他们刚把盆摆好，瞬间就有几十人一拥而上，伸手就往饭盆里抓。
“都给我排队，不排队的别想吃。”一排的人负责发饭，二排的人负责维持秩序，瞬间队伍就变的规整了起来。
偶尔有几个不听指挥的，都被拎出来扔在一旁老实待着，要等所有人吃完了才轮到他们。
“排好队，排好队，一人两个，都有都有，不用急。”一排的人边发边扯着嗓子喊，刺耳又难听的声音却给队伍后面的人带去了不少安慰。
一人两个呢，都有，太好了！
后面的人踮着脚跟张望着，期待着，看着队伍慢慢挪动，马上就到自己了，真好！
陈福他们三人也排在队伍里，看着秩序井然的队伍，和一旁大口吃着窝窝头的众人，还有虽语气凶悍动作却处处留情的军士，他心里突然燃起了希望。
“冲儿，这次我们能活。”陈福摸着儿子的头，语气里满是笃定，而他的冲儿，却完全没听见，他的注意力都被盆里的窝窝头吸引了，不知不觉间，口水都流了出来。
“拿好，这是你的，去那边吃。”给陈冲发饭的是一排的班长，王武，他见他年纪小，给了他两个窝头后，让他去二排班长张云那边吃。
一是怕没人照看，他的吃食被人夺去，二是张云那边有他们自己喝的蛋花汤，可以给他一碗。
陈冲接过窝头就猛咬了一口，站在一旁，却不敢往那边去，只愣愣的看着陈福。
王武看了陈冲一眼，见他被噎的都快翻白眼了，又见他看着陈福，知道这二人应是父子，把陈福的窝头塞给他后，便不耐烦的道，“赶紧带他过去。”
陈福虽不知为何，但他能感觉到王武道善意，把自己的窝窝头小心放好，牵着陈冲的手就朝张云那边走去。
跟着后面的陈元见了，也想跟过去，却被维持秩序的人拦了下来，陈福见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听话，他见状便老实了，寻了个地，擦了擦手，才开始吃他的窝窝头。
站在一旁的二排的人，见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张云一看到陈冲，便知晓王武的意思了，立刻给他端了一碗蛋花汤，陈冲接过就灌了一口，都顾不得烫不烫。
“你慢点。”张云道。
陈福赶忙上前帮陈冲扶着碗，一碗蛋花汤，两个窝窝头，很快就下肚了，他咂摸了下嘴，似乎还有些不满足，眼里还带着渴望。
陈福放下碗，便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窝窝头，想了想，又掰了一半递给了陈冲。
“你倒是个疼孩子的。”张云瞟了他一眼道。
陈福并未言语，只朝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张云想了一会，又让人端来一碗蛋花汤递给了陈福，便不再看他。
刘悦昨晚巡视铁矿的时候，就发现矿洞里还关押着三百来号矿工，他们都是被抓来的汉人。
年龄从七八岁的稚童到三十多岁的都有，年纪大的原本也有的，可都没熬过去，死了。
这些人被关在黑暗的矿洞里，终日见不到阳光，他们脸色惨白，双目无神，而且个个瘦的皮包骨，就像行走的骷髅。
刘悦甚至觉得，即使那些胡人没把矿洞门口锁住，他们也走不出坞堡，随时会倒在路上。
因为胡人每天给他们就提供一顿稀薄的麦粥，然后要他们一天不停的干活，天黑也不能歇息。
有的人熬不住死了也没人管，尸体往废了的矿洞随手一扔，什么时候觉得人不够了，就再去抓一批回来。
本来她作为一个警察，应该是反对动私刑的，更接受不了随便杀人，即使这个人是杀人犯，也应该交由法律的审判，而不是自己动手。
可她现在觉得，有些人就该杀。
她有时候也会迷茫，不是别的，她就担心如果有一天，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底线都被粉碎后，她该何去何从？
她还会是她吗？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卢偃脸色很难看，他刚刚去几个胡人扔尸体的废旧矿洞看了，粗略估计了一下，死的人至少过万了，还不算被他们吃掉的女人和孩子。
“放他们出去也活不了，先养着吧。坞堡里不是还有粮食么，粮食就不分给冉闵了，我们都留着。”刘悦面色也发沉。
见此惨状，就连一直跳脱的徐安文都沉默不语了。
“那铁矿怎么办？还继续开采吗？”卢偃问。
刘悦摇了摇头，“先暂停吧，让他们把身体养养再说，而且那几个抛尸的矿洞也要去处理一下，不然肯定会引发瘟疫的。”
她随即命令去收集大量的生石灰，用来消毒，然后又让人从山上运土，把那些个矿洞都填平了。
最后，还给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立了块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碑上写什么好，还是卢偃写了三个字——万人冢。
～～～
“阿父，我们这是活下来了吗？”
矿工中的一七八岁的幼儿，扯着一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的胳膊，问道，脸上带着犹疑和不安，还有惊惶，唯独没有喜悦。
“应是吧！”被问的中年男子叹息一声，轻抚幼儿的发顶道。
“大哥，这些人看着都是汉人，应该对我们不会像胡人那般残暴了吧？”另一年纪稍小些的男子，也扯着他的胳膊问。
男子眼中含泪，面露哀伤，哽咽道，“希望如此。”
男子名唤陈福，本是龙城陈家坞族长的长子，一次他带着妻儿和弟弟去给母舅家探亲顺便送粮食，却不幸路遇匪徒。
车马粮食以及财务全被抢掠一空不说，就连他们一行连带婢女护卫二十多人也被当货物抢了，几经辗转，他们被卖到了此处。
刚开始虽然开矿辛苦，起码他的辛苦周旋下，人还是齐全的，他甚至还妄想和主家谈判，只要对方愿意帮他送信到陈家坞，家里肯定愿意重金来赎。
就当一切刚有了盼头，他刚和管事搭上关系，胡人来了。
最开始他们见人就杀，他没办法，只能带着家人四处躲避，最后躲到了矿坑深处，才得以保命。
好景不长，胡人彻底占了这个地方之后，就开始清点人数，他们最终也没能逃过，然后他的妻子，以及所有的女人，在一天之内全被抓走了，从此音讯全无。
但从偶尔传来的惨叫声和矿坑中日益增多的尸骨中，他便知道了结局。
他无力抗争，只能默默想办法尽可能保全剩下的人，但即使如此，如今却也只剩下他们父子兄弟三人了，其他人早就化作了皑皑白骨，甚至有些尸骨无存。
“吃饭了。”
正当他陷在情绪里无法自拔，外面传来了声音。
“有饭吃了。”
“是真的吗？有饭吃？”
“老天爷，我们能活，能活了。”
一排的人端着盆来了，盆里装的就是各种粮食磨成粉做的窝窝头，有麦子，有栗米，甚至还有豆子，没办法，要吃饭的人太多，他们人力有限，做不了那么精细。
他们刚把盆摆好，瞬间就有几十人一拥而上，伸手就往饭盆里抓。
“都给我排队，不排队的别想吃。”一排的人负责发饭，二排的人负责维持秩序，瞬间队伍就变的规整了起来。
偶尔有几个不听指挥的，都被拎出来扔在一旁老实待着，要等所有人吃完了才轮到他们。
“排好队，排好队，一人两个，都有都有，不用急。”一排的人边发边扯着嗓子喊，刺耳又难听的声音却给队伍后面的人带去了不少安慰。
一人两个呢，都有，太好了！
后面的人踮着脚跟张望着，期待着，看着队伍慢慢挪动，马上就到自己了，真好！
陈福他们三人也排在队伍里，看着秩序井然的队伍，和一旁大口吃着窝窝头的众人，还有虽语气凶悍动作却处处留情的军士，他心里突然燃起了希望。
“冲儿，这次我们能活。”陈福摸着儿子的头，语气里满是笃定，而他的冲儿，却完全没听见，他的注意力都被盆里的窝窝头吸引了，不知不觉间，口水都流了出来。
“拿好，这是你的，去那边吃。”给陈冲发饭的是一排的班长，王武，他见他年纪小，给了他两个窝头后，让他去二排班长张云那边吃。
一是怕没人照看，他的吃食被人夺去，二是张云那边有他们自己喝的蛋花汤，可以给他一碗。
陈冲接过窝头就猛咬了一口，站在一旁，却不敢往那边去，只愣愣的看着陈福。
王武看了陈冲一眼，见他被噎的都快翻白眼了，又见他看着陈福，知道这二人应是父子，把陈福的窝头塞给他后，便不耐烦的道，“赶紧带他过去。”
陈福虽不知为何，但他能感觉到王武道善意，把自己的窝窝头小心放好，牵着陈冲的手就朝张云那边走去。
跟着后面的陈元见了，也想跟过去，却被维持秩序的人拦了下来，陈福见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听话，他见状便老实了，寻了个地，擦了擦手，才开始吃他的窝窝头。
站在一旁的二排的人，见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张云一看到陈冲，便知晓王武的意思了，立刻给他端了一碗蛋花汤，陈冲接过就灌了一口，都顾不得烫不烫。
“你慢点。”张云道。
陈福赶忙上前帮陈冲扶着碗，一碗蛋花汤，两个窝窝头，很快就下肚了，他咂摸了下嘴，似乎还有些不满足，眼里还带着渴望。
陈福放下碗，便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窝窝头，想了想，又掰了一半递给了陈冲。
“你倒是个疼孩子的。”张云瞟了他一眼道。
陈福并未言语，只朝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张云想了一会，又让人端来一碗蛋花汤递给了陈福，便不再看他。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