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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借琴识人

    风和夜间要与申屠长明、黄低共同修炼内功,为免二人看去沾染,现只得清晨在竹林练习那古剑十九式。

    这日早上,他在竹林练习那第五剑,只觉全身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口气试演了上百个招式,却怎么也摸不着这第五剑的端倪。

    正心烦意乱之时,忽的下起小雨来。他怕待会儿又要雷雨大作,不敢久留,遂出竹林而去。快走到寥山山脚时,雨却突然停了,不禁苦笑道:“连老天也来捉弄我……”

    这时,只见一女郎下了石阶,正沿山道往山下走来。

    二人在半路遇上,风和认出此人是苏婷的好友,她与苏婷及另一个女郎常在一起嬉戏,算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自己第一次上寥山来时便遇见过。便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那女郎正是楚兰,此时亦看见了风和。她自称“百晓女侠”,对风和这位“少年英才”早已知之甚详。见风和对自己点头示意,便笑笑道:“原来是风少侠,刚自竹林练剑回来么?”

    风和心道:“看来我在竹林练剑一事,早已人尽皆知了。”便笑着答道:“是啊,不知师姐一大早去往何处?”

    原来楚兰昨日得空,偷回了一趟家,得知家中正因与邻居争地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便又连夜赶回寥山告假,又将事与李大志说了。今日清早,李大志便去了独山找表哥何广才助拳,她这边也往家里赶去。此刻她也无甚心情,只道:“回家一趟。”便欲走。

    风和还想向她打听苏婷之事,不好直问,便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他本是随口一说,楚兰听了却似遇上大救星,便道:“我若家中有事,你果真愿帮我?”

    风和听了略作迟疑,随口而出的客套话,对方却当真了,一时倒不知如何答她。

    楚兰见了风和这般反应,微作一笑,叹一口气道:“我随便说说,开玩笑的,别当真。”

    风和见她面有难色,语带失望,不禁激起胸中一股意气,说道:“师姐家若有难事,但说无妨,我能帮上忙的,定当尽力。”

    楚兰不期风和这般爽直,便直说道:“邻居强占我家地皮,叫了十来个壮汉亲戚来,家中父老弟幼,争执不过,尽受欺负……”

    风和听了,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随你去一趟。这几日派中松懈,出个远门也不打紧,我们先礼后兵,总能把事情解决的。”

    楚兰点了点头,心中却道:“哪能先礼后兵,李大志与何广才此刻怕早已到了我家,跟人交上手了。”她也不好明说,遂带着风和下山道而去。

    路上,风和问道:“对了,师姐的两个好姐妹呢,怎么不见一块来?”

    楚兰道:“唉,她们一个忙着学琴,一个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怎好让她们来趟这浑水,故而谁都没说。”

    风和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还不知师姐贵姓?”他想打听苏婷的姓名,可脸皮又薄,不好直问,故而先问楚兰,以此顺水推舟。

    楚兰最忌别人问起她姓氏,她名叫楚兰,乃“楚楚幽兰”之意,本是极富诗情画意的名字,偏偏姓了“牛”,牛楚兰三字合在一块,便是“牛出栏”的谐音,别提多难听,简直深恶痛绝。

    她听风和问起自己姓氏,对他前来相帮的好感也减了大半,没好气地说道:“你是要问我姓什么,还是名什么?要是问姓什么,那你还是打住吧!”

    风和听了甚是惊诧,心道:“我问你一个姓氏,你至于这么动气么,这姓什么名什么的又有什么区别。”便道:“姓什么名什么的不打紧,有个称呼便行。”

    楚兰便道:“那我告诉你一个外号吧,我叫作‘百晓女侠’。”

    风和听了只觉好笑,便道:“师姐姓名真是金贵,我不敢再问了,却不知你另外两个姐妹叫什么名字?”他终是不善与女子交谈,顷刻间已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楚兰听出风和本意是要打听自己两个好姐妹的名字,对他前来相帮的好感已荡然无存,忍住气说道:“那你是想要知道我哪个好姐妹的名字?”

    风和不欲暴露太甚,便道:“两个你都说说吧。”

    楚兰心中此时对风和已添了三分厌恶,只道他前来相帮,无非是打起了自己好姐妹的主意。心想,伊倩喜欢的是申屠长明,苏婷喜欢的不是申屠便是黄低,都没你的份,你还是死了心吧!便没好气地说道:“她们一个叫做‘天仙女侠’,一个叫做‘倩影女侠’,你看上了哪一个了?”

    风和不期她竟如此直接了当地问自己喜欢哪一个,直羞得满脸通红,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风和终忍不住问道:“那个学琴的叫做什么‘女侠’?”

    楚兰此时已听出风和要打主意的人是苏婷,心中对他已是说不出的厌恶,若不是见他身手了得,能帮上忙,立时便要把他赶走。她强忍住气,面上不悦地说道:“哦,你要问的是‘天仙女侠’啊,你倒蛮有眼光……”

    风和听了,直羞得无话可说。

    二人沿山间小道行了一段路,拐了几个弯,终远远望见一个村子。楚兰道叹口气道:“总算快到了,就在前面,我们抓紧点。”风和遂跟着她后面快步而去。

    不一刻,已到得村上。快到楚兰家门口时,只见十来个人正各执着家伙事厮打在一处,有拿锄头的,有拿鱼叉的,有拿棍棒的,李大志、何广才两人以棍作剑,以寡敌众。

    风和此时才知李大志、何广才也来了助拳,他与二人曾有过节,那李大志是自己同堂师兄弟,关系已缓和了许多,何广才却见得少,二人还未再说过话。

    这时,楚兰也自家中抄了一个铁镐出来,欲加入战圈。风和见了忙将她拦住,道:“你拿这个要出人命的!”

    楚兰恼道:“那你说怎么办,对方那么多人,用这铁镐,好歹敲断他们几条腿来,我们学剑的总不能拔剑上去捅几个……”

    风和道:“我们学武之人,更不能以武欺人。”他素来冷静,此刻看着众人争斗,只淡然而立,气定神闲,心中却在思索良策。

    楚兰见他一副自在模样,只当他在看热闹,气得拿了铁镐就冲进人群。

    风和赶紧上前,把她连人带搞拉回来。楚兰气得朝风和挥来一镐,风和及时避开,不禁笑出声来,道:“你气糊涂了,连我也打?”

    楚兰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图,来帮忙是假,打我姐妹主意是真!”

    风和不与她计较,抬头见得一棵大树,足有三四丈高,枝繁叶茂,那枝叶横伸过来,正好在众人头顶上。当即一个纵身,腾空而起,将一柄利剑在半空横挥竖削,顷刻间大树枝叶纷纷落下,砸向众人头顶。

    众人头顶被枝叶砸中,纷纷抬头来看,只见漫天枝叶漱漱而下,像落雨一般,都吓得魂飞魄散,拔腿便跑,只听有人呼道:“树要倒了……”

    众人跑散开来,转身见半空一阵枝叶落下后,又缓缓落下来一少年,简直如天神下凡一般,都吓得面如土色。

    风和落地后,将手中长剑一挥,只听“啪”的一声,一根树枝应声而飞,直如一支急箭破风射去,插在二三十丈外的一道土墙上。

    这时,对方那十来个壮汉都丢下手中锄头、鱼叉等物,过来朝风和拱手,均道:“好汉,你是山上学剑的?”

    风和卓然而立,点了点头。

    众人便连连称赞,便有人说道:“这才是学剑的,比老牛家那几个强多了……”也有人道:“哎呀,大开眼界,将来我家娃娃也要送去学剑……”

    那邻居宇文通天和儿子宇文成仙见请来的十来个壮汉都已失了斗志,楚兰家又请来了这般高手,也不敢再闹事,约了楚兰父母出来,几人心平气和地谈起地皮的事。

    楚兰见风和身手如此了得,瞬间化解了两家争斗,对他的成见也一扫而空,心中既是佩服,又是感激。李大志、何广才见了风和适才腾空挥剑的超凡本领,自认远远不及,心中佩服得不行,也过来朝风和拱手致意。

    风和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收了剑,过来与几人闲聊了几句,便道:“此事既了,我便走了。”

    楚兰几人拉住他,要留他到家里喝酒吃饭,好好相谢。这时那些壮汉又围过来问长问短,一心想知道他在哪个门派学剑,师从何人,风和应付不过来,只得推脱有事,自去了。

    何广才望着风和远去的背影,叹一口气道:“他如此身手,我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风和沿着原路返回寥山。来时匆忙,返时悠然,一路但见山野间桃花开得灿烂,草木长得欣荣,时有燕子飞过,间或传来水田中农耕斥牛之声,只觉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心中颇为惬意。

    他一路观景而行,不知不觉已至叹悠湖畔,只见一身材高大的老者正面湖而望,正是那“一剑惊雷”雷震威。于是上前来拱手行礼,道:“老前辈,好个兴致!”

    雷震威昨日领略过叹悠湖风景,只觉美不胜收,故而今日又来到此处观赏,见是风和,脸上大喜,道:“后生,你这是从何处而来?”

    风和道:“自山野间一好友家中而来,正欲回寥山。”

    雷震威道:“你倒是个好交朋友的,那日见你,你正冒雨见一个受伤好友而去,今日见你,你又自一好友家中而返,却不知这好友是男是女啊?”

    风和面上一红,据实答道:“那日去见的受伤好友,乃是一少年,今日这个,却是同门师姐。”

    雷震威笑笑道:“这同门师姐,可是你意中人?”

    风和面上更红,摇头道:“前辈说笑了,只一同门而已。”

    雷震威听了哈哈大笑,一时间山摇湖荡,惊奇无数飞禽。

    风和深知此人功力不凡,心中佩服无比。

    雷震威收了声息,沉吟道:“你这少年,样样都好,就是太仁弱了一点,不知是否能堪大任……”

    风和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自思索。只听雷震威又道:“后生,我有一绝世剑法,尚未寻得传人,今见你天资极佳,欲传与你,只是有一条件,不知你能否答应?”

    风和听得大惊,失声道:“传与我?”

    雷震威点点头,面上颇为严肃。

    风和见他不像说笑,不禁问道:“你说有一条件,却不知是什么条件?”

    雷震威道:“我昔日败于天南双剑之下,曾扬言要将你恩师夏清行的古琴一劈两半,只要你寻来那古琴,当我面一劈两半,再拜我为师,我便答应传你剑法。”

    风和听了,朝雷震威躬身一拜。

    雷震威只当他同意了,心中颇有些失望。

    只听风和说道:“前辈武艺,胜我恩师十倍有余,但在我心中,恩师却无人可比。纵然你有绝世神剑,自寻得传人便是,来找我却是找错人了!”

    雷震威听他言语甚是恭敬温和,但这番话透露出来的本意却铿锵有力。他心中暗喜,嘴上却道:“哦,夏清行不过一江湖剑客,名声不出竿梧两州,一生只开得半家武馆,有何功绩,你竟说他无人可比?”

    风和此时颇为激动,言道:“前辈可听过一首诗?”

    雷震威笑道:“我听过的诗词歌赋多了去了,先秦的诗经,两汉的赋文与乐府,唐人的格律,宋人的长短句,不知凡几,你所说的是哪一首?”

    风和言道:“这首诗比起前辈说的这些诗词歌赋以及前辈那日在砖瓦亭中吟唱的诗歌来,要粗鄙得多,甚至连平仄韵律都没有,不过是一江湖草莽所作的打油诗,但在我却震耳发聩,心神俱往。”

    雷震威听得甚奇,道:“你且吟来听听。”

    风和顿了顿,吟道:“学艺深山里,行侠江湖间。路遇不平事,敢怒亦敢言。”

    雷震威仰头听着,见风和只吟了四句便没下文,奇道:“这就完了?”

    风和点点头,道:“就四句。”

    雷震威道:“我只当是长诗呢,原来才四句,这诗连平仄粘对都没有,确实粗鄙得很……”待沉吟一番后,不禁问道:“这诗是何人所作?”

    风和朝雷震威恭敬拱手,道:“这是恩师夏清行初入江湖时所作的诗,凡是他朋友,多半知道。”

    雷震威听了,不禁叹出一口气来,道:“我向来自视甚高,藐天下英雄如无物,却不知这夏清行竟有如此侠义胸怀,今听得此诗,心中佩服得紧。”

    风和又一拱手,道:“适才谢前辈垂爱,晚辈有如此恩师,受用无穷,无须再投名师了。”说着便自去了。

    雷震威看着风和远去,不禁叹道:“想不到他外表柔善,心中却这般刚强,正适合练我那‘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抱雷剑法……”

    他站在原地发呆,过得一阵,忽见远处湖岸边有一少年手中拎着两个酒坛,径往这边走来。待那少年走近时,已认出此人是昨日见过的一名王度川的弟子,心道:“这小子莫不是为找我而来……”

    ……

    到得下午,风和正在堂中练剑。堂中也没什么人,只有一旁摆弄花草的夏侯喜与他作陪,时而与他搭上几句话,说的无非是“看我这盆兰花长得如何?”“看我这盆虞美人花开得如何?”

    不一会儿,有个同堂弟子跑来堂门口喊道:“风和,山脚下有人找……”那人话音未落,已一溜烟跑走了。

    夏侯喜见了说道:“这个没魂的西门奔,话没说完就跑了,准是急着去找老乡小荷花去了。”

    风和也不知谁找自己,收了佩剑,便出门往山脚去。

    到得山脚,只见一少年,衣着华贵,仪容清秀,正是自己在天南武馆时的同门沈郁林。这沈郁林是沈晴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人斯文,性子柔和,初入武馆时觉得王度川过于严肃,而夏清行相对随和,便做了夏清行作亲传弟子。

    风和知道沈郁林现已转入了寂山剑派,他来找自己,不穿派服,特意换了一身华贵衣服,是怕被寥山弟子发现他的身份,便走过去与他招呼。

    沈郁林见了风和,连忙行礼,说道:“风和师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风和笑道:“郁林师弟,你向来可好?不知找我何事?”

    沈郁林笑道:“我啊,你也知道,最怕大师父,现在做了他弟子,能有什么好日子……对了,左师兄在那边等你,你跟我来。”

    风和这才知原来是左奇英找自己,这左奇英定是因为沈郁林刚到寂山不久,别人看着眼生,不会怀疑他是寂山弟子,才派他来寥山通传消息。便随沈郁林走了一段路,路上各聊了些近况。

    二人行至一处,忽的听有人喊道:“风和师弟,我在这,快过来。”风和抬眼看去,只见左奇英穿着一身灰衣,正躲在山道旁的树林里朝自己招手。

    风和走近去,说道:“左师兄,你找我何事?”

    左奇英便将沈郁林支走,见他已走远,忽的现出一脸悲色,对风和说道:“风和师弟,昨日师父回去,大病一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风和奇道:“怎么会这样?”

    左奇英道:“许是昨日受惊了,你想啊,那雷震威昨日多么霸道厉害,师父心里肯定吓到了。”

    风和听得将信将疑,道:“那你不去照应,来这里干嘛?”

    左奇英道:“师父嘴里一直念叨二师父的名字,许是昨日见我们几个使出双剑合璧,想起二师父及从前的事,心里觉得有愧。我看得出,他老人家甚是想念二师父。所以……所以来问问你……”

    风和道:“问我什么?我也不懂医术,你们寂山的钱长老不是医术了得么?”

    左奇英道:“师父得的事心病,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他是想二师父想的,所以我来问问你,你这里有没有二师父从前留下的物件,我好拿去给师父一看,以解他老人家思念之苦。”

    风和思索了片刻,只觉这事匪夷所思:这么多年,也没见大师父王度川去过天南武馆探望恩师,怎么这会儿倒思念成疾了?便道:“我师父身无长物,你是知道的,哪来的物件留给我们。”

    左奇英思索片刻,忽道:“对了,二师父的古琴呢?那是他最心爱的宝贝,肯定留给你和申屠了。”

    风和听到“古琴”二字,顿觉不妙,心道:“这左奇英似乎知道恩师古琴在我与申屠手上,此时要拿去,当真是为解大师父思念之苦,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左奇英见风和暗自沉思,便急切地说道:“风和,我知道往日我师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看在他老人家已病倒的份上,就把古琴给与我,待师父病好了,我立时还过来。”

    风和只是迟疑,过得片刻后道:“左师兄,恩师古琴不在我处。”

    左奇英道:“怎么可能,我问过沈晴,这古琴前几日刚被申屠拿去,你怎说不在你处?”

    风和听得心下明了,知左奇英是从沈晴处打听过才来的,心想他一心要这古琴,不知何故?便说道:“哦,原来在申屠那里,那我把申屠叫来,且听他怎么说。”

    左奇英听了急道:“风和师弟,申屠这人不好讲话,对我师父又有成见,跟他说,他多半不同意。你做个中间人,把这古琴借我,我保准几日后完好无损的还你。”

    风和道:“这古琴乃是我恩师心爱之物,申屠是他大弟子,这事须听他的。”

    左奇英恼道:“风和,你怎的如此不念旧情,眼见你大师父一病不起,你这一举手之劳也不肯相帮?”

    风和难辨他话的真假,心想,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我这做师侄的倒确实不讲情面了,只是古琴乃我恩师极心爱之物,给了他们终是放心不下。心中一番思索,终于说道:“好吧,我且去将古琴取来。”他这句话边说着边察看左奇英脸色,只见左奇英仍一脸着急悲恼模样,便回了派中去取琴。

    待风和背着琴匣回来,申屠长明也随他一道来了。左奇英见了,忙上前拱手致意,道:“两位师弟,今日借琴之情,师兄感激在心,来日必将大谢。”

    申屠长明说道:“且慢,这琴还不定借你。王……你师父病重,与我们何干,他要看琴,自来寥山看!”

    左奇英又急又恼,道:“申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师父他老人家现在病重,能走得过来看琴吗?”

    申屠长明便道:“那好,我们亲自带琴过去,给他看了便回。”

    左奇英略作迟疑,道:“你们两个寥山弟子,去我们那不方便,再说了,这琴也不是灵丹妙药,哪有一看便好了病的道理,须留在师父身边数日,待他痊愈了,再来还你。”

    申屠长明直是不肯,左奇英只好来求风和。风和沉吟一番,亦是不答。便在这时,左奇英忽的单膝跪地,抱拳拱手,诚恳说道:“二位师弟,算师兄求你们了,这琴且容我借去……”

    风和见他竟下跪恳求,心中不忍,上前将他扶起,终将背上琴匣取下,递了给他。

    申屠长明见了道:“风和,到底你是大师兄,还是我是大师兄,这事你怎可擅自做主?”

    风和道:“左师兄都下跪求情了,况且只是借去几日,无甚打紧。若大师父果真病了,思念恩师,我们横拦竖挡,终不是做晚辈的样子。”

    申屠长明仍愤愤不平道:“合着好人都让你做了,我做坏人……”说着甩了甩衣袖,颇为不忿。

    风和生出一股意气,说道:“区区小事,何必如此!左师兄,你且拿去。”说着将琴匣再次递给左奇英。左奇英见状,连忙伸手来接。

    这时申屠长明“刷”的一声拔出长剑,怒道:“风和,你越来越不把我这师兄放在眼里了!”

    左奇英见了,一时不敢接过琴匣,只道:“申屠师弟莫恼,且放下兵器,风和师弟也是一片孝心……”

    申屠长明浑不理会,一柄长剑已抵住风和胸口。风和将琴匣递到左奇英手上,一手也拔出了佩剑。

    左奇英拿到琴匣,心中甚喜,便要打开一看。

    那边申屠长明见了喝道:“左奇英,你敢打开试试!”说着一柄长剑移了过来。

    左奇英吓得赶忙将琴匣护在身后。这边风和横剑挥来,挡住申屠长明的剑,说道:“左师兄,你快走。”左奇英听了,连忙带着琴匣跑走。申屠长明手举长剑,直追过去,风和便跟在后面追赶。

    左奇英当即施展踏莎行轻功,一路奔去,只听得后面长剑交锋之声,那申屠长明与风和显然已打起来了。他心下甚喜,不敢耽搁,生怕二人追来,头也不回径往叹悠湖跑去。

    原来他今日上午在寂山上望见雷震威正立于叹悠湖赏景,知此人武功极高,又听师父说起此人有套绝世剑法一直未觅得传人,便带了两坛酒过去搭话。他能言善辩,到得雷震威处,三言两语便顺其自然说起拜师学艺之事。

    雷震威便要他将夏清行古琴带来,当面劈开,才肯收他。他恰巧又从沈晴那里得知古琴在申屠长明与风和手中,便编了一个师父病重的理由,把古琴骗到了手。

    现在古琴在手,便一路奔去叹悠湖,只期尽早拜师,学到那门绝世剑法。他一路奔行,不一刻已到了叹悠湖。见雷震威仍候在那里,心头甚喜,将古琴背在身后,放慢脚步,缓缓走近。

    雷震威见左奇英竟真将古琴带来,便朝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左奇英走近,便双手捧起琴匣,单膝跪地,说道:“师父,弟子已将古琴取来,任您老人家处置。”

    雷震威见了说道:“你且起来,我有话问你。”

    左奇英将琴匣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恭敬立在一旁,只听雷震威问话。

    雷震威淡淡说道:“你拜我为师,你师父可知道?”

    左奇英听了一愣,道:“尚未告知家师,不过家师知道,定会为弟子高兴。”

    雷震威又道:“你与那夏清行是什么关系?”

    左奇英道:“夏清行是我二师父。”

    雷震威再道:“你与他感情如何?”

    左奇英听了,脑中只觉一片空白,沉吟道:“感情如何?他从前和师父都教导过我,我是他们的共同弟子。只是后来他为收留申屠风和二人,便与师父分开授艺,我跟了师父,与他便是师侄与师叔的关系,他对我虽没有过冷淡,但我对他……我对他却似乎有了隔阂……”

    雷震威正色道:“你真舍得将他的古琴一劈为二?”

    左奇英听了暗惊,他将古琴骗来时,从未考虑过舍得与不舍得,此刻听雷震威这么一问,心中似乎倒有几分不忍。忽又想到昨日雷震威身手不凡,心中一横,终道:“如何不舍得!这是弟子给师父的见面礼,我现在就将它劈开!”说着抽出佩剑,扶起琴匣,便要一劈为二。

    雷震威见他当真要劈琴,急忙伸出手指一点,一束无形力道便朝左奇英佩剑击去。只听得“铿”的一声,左奇英手中佩剑震荡不止,随即嗡嗡作响。

    左奇英见了大惊,连忙将琴匣放下,收了佩剑,说道:“师父,您这是何意?”

    雷震威见自己一指之力竟没将他佩剑击断,心中亦是一惊。暗思,我这一指虽只用了二分力道,但寻常佩剑足可击断,这小子拿的是什么剑,竟如此坚韧。心中想着,便朝他佩剑看去。

    左奇英见雷震威盯着自己佩剑,心中已明,便将佩剑双手呈过来,说道:“师父,弟子昨日被您老人家击断佩剑,今日特带了一柄宝剑过来,名叫‘万折剑’,可万折而不挠,乃是弟子花重金请名师打造的。”

    雷震威点了点头,看了看,道:“这剑倒是把好剑。”

    左奇英喜道:“师父若喜欢,弟子这便赠与师父,就当是拜师礼了。”说着将剑又呈上一步。

    雷震威心想,这小子为了拜师,倒花了不少心思,天资却也不错,只是这人人品堪忧,我岂能看上他。便说道:“我已多年不曾佩剑!岂不知真正的高手,手中有剑无剑已没甚差别。”

    左奇英点点头,道:“师父武功出神入化,已用不着这剑了,是弟子考虑不周,来日再寻他物赠与师父。”说着将剑收了。

    便在此时,风和忽然自左奇英身后走了过来。左奇英见了一惊,万料不到他会跟来,当即笑脸相迎道:“风和师弟,你怎么也来了?几时到的?”

    风和适才将左奇英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此刻对他已鄙夷至极,冷冷道:“左师兄,我好心将琴借你,原以为你当真是拿去给大师父解思念之情,不想你却要将它一劈为二,取信于雷前辈,好去学他的绝世神剑!”

    左奇英羞得满脸通红,任他如何能言善辩,此时事实摆在眼前,只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震威对风和道:“后生,这琴是你借给他的?”

    风和点了点头。

    雷震威淡淡说道:“你这后生啊,样样都好,就是太过仁善,易相信人。适才不是老夫出手,你恩师古琴,只怕早被一劈两半了。”

    风和拱手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以后定当谨记。”

    雷震威道:“我先后对你二人说过,将这古琴带来,当我面一劈为二,便收你们为徒,原是为了考验你们。你经受住了考验,而他却没有。”说着便朝左奇英投去厌恶且蔑视的目光。

    左奇英吓了一跳,忙垂下了头。他听到这里,才明了雷震威适才为何要阻止自己劈琴,也明白风和为何会跟来,心中既羞愧难当,又自恨太过愚蠢。

    雷震威道:“风和,你是个真君子,通过了老夫的考验,老夫欲收你为徒,传你那绝世剑法——抱雷剑,不知你意下如何?”

    风和只觉得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左奇英在一旁听了羡慕不已,见风和竟还迟疑,心中直道:“你这傻瓜,那抱雷剑乃是剑神遗招,惊世骇俗,我为了它卑躬屈膝,甚至尊严丧尽,你却还犹豫不决!上天也真会作弄人,我苦苦求而不得,却让一个傻瓜占了天大的便宜……”

    雷震威见风和沉默不语,此刻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道:“莫不是我上午那番话伤了他的自尊,令他心中不快?我言语是犀利了些,但不过是为了考验他,他岂能不知……”

    风和适才见雷震威出手阻止左奇英劈琴,已猜知他上午那番言辞均是在考验自己。砖瓦亭中抚弦而歌,已见过他的高情逸态;叹悠湖畔以指作剑,已见过他的雄豪磊落。对他的胸襟气度更是无比佩服,只觉与他颇为投缘,若能拜他为师,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雷震威此时开口说道:“后生,老夫上午为了考验你,对你恩师夏清行出言多有不敬,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其实老夫心中对你恩师也敬佩得很,尤其当你念出他那四句诗时……”

    风和听到这里,未等他把话说完,深呼了一口气,朗声道:“承蒙前辈垂爱,晚辈愿拜您为师。”说着单膝跪地,朝雷震威拜去。

    雷震威见了,脸上大喜,一时老怀大畅,失声道:“好好好,老夫晚年能得你这一佳弟子,当真此生无憾了……”说着竟老泪纵横。他自武功大成以来,一直想找一个能传他那抱雷剑法的弟子,这一找便是三十多年,现终得偿所愿,不禁感慨落泪。

    风和见雷震威满脸泪水,赶紧起身来慰。雷震威抓住风和的手,激动地说道:“我的好徒儿,为师这是欣喜落泪,无须在意……”风和点了点头,只觉雷震威手上劲力极大,手掌火热,内功实深不可测,故而这寻常握裹也有真气溢发。

    左奇英在一旁看到两人即刻间成了师徒,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想要走又不大敢走,深知那雷震威对自己无比厌蔑,自己若发出个动静惹怒了他,说不得便是一通教训。

    雷震威却毫无闲工夫理会左奇英,无意瞥见他也视若无物,只跟风和闲聊着。连一向温和仁柔的风和扫视到左奇英,也如没看见一般。两人相谈甚欢,说话间便要一道离去。

    左奇英顿感此乃人生奇耻大辱,心中恼羞至极,忽见自己借来的琴匣尤落在地上,风和竟也不要了,不禁出言讽道:“风和师弟,你可真是个真君子,有了新师父,便忘了旧师父!你拜得雷前辈为师,便将你恩师夏清行的古琴丢弃在这,看也不看,拾也不拾!”

    雷震威听了也觉奇怪,那古琴是夏清行之物,风和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自来后便没看过一眼。

    只听风和云淡风轻地说道:“左师兄,大师父既然病重,这古琴你就带去给大师父治病吧,就当送你,不用还了。”

    雷震威听到风和这话,心中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心道:“这风和刚拜得我为师,便对前一恩师之物如此不在意,莫不是他一直伪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连老夫也被他骗过了?”

    左奇英说王度川一病不起,要见古琴,原是诓骗风和与申屠的。这时听了风和的话,一时恼羞成怒,刷的拔出佩剑,愤然道:“我师父安然无恙,谁稀罕你的破琴!你这伪君子,枉我平日将你视作忠厚之人,却原来是个攀龙附凤、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左奇英羞与你同门,从此以后,你我同门之谊便有如此琴!”说着挥剑而下。

    雷震威与风和此时均离左奇英较远,又猝不及防,谁也来不及阻止,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琴匣已被他劈成了两半。

    左奇英劈完,收了佩剑,朗声道:“雷老前辈,你收了个这样的徒弟,晚辈不知该为你高兴呢,还是该为你难过……”他说话间忽瞥见那琴匣之中装着的并非古琴,却是一块已被他一劈为二的木头,不禁失声道:“风和,你……你拿块木头来骗我……”

    风和此时已看清左奇英嘴脸,朗声道:“恩师古琴乃高雅之物,只借与君子,不借与小人,这琴匣之中的木头,乃取自茅厕,倒正与你相配!”

    左奇英听得大怒,道:“风和,你这卑鄙小人,竟用茅房木头来糊弄我,你……你与申屠长明演的一出好双簧,把我耍的团团转!今日之辱,我左奇英永世不忘!”

    风和对左奇英再无好感,也不留情面,继续朗声说道:“还有一事,我须告知你:恩师古琴,我已让郁林师弟背去,此刻怕早已到了你师父手中。你师父若重病是真,权当了你一片孝心;若重病是假,你就等着回去受你师父处置!”

    左奇英听了心中大骇:师父王度川重病纯属子虚乌有,他若知道自己为骗琴投师,谎说他重病,以他性子,即便不将自己逐出师门,以后怕也难有好脸色看。想到这里,不禁软声道:“风和师弟,我们同门一场,你真要把事做绝吗?”

    其实风和并未将古琴给与沈郁林,而是让申屠长明背去琴社找沈晴,若问知王度川病重是真,便让沈晴带去给王度川一看。那琴匣之中放的木头也并非取自茅厕,而是他卸下来的一块床板,他在上面写着恩师夏清行初入江湖时所作的四句诗词。

    风和此时也不告知左奇英实情,只是低语跟雷震威说了。雷震威听明详情,哈哈一笑,心道:“我这徒儿虽然仁善,却极聪明,不易上当……”

    ……

    却说申屠长明背着古琴去琴社找沈晴,对叹悠湖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他到得琴社,想起上回安柔对他的教训,不敢直入,便在一琴室窗外朝沈晴招手。沈晴见了,也不理会,全当没看见。

    他心中着急,便又让苏婷、叶沁瑶、白卿卿等人一一去传话,那沈晴却始终不出来。

    过得一阵,忽见到黄低与邱虎也在琴社帮忙,他便叫出二人来,说有要事找沈晴,让他们将沈晴给拖拽出来。

    沈晴终架不住这连番“盛情邀约”,出得门来,见了申屠长明,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冷说道:“你找我干嘛?”

    申屠长明平时能说会道,见了沈晴却颇有些紧张,只问道:“沈晴师妹,你师父是否一病不起?”

    沈晴听了大是不忿,骂道:“你这无赖,我就知道你准没好事,一见面嘴里就不干不净,我师父好好的,你咒他干嘛?”

    申屠长明脸上胀红,支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确认一下,你师父是否病重,想我恩师了,要看一看他的古琴?”

    黄低在一边乐道:“想不到申屠这家伙还有脸红的时候!”

    沈晴这时才发现申屠长明背着古琴而来,听他说话语气也不像胡闹,一时莫名其妙,道:“我上午见师父还好好的,可没瞧见他生病。”

    申屠长明道:“会不会是下午生的急病,一下子便起不了床了?”

    沈晴呸道:“你个乌鸦嘴,胡说什么?”

    申屠长明大窘,忙道:“我是听左奇英说起,你师父病重,又甚是想念我恩师,非要看看这古琴,以解相思之苦……”

    沈晴奇道:“几时的事?我可一点不知道,左师兄当真是这么说的?”

    申屠长明道:“这还有假,那左奇英都急得跟我们下跪了,说要借琴去救你师父。”

    沈晴忧道:“左师兄都下跪了,那八成是真的,你们……你们干嘛不将古琴给他?”

    申屠长明道:“左奇英这人,呵呵,我与风和都不大信得过他,所以风和让我来问问你。”

    沈晴嗔道:“你们两个怎么对左师兄这么大意见,人家不就是武功比你们好一点,以前比剑常常赢你们!”

    申屠长明听了气得不行,嚷道:“他左奇英那里比我们武功好了?我前几日还将他长剑击落,打得他灰头土脸……”

    沈晴听了,又气又好笑,说道:“好好好,你武功更好,天下无敌……既然我师父病重,你快将古琴给我,我这就送过去。”

    申屠长明一时犹豫不决。

    沈晴催道:“申屠,你要急死人啊,快给我!”

    申屠长明听了,极不情愿地从背上取下古琴,递与沈晴。

    便在这时,雷震威与风和也来到了琴社门口。

    风和见申屠长明正要将琴交给沈晴,连忙喊道:“申屠不可!”

    申屠长明见风和来了,顿时大喜,忙将递出的古琴收回。

    沈晴大是不悦,朝风和说道:“风和,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和道:“沈师妹,大师父并未病重,这琴不能给你。”

    申屠长明问道:“风和,事情你都探知清楚了?”

    风和点点头,道:“那左奇英就是个无耻小人,大师父病重一事,全是他胡扯出来的!”

    沈晴愤愤不平,说道:“风和,你平时温和有礼,为什么要说左师兄的坏话?他干了什么事,你非要说他是个无耻小人?”

    风和道:“沈师妹,你与左奇英关系非比寻常,这件事我不好跟你说明……”

    沈晴听得大怒,满脸胀红,恼道:“风和,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和左师兄关系非比寻常了?”

    风和面上大窘,一时不知如何答话,支吾道:“你们……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

    沈晴气上心头,压抑良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流下泪来,怨恨道:“你们两个,凭什么这样说!我和左师兄之间,就跟和你们之间一样,不过是同门情谊,你们非要背地里说我们如何如何,弄得所有人都笑话我……”

    风和见沈晴这般样子,心中不忍,柔声道:“沈师妹,是我不好,一时胡言乱语,你莫见怪。我……我不知你与左奇英关系如何,不过,我劝你以后还是少与此人接触。你蕙质兰心,高贵清雅,是个淑女,那左奇英配不上你……”

    申屠长明听得心中大喜,他素来厌透了那左奇英,但一直找不到他的有力污点,听到这番话,知风和必是见证到了左奇英令人不齿的一面,若能当着沈晴的面揭露出来,心里甭提多痛快。当即说道:“风和,左奇英做了什么丑事,你一五一十说出来,也好让沈晴师妹看清楚他这个人!”

    风和只是摇头,轻叹道:“我们与他总算同门一场,就给他留点脸面吧!”他知左奇英爱慕沈晴,此事若让沈晴知道,左奇英此后便没脸做人了。

    申屠长明顿时不悦,道:“风和,你尽是这烂好心肠,这种小人你给他留什么脸面,他有脸做的出,还怕人说么!”

    沈晴此时也忍不住问道:“风和,左师兄到底做过什么,你只管说出来。”

    风和仍是摇头,他总相信是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时候,不愿将人“赶尽杀绝”,“置之死地”。

    沈晴恼道:“你不说,那便是诬陷,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我偏要和他好,说不定将来……将来还要嫁给他!”

    风和听得急了,忙说道:“万万不可!沈师妹,婚姻大事,你可要三思,那种人哪配得上你,总之……你听我的就是……”

    沈晴驳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

    风和顿时语塞,是啊,他跟沈晴关系并不算有多亲近,虽是同门,却是两个师父,彼此之间也没怎么说过话,相反左奇英与沈晴却是正儿八经的同门师兄妹,自小关系密切,他说这话倒有以疏间亲之嫌。

    申屠长明说道:“沈晴师妹,你这话说的可叫我们伤心了,我们还不是怕你跳入火坑!”

    沈晴道:“跟左奇英好就是跳火坑?听你们话就不是跳火坑了吗?”

    申屠长明愤然道:“好好好,你去跳火坑,我们也不拦你,你明天就和左奇英拜堂成亲,我们去喝你喜酒……”

    申屠长明话未说完,那边沈晴气得走过来要给他一巴掌。

    风和赶紧拦住沈晴,说道:“沈师妹,申屠胡说惯了,你别介意……”

    沈晴恼道:“你这个也让我不要介意,那个也要让我不要介意,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今天偏要介意……”

    那边申屠嚷道:“风和,你别拦她,让她打,她早想打我了……”

    沈晴怒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三人拉扯在一块,乱作一团,只听到“啪”的一声,沈晴一个巴掌却拍在了风和脸上,顿时显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沈晴一下子愣住,慌道:“对不起,风师兄,我……我不是要打你,我打申屠这无赖来着……”

    风和摸了摸脸,说道:“没关系,打就打了吧……”

    沈晴不住地向风和道歉,风和连连摇头,只道:“不碍事,你打谁没关系,出了气就行……”

    申屠长明在一旁高声道:“风和,这次你替我挨了一巴掌,下次我替你挨……”

    一旁的黄低邱虎几人听了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时,琴社里的安柔听到动静,走出来观看,见一群人在这里吵闹不停,其中又有申屠长明,便边走过来边道:“又是你这少年,怎么每次吵架都有你?”

    申屠长明听了,赶紧低下了头。

    安柔又道:“你们赶紧给我散了,我琴社都快成菜市场了,闹哄哄的,成什么样子……”

    这时雷震威说道:“千万别散,我正看得起劲呢!”

    安柔看了雷震威一眼,怨道:“师父,您一个做长辈的,见一群少年在这里吵闹,怎么也不劝劝?”

    雷震威道:“我劝的干嘛,这么有趣的热闹,我巴不得看个尽兴……”

    安柔白了师父雷震威一眼,道:“您啊,还是从前的性子,一点没改!”

    雷震威不屑道:“我性子好得很,改什么改?”

    这时,琴社里一众弟子见外面吵得热闹,都要溜出来看,刚走到门口,被安柔一个眼神给拦住,都灰溜溜地原地返回了。

    这边沈晴说道:“风和,即便我师父没有病重,这琴也须给我!”

    风和道:“为何?此琴乃我恩师之物,自然归申屠与我保管。”

    申屠长明亦道:“没错,我是恩师大弟子,这琴自然由我暂为保管,风和心细,便由他代管……”

    沈晴嗔道:“你们两个保管?你们知道怎么保管吗?”

    申屠长明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找个稳妥地方放好,谁也不许乱碰,不就行了!”

    沈晴哂道:“我当你好清楚,却是什么也不懂!你可知道这古琴该放在何处,如何不受潮发霉,如何不干燥发裂?”

    申屠长明与风和听了都一脸茫然,他们哪里知道保管一张古琴还有这么多讲究。

    风和便说道:“既然如此,师妹告诉我们该放在何处,我们照办就是。”

    沈晴白了风和一眼,说道:“你只当这就完了?这古琴异常珍贵,还得时时保养擦拭,你们谁又懂?”

    风和与申屠长明听了都摇头。

    沈晴便说道:“既然如此,这琴自然须给我保管!”

    风和与申屠长明面面相觑,一时不决。

    过得一阵,风和说道:“沈师妹,你是师父音律弟子,这琴给你原本也并无不妥,只是……只是那左奇英,我怕他知道后……”

    沈晴又气上心头,道:“我是我,他是他,你为什么总要把我们放一块说事?”

    申屠长明道:“此琴乃我恩师伴身之物,他老人家已经归隐而去,不知所踪,我们两个带这琴在身边,以寄思念……”

    沈晴驳道:“你们思念师父,我就不能思念二师父吗?二师父教我琴艺,在我心中,他也是我亲传师父!”

    申屠长明听得不知如何反驳,问风和道:“风和,你觉得呢?”

    风和想起适才在叹悠湖畔,左奇英已将琴匣一劈为二,若让他知道古琴在沈晴手中,必定要给劈了解气,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此事若让左奇英知道,他必处心积虑要毁掉此琴!”

    沈晴道:“风和,你是不相信我能保管好这张古琴?”

    风和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担心左奇英……”

    沈晴此时带着哭腔说道:“风和,你能舍命护住我的剑鞘,难道……难道我就不能舍命护住二师父这张古琴么?”

    风和听了,不禁动容,点了点头,道:“沈师妹,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我相信你定能保管好此琴……申屠,要不……要不我们将琴给沈师妹吧?”

    申屠长明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心细的决定好了,我听你们的……”

    风和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这琴便交与师妹保管。”

    申屠长明听了,便将古琴取下,递给了沈晴。沈晴接过古琴,用手摸了摸,甚是激动,说道:“多谢两位师兄信任……”

    便在这时,天空中忽然闪现出一道红光,众人见了都觉惊讶。雷震威心头一震,急喊道:“风和,速跟我来。”说着直奔山脚而去。

    风和跟在雷震威后面,一时追他不上。雷震威道:“你这轻功还得好好练练!”说着背上生出一股无形力道来,将风和牵引而去。

    风和得此力牵引,顷刻间已追至雷震威身后,心中大骇不已。

    两人继续朝山脚奔去。

    那山脚处有个广场,正是“太闲圣地”,场中值守的八名太闲弟子见二人急奔而来,都围聚过来,拔出长剑,齐声喝道:“太闲圣地,不得乱闯,速速离去!”

    雷震威浑不理会,身子忽的拔地而起,风和在他身后,被一股无形力道牵引拖拽,便如一只风筝一般,飘荡在半空中。

    广场上八名值守弟子均抬头看去,直呼天人。

    顷刻间,那雷震威已跃至山顶,挥一挥手,风和便如收线的风筝一般,霎时落在了雷震威身旁。

    雷震威举目四望,未察觉出异常,吐出一口气道:“老夫还是晚来了一步,让那妖孽隐去了!”

    风和惊魂甫定,奇道:“师父,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雷震威道:“适才红光现天,这方圆百里内必有一妖孽在修练那可怕剑法,我须在他剑法大成之前将其找出,尽早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风和惊道:“师父,你说的那可怕剑法,莫不是零剑?”

    雷震威听了震惊不已,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听过零剑?”

    风和答道:“弟子从一本古书是看到过。”

    雷震威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剑法确实叫做零剑,不过眼下此人修练的还只是显隐诀。”

    风和问道:“显隐诀与零剑不是同一种功夫么?”

    雷震威道:“大体相同,但零剑比显隐诀要可怕得多。”

    风和听得骇然,他原本以为天下最可怕的武功莫过于显隐诀,没想到这零剑竟又在那显隐诀之上。

    雷震威道:“我自年初便得到消息,说这里有人在修练此可怕剑法,故而特意自南州修邑赶来,这红光我已是第二次见了……”

    风和心下了然,问道:“师父第一次见到这红光,可是正月十五那日午后?”

    雷震威奇道:“怎么,你也看到了?”

    风和点了点,遂将上元节那日在王家村后山所见红光之事说了出来。

    雷震威沉吟道:“这妖孽练剑为时不久,红光还不甚显眼,待到他大成之日,便会红焰漫天。届时,这世上恐怕无一人是他对手!”

    风和惊道:“连师父您也不行?”

    雷震威摇头苦笑道:“呵呵,风和徒儿,你尚不知这门功夫的厉害,莫说是我,便是当年剑道五尊联手,抑或闲剑侠复生,怕也不成……”

    风和听得惊骇不已,过得良久,问道:“师父,适才你自背上发力将我牵引,使的是什么功夫?当真神奇得很!”

    雷震威道:“那是与挪云剑相配的内功,姑且可叫做‘挪云诀’,可惜此剑法已经失传,只剩些残余内功心法。此剑若成,威力无俦,连天上的云也可以随意挪动!”

    风和听得目瞪口呆,不禁问道:“此剑比之零剑如何?”

    雷震威吐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风和心下了然,又问道:“那擒风剑、拾雨剑、抱雷剑呢?”

    雷震威听了良久不语,过得一阵,叹道:“擒风拾雨,挪云抱雷,此四剑均威力无俦,只可惜拾雨剑完全失传,挪云剑只剩半部心法,擒风剑心法虽在,但剑法只剩三分,只有抱雷剑剑法心法俱在。我自称‘风雷居士’,其实是托大了,那擒风剑我只学得三四成,只有抱雷剑全数在心,故而行走江湖,我更愿用‘一剑惊雷’这个称号。”

    风和听了,点了点头。

    雷震威又道:“风和徒儿,你我师徒一场,我还未来得及教你功夫,这就要走了。”

    风和惊道:“怎么,师父这就要走?”

    雷震威点头道:“不错,那妖孽一日不除,我一日难安,待我除去那妖孽,再来找你。”

    风和想到恩师夏清行刚离自己而去,现在新拜的师父雷震威又要走,心中颇为伤感。

    雷震威道:“好徒儿,你放心,我必来找你……你我师徒关系,且先不要传扬出去。”

    风和拱手道:“弟子谨遵师父叮嘱,绝不乱说出去。”

    雷震威点了点头,略为伤感道:“你这就去吧!”说着用手一推。风和只觉有一股无形力道撑托着身子,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不一刻已落在了一处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