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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剑埋深林1

    上元节一过,又是新学年。这日,苏婷早早收拾停当,穿戴整齐,进过食,便提了佩剑,背着四五个包袱出门而去。她在寥山剑派学剑已有多年,早已独自出门惯了,过年时在家拿剑乱舞,打坏不少东西,家人也没来相送,都巴不得她快点走了清净。

    因家离寥山较远,苏婷平时都住在派内,只月末和年节休假才回,所以这次出门带的东西颇多。可随身带着这么多包袱,着实累赘,便预备上街雇一辆马车。

    到了街上,见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头,才想起今日是出行高峰,街上哪有单独的马车可雇,又不愿跟人挤在一块,惹来一众人无聊的目光。她因长得漂亮,平日总有人时不时朝她看,心里十分厌烦。好在有托运包袱行李的车子,于是花了二十文,将身上四五个包袱一并装车托运,自己只带一柄佩剑,走小路上山去。

    这条小路她非常熟悉,每月休假,多半由此路往返。此时天气尚寒,日头初升,暖意聊聊,小路上冷风肆虐,吹得她衣发飞扬,双颊生疼。

    约莫行了五六里路,经过一处湖泊。这湖名叫叹悠湖,临近太闲山,是百余年前的太闲剑客悟剑之地,湖水清澈,草木清幽。湖心有一座古亭,名为叹悠亭,相传乃是当年太闲剑客所造,湖名也因此而得。

    苏婷往日行经此处,必到岸边整理衣衫,顾影自赏一番。她身姿窈窕,面容秀美,立如玉树,行若春风,年方十七,正是爱美的年纪,怎能不“孤芳自赏”。

    看着水中自己俏丽的英姿,举剑向天,寒风吹动衣衫而面不改色,颇有女侠风范,不禁自得暗赞道:“好一个英姿飒爽、貌若天仙的女侠。”

    这本是她心中自娱的戏言,不料身后竟传来相同话语,倒似回声一般,不禁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两个容貌秀美的女子正笑嘻嘻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姐妹楚兰和伊倩,顿时脸色羞红。

    伊倩打趣道:“哟,苏天仙,半月多不见,又俊俏了不少,瞧脸蛋给吹得红扑扑的,快来本少侠怀里避避风。”楚兰则道:“咱们的苏天仙这是少女怀春了吧,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想男人想的……”苏婷气得举剑相向,嗔道:“好啊,两个无耻小妞,敢偷窥本女侠,快拿命来!”三人闹作一团,一阵嬉戏。

    原来楚兰、伊倩和她一样,也是托运了行李,走这小路上山,三人遂结伴而行。这时尚是早春,沿湖的树木还发着嫩芽,只有依稀春色。

    过了叹悠湖便是上坡的山路,三人行来有些吃力,便放慢了脚步。忽见前面山道上,有四名少年也在赶路,手中均拿着佩剑,料想也是山上学剑的,只不知是哪一派。

    原来这山道前方有一岔路口,一边通往寂山剑派,一边通往寥山剑派。太闲四派,孤独寂寥,均在这太闲山间,各占一峰,其中孤山剑派和独山剑派在东,寂山剑派和寥山剑派在西。

    寂山剑派和寥山剑派相距较近,矛盾亦多,曾有一时甚至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现在虽说关系有所缓和,但两派弟子私底下却少有走动,路上相遇也只当互没瞧见。

    伊倩走在三人中最前,说道:“也不知这四人是寂山的,还是我们寥山的。”太闲四派服饰原各有不同,不难分辨,只是新年伊始,各派弟子今日出门,身着的还是过年的新衣,故而单从服饰上分辨不出。

    楚兰走上前,一把拉开伊倩,说道:“这还不简单,看佩剑啊,咱们寥山剑派的佩剑跟寂山的不同。”说着便搭了个凉棚遥望,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出区别。伊倩又把她拉到后面,说道:“真有你的,这么远你能看清楚佩剑样式才怪呢。”

    “慢着,我看最前面两人背影挺熟悉的,应该是咱们派左二堂还是左三堂的,后面两个嘛,不熟,应该没见过。”楚兰说着,一把又将伊倩拉回到身后。

    伊倩又挤上前去,道:“这么说来,后面两个便是寂山剑派的咯?”

    “那还用说,这两人我都没见过,你看他们走路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寂山的坏蛋。”

    伊倩和苏婷被楚兰的话逗得咯咯直笑。前方四名少年听到笑声,都回过头来看,苏婷三人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待四名少年转过头去继续前行,苏婷才低声道:“你们也是蠢呢,既然前面二人是咱们寥山的,后面两个又怎么可能是寂山的。我们两派弟子连见面都绕着走,哪能一起赶路。”

    伊倩当即醒悟:“对呀,还是苏天仙聪明。”

    楚兰有些不服气,说道:“那可不一定,搞不好前面那两个是寥山剑派的叛徒,早跟寂山剑派的串通了也未可知……”

    她这一句“叛徒”一出口,前面四名少年又都转过头来,齐刷刷朝这边看。

    最前面一个少年认出来楚兰,当即高声说道:“牛楚兰,你说谁是叛徒呢?”

    楚兰平时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最厌恶别人叫她全名,换在平时早已发怒,但此刻面对四名男子,又在这人烟稀少的山道中,却也不敢多言,不自觉地退到三人最后面。

    伊倩见状,吓得赶紧躲在苏婷身后。

    苏婷本来走在三人最后,这一下反而成了最前面的一个。她又气又好笑,心下鄙夷二人如此行径,怯怯地朝四名少年望去。但见前面二人满脸怒气,第三人正暗自发笑,第四人面色平和,一副闲事不理的模样,忽与她眼神相交,不禁呆住,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苏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心道:“这人好生无礼。”

    那人回过神来,自觉失礼,脸上一红,立即转过头去。

    几名少年见三人默不作声,一副楚楚可怜模样,也没过多与之计较,继续赶路而去。苏婷三人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楚兰此时却颇有些愤愤不平,低声道:“有古怪,前面那两人我认得,是左二堂的郑栖梧和左三堂的邱虎,后面这两人我却从未没见过,一开始看背影我还不能确定,刚刚看了正脸,的确是没见过,肯定不是咱们寥山剑派的。”

    伊倩道:“好了楚兰,少说两句吧,你瞎操那个心干嘛。寥山三百多弟子,你能个个记得……”

    “你当我百晓女侠是白叫的么?派中但凡算个人物,哪有我不知的。”

    “也许他们就不算什么人物呗,入不了你女侠大人的法眼……不过嘛,后面这两人我也是第一次见,仔细瞧着,长得都还蛮俊的。”

    苏婷听伊倩这么一说,不禁抬眼望了望刚刚那个与自己四目相交的少年,只见他身形修长,步伐轻缓。

    楚兰叹道:“悲哀啊,我在说咱们寥山叛徒与寂山勾结的大事,你在这里见色起意,我们寥山派怎么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伊倩反驳道:“我见色起意?是谁天天在宿舍里崔盛长崔盛短的聊到半夜?”

    楚兰道:“那能一样吗,崔盛是咱们寥山剑派的骄傲,岂能与寂山派两个坏蛋相提并论!”

    伊倩驳道:“你凭什么说人家两个是寂山剑派的。”

    苏婷听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忙劝道:“哎呀,你们别吵了,待会他们听到又要转过头来兴师问罪了。”

    楚兰也觉有理,低声道:“伊倩,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伊倩此时也气上心头,道:“怎么赌?”

    楚兰道:“咱们就赌这两人是寂山的还是寥山的。”

    “赌注是什么?”

    “谁输了谁帮对方洗一个月衣服。”

    “一个月?这也太长了吧,半个月,我跟你赌。”

    “好,一言为定,苏婷做见证。”

    “赌就赌,谁怕谁!”

    “哼,岔路口就在前面,到时看他们往哪里走就是了,一目了然,你就等着输吧!”

    “我会输?我信苏婷的,她分析的很有道理……”

    三人都是少年人心性,不紧不慢地跟在四个少年后面,要看个究竟。不知怎的,苏婷的眼睛此时总是不自觉朝那个少年看去,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衣衫总被风吹起,衣带飘荡,不休不止。她记得有一个词叫“如风在衣”,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一路上楚兰和伊倩仍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些什么,苏婷一句也没听到。她甚至希望那个岔道口晚点到来,害怕那少年突然走向寂山剑派那一条路,便再见不到他的背影了。

    岔道口终于到了,这时四个少年走得比较分散,互相之间也没多说话。三个姑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第一个少年不出意外地走向了寥山剑派这条路,接着第二个少年也走向了寥山剑派这条路。关键时刻来了,第三人会往哪里走呢?三个姑娘都无比期待和紧张。只见第三个少年在岔道口停留了片刻,随即朝寂山剑派那条路走去了。此时,楚兰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伊倩则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实在想不通这人竟真会是寂山剑派的。

    苏婷此时内心感到一阵沮丧,这次打赌虽跟她没关系,可是这意味着第四个少年也是寂山剑派的,她再难见到他了。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为什么非要见他呢,明明才第一次见面,都不认识他呢!

    大局已定,楚兰已经哼起了胜利的小调,伊倩心灰意懒,打不起精神。苏婷极力掩饰着脸上失落的表情,不敢去看第四个少年,却又忍不住不看。

    第四个少年走到岔道口时并未犹豫,径直走向了寥山剑派这一条路,并快步向前去与前面二人汇合。这一下让三个姑娘都感到莫名其妙,苏婷更是差点喜极而泣。楚兰发觉苏婷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却显微红,问她怎么了。苏婷忙捂着脸,不敢让她看到,只说眼睛不小心进了沙子。

    三人走过岔道口,寥山剑派高耸的屋角已依稀可见,远远见前面三个少年径往寥山剑派大门方向走去。

    伊倩本来以为败局已定,不想这第四个少年给她扳回一局,不禁大喜。说道:“楚兰,咱们这赌谁输谁赢,你倒是说说。”

    楚兰本来胜券在握,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她气不打一出来,回道:“自然算我赢,以前面那个为准。”

    “凭什么,一个是寥山的,一个是寂山的,怎么着也是不输不赢!”伊倩愤愤道。

    “凭什么?第三人就是寂山派的,有本事你把他拉回来,我算你赢。”

    就在这时,后面跑来一个少年,正是刚刚走向寂山剑派的那个。楚兰隐隐觉得不安,心道:“这家伙不会也是寥山剑派的吧,你可别害惨了老娘!”只见那少年行色匆匆,边走边说道:“借过借过。”

    伊倩顿时大喜,道:“哈哈,连这个也是寥山剑派的,是我赢了……”楚兰又急又气,嘟囔着道:“这冒失鬼,路都会走错,老娘被你害惨了。”那少年知她们拿自己打赌,也不恼,走近时朝三人看了一眼,随即嘻嘻发笑。

    楚兰待他走远,骂道:“这蠢货,几人一块赶路,能把路走错了,害我白高兴一场。”伊倩讽道:“某些人输不起啊,输了赌注拿别人撒气。”

    “我骂他关你什么事,他是你男人还是怎的?”楚兰恼道。

    伊倩气得满脸通红,找苏婷评理。苏婷乐道:“谁让你跟她打赌来着,她一向输不起,你不知道么?”

    楚兰听苏婷为伊倩说话,更加气愤,说道:“好啊,你们俩什么时候穿上一条裤子了,还是瞧上同一个男人了,这是一致对外啊!”

    苏婷伊倩听了把楚兰揪住,又打又骂。

    楚兰挣脱出来,狡辩道:“肯定是你们早跟这人串通好了,让他先往寂山剑派走,再来看我笑话。”

    伊倩道:“你这人太可怕了,见人就扣帽子,他要往哪走,我们岂能左右。”

    “那他无缘无故去而复返干嘛,吃饱了撑的?”

    苏婷道:“这人肯定是去……”说到这里,却不往下说。

    楚兰突然明白过来,笑道:“他去干嘛,你倒是说啊。”苏婷红着脸,不搭话。

    伊倩这时也明白了,笑得前俯后仰,捂嘴说道:“哈哈,搞了半天,人家只是去小解,某些人啊,疑心病真重……”

    “好了好了,就按刚刚你说好了的,咱们不输不赢,赌注取消。”楚兰气呼呼说道。

    “想的美,这半个月的衣服你是洗定了,不光帮我洗,还要帮苏婷洗。”伊倩愤然说道。

    “凭什么?”楚兰恼道。

    “凭什么,就凭他们两个都是寥山剑派的,有本事你把他们两个都拉回来……”

    三人一路嬉闹,终到了寥山,各取了包袱行李,回了宿舍。

    夜间,同宿舍的师姐妹都到齐了,大家许久不见,有说不完的话题,个个聊得火热。唯有苏婷心不在焉,有时无端发笑,众人见了都觉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