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羽青救人露行迹 楚云护青现魔相
羽青悄悄的潜上了一处屋顶，赫秋涟来襄城来得早，早就在这附近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羽青挪开房顶的一块瓦片，下面的情形就尽数收进眼底。
坐在中间正堂上的是赫秋涟和雁鸿门的关山岳，关山岳正往前凑着那张如同黄鼬般的脸，小声问道，
“可能万无一失？”
赫秋涟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放心吧，他中了我的失魂钉，浑身无力，连人都分不清。”
“要不要直接……杀了，也免得再有变故。”
赫秋涟摇了摇头，说道，“我这失魂钉会让人逐渐失去自我，等到两日之后，我问他什么他就会说什么，他是紫月离的座下大弟子，没人比他知道更多内情。”
“万一紫月门真的不知道素心诀的下落呢？”
“知道不知道都不要紧，紫月门的武库里什么绝学没有，有人给我透露过一个消息，听说……寂云帆的《神兵纪》就藏在紫月门……”
“《神兵纪》？”关山岳似乎是吃了一大惊，忍不住问道，“那不是消失很多年了吗？”
赫秋涟脸上有了些得意，又问道，“你可曾见过，紫月寒的飞羽弓？”
“自然。神兵之姿，世间唯一。”
“我听说，他的弓可化匕首，可幻剑，可成鞭……”
关山岳的脸上的惊讶之色更大，有些迟疑的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稀材打造，加上紫月寒的无人之境和他的附魔才有此变化吗？”
赫秋涟摇了摇头，说道，“紫月离的萧你见过吗？”
关山岳点了点头，“紫月离的昆山玉碎，音律之杀也算是当世之首了。”
赫秋涟又摩挲了下下巴，故作玄虚的说道，
“紫月离的流羽萧可幻棍，可成鞭……可他的修为仅仅是微元境，武器也不稀罕……”
关山岳眼睛又睁大了些，“难道……”
“你我都已到极乐之境，你可曾感觉到手里的兵刃能有如此变化吗？武器自成形之日，即便可以化去实体，可以用修为变幻大小多少，但是想改变形态，除非这武器本身就有关巧。传说一百年前，东海谪仙辉日打造了那把神龙戟，落入了寂云帆手里，那神龙戟就是变化无穷，可是如今神龙戟下落不明，辉日从未世出，那这飞羽弓为何可以这般？”
“那《神兵纪》若在，那神龙戟？”
“很有可能也在紫月门……”
关山岳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配剑，陷入了沉思。
赫秋涟又靠近了点关山岳，压低了嗓音说道，“紫月寒为什么这几年都未出世，你从未怀疑过吗？”
羽青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由得也一阵发愣。
寂云山庄虽然相去很远，但是毕竟是她的曾曾祖父祖母，她的体内也留着他们的血脉。《神兵纪》随着神龙戟消失，如若真像他们说的，藏在紫月门，那紫月门又向天下隐藏了什么？
而听到他们提及了紫月寒，她更是心里一颤，攥了攥手心。
但赫秋涟并未继续说下去，房间内又走出了一个女人，只看得见头顶，面容看不真切。那女人走到赫秋涟的身边，娇滴滴的喊了一句，“夫君。”
这声音……不正是那个青木派的什么朱庆的遗孀……
看来江湖谣传的赫秋涟是个老色鬼，竟是真的。
羽青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她想了一会，想到司南可能还被关在某处，就准备下了屋顶离开，她仔细看了看院子里站岗的护卫，发现这院子最为偏僻的一个柴房前站了七八个弟子。
羽青略一思忖，就悄悄的潜到了那间柴房的屋顶。
她轻轻的揭开一块瓦片，下面灯光十分昏黄，杂乱的物事间有一根一人多粗的立柱，那立柱上被缚仙索捆了一个人。那人低着头，身着白底紫纱的衣服，呼吸微弱，眼神迷离。
羽青没有多想，手里已经捏上了几枚银针，然后伸手一挥，那些银针就准确的没入了那些守卫的风池穴，那些守卫立刻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羽青快速的走入柴房，扶起那人一看，果然是司南，只是他此时虽然睁着眼，但是眼神无光，昏昏沉沉。
羽青伸手一弹，那缚灵索就豁然变大，掉在了地上。可司南四肢无力，根本难以行走。
羽青仔细看了看他的脖颈处，在那里发现了两枚黑色的钉子，羽青没有多想，手在空中摆了两下，蓄力隔空一掌，那两枚钉子就被逼了出去。
钉子一落地，司南的目光就清明了些，他抬起头看了羽青一眼，却发现并不认识，他嘴里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
但是因为失魂钉钉了他的大穴，短时间内气息无法汇聚，所以他依然不能立刻恢复。羽青只好一手扶了他，准备离开。
而她扶着司南刚刚迈出房门，就迎头飞来了一把板斧。那板斧刃面十分锋利，上面还泛着幽幽的蓝光，带着十足的劲力。
羽青一手扶着司南略有支绌，另一手迅速握了背后的伞柄，然后甩到身前一抖，伞面就已经张开。
“砰——”的一声，那板斧像是砍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被一下子弹飞，回到了来人的手里。
赫秋涟握着手里的板斧，看着眼前那缓缓移开的伞面，那伞下是一个清瘦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看面相有些面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此时这柴房前已经聚集了三十几个弟子，赫秋涟和关山岳站在最前面。赫秋涟双眼一眯，轻蔑的笑道，
“我的失魂钉，只要一脱离身体，我就必然知晓。这里守卫空泛，他就是个诱饵。你是谁？是紫月门？还是……莫邪宫？”
关山岳扫了一圈周围被银针击晕的弟子，也随着说道，
“敢一个人来，还能瞬间击倒这么多弟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羽青冷哼了一声，说道，“借刀杀人，诬陷紫月门，两大掌门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呵呵，既然被你发现，想必你今天得死在这儿了。”赫秋涟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杀意。
司南眼看前面人数众多，赫秋涟和关山岳修为又远在自己之上，顿时有些焦急，虚弱的小声说道，
“姑娘好意……可去紫月门……帮我送信。这儿人多，带着我……怕是走不了。”
羽青没有答话，松开了扶司南的手，把伞面一收，伞尖向下，像一把枪一般执在了手中，说道，
“那就……试试吧。”
赫秋涟显然没想到，这么个平淡无奇的小姑娘，居然如此狂傲。他大笑了几声，就冲关山岳和后面的弟子挥了挥手，说道，
“让老夫一个人来，也免得让人觉得我欺负后辈弱小。”
关山岳收了佩剑与后面的弟子都往后退了退，司南见劝说羽青无果，也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房门前，开始打坐调息，想尽快恢复功力，助羽青一臂之力。
赫秋涟单手握着板斧，他的板斧没有普通的板斧那般蠢笨，斧柄很长，又比戟略短，精钢浇筑，上面雕着白睛虎金纹。
斧头以褶金淬炼，弧度很大，弯曲的几近半圆，而且并不厚重，尤其是斧刃处纤薄如纸，泛着森森的白光，光是看着就锋利无比，也是兵器榜上十分靠前的宝物了。
“不知死活！”
说着，赫秋涟膀子一抡，那板斧已经在他手中挥出了一刀幽蓝的风刃，奔着羽青面门而来。
羽青站定，只是略一偏头就错了过去，那风刃狠狠的砍在了门楣上，留下了一个三指宽的缺口。
赫秋涟见她躲的如此轻松，就左右再抡，两道风刃在空中化成了一个“乂”字，那上面带着的罡风卷起了不少砂石，带着八分的力道，往羽青的胸前劈去。羽青左右瞬间一动，那风刃依然没伤她分毫。
赫秋涟本以为解决掉这么个小辈无须多大的力气，但是他三斧风刃之后，那小姑娘，连武器都没有亮，他顿时觉得有些恼怒。
随后，他把板斧往下一挥，那略圆润的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双手握柄，一闪而过，便来到了羽青跟前。
那斧头上带着大胜的蓝光，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三指深的沟壑，带着破军驱雾之力，直接劈向了羽青。那斧子上带的劲风卷起了羽青垂在身后的头发，看那斧头的架势，若无抵抗人怕是会被一劈两半。
然而，羽青脚下依然没有动，坐在后面打坐的司南心几乎快提到了嗓子眼，刚要惊呼，却见羽青以所有人都没看清的速度往后撤了一小步，那斧刃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衫划过。
赫秋涟挥着斧头斜飞过去，他心里却是狠狠的“咯噔”了一下，眼看斧头即将砍在地面上，他身形一动，左右一晃，想再横向劈向羽青的双腿。
但是羽青仿佛是预见了他的动作一般，没等他的斧头侧起，她双臂一展，脚尖一跃，一脚踏在了那斧背上。
“哐当”一声，赫秋涟只觉得自己的双臂被震的生疼，那斧子却像是被一股力气碾压一样，一下子劈在了地面的石砖上，顿时石砖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整个斧头已经有半数没入了地面。
而赫秋涟的肩膀被震的险些脱力，他慌忙调动内息，才勉力握住了那斧头没有撒开，但是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赫秋涟的武功以力道取胜，在身法移动上自然比别的武功略显笨重，但是这一斧头下去，被击中的人不可能完好。
他心里暗自想到这丫头估计是修的身法类武功，所以躲开他的斧子很容易，但是若比拼内力她定然不是对手。
赫秋涟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丑态影响心情，他打定主意，然后右手就狠狠的擦过斧柄，往里灌注了八成的内力，那斧柄之上，隐隐约约的似乎能看见有一头游动的白睛虎，正凶神恶煞的往斧头奔去。
随后只见那没入地面三分的斧头狠狠的一抖动，就脱离了那斧柄弹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围成了一个有无数斧刃的圆，斧刃向内，并迅速收缩，向着羽青身上砍来。
羽青脚下轻掂一跃而起，飞到了那些斧刃之上，但是那些斧刃相互触碰，又变成了一道直线，一把接一把的追上去，在空中都化成张着巨口的白睛虎头，顿时数不清的虎口咬来，空中也传来一声接一声令人发颤的虎啸声。
羽青面对着迎面扑来的凶兽，不敢再轻敌，半空中身形倒立，把手里的伞面一撑，那伞面上迅速浮起一圈圈水墨黑雾，荡漾而出。
那雾气中泛着一双赤金的巨目，迅速就缠住了那些虎首，隐隐约约的，那黑雾里似乎伸出了一个似龙非龙的蛇头，大嘴一张，啸唳一声，那些原本凶悍奔腾的虎头似乎瞬间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吼成了一缕缕蓝烟。
那埋在虎首幻影中的斧刃一下子现了形，“当啷”一声似乎是撞上了什么铁器，随即就掉落在了地上。
而还再往那斧头上续着内力的赫秋涟猛地觉得心头剧痛，一口血就涌上了喉咙，被他生生的压住了。
他有些吃惊的望着地上的斧头，那以褶金炼就三百多天的斧面上，赫然有一个雪花一样的孔洞！
而他身后的关山岳和众弟子，光是看见那团黑雾里窜出的若隐若现的巨兽时，就已经被惊的目瞪口呆。
而今再看见这斧面上的花形，关山岳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凉，猛然看向已经收了伞静默而立的羽青，抬起手指着她，说道，
“她……她是那个妖女……”
而羽青身后的司南吃了一大惊，抬起头，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问道，
“你……你是……”
羽青没有回头，眉头按下，不置可否。
赫秋涟此时也已经知道，眼前这女子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他强自按下心口涌动的气血，看着后面的关山岳和众弟子，低吼一声，
“魔女现身，还不擒下她！”
关山岳已经发现赫秋涟受了伤，匆忙的从袖口中摸了一枚信号烟，往空中一射。一簇烟火上天，在空中炸成了一个大雁的模样。
羽青抬头看了一眼，凛然道，“以多欺少，真是名门正道的做派。”
赫秋涟关山岳以及后面汇过来的五十多弟子显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羞耻，各自抽出了兵器就准备围上来。
赫秋涟大声喝道，“妖女，你竟然敢来这江湖盟会，真是好大的胆子！还说你没有与紫月门勾结，你今日出现在此就是最好的证据。”
羽青眉毛一挑，回敬道，“那赫堂主又如何解释，你关押重创紫月门的弟子？”
“哼，那些还重要吗？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到给赫某省去了不少麻烦。”
“刚才交手，赫堂主觉得，你留得住我？”
赫秋涟抬头笑了笑，说道，“我一个人也许不够，但今日可并非五年之前，附近的江湖弟子上千，我与关掌门两个极乐，我门下微元之境也有几十，你觉得你带着后面那个累赘能逃得出去吗？”
说罢，赫秋涟就冲着后面摆了摆手，即刻就要围上来。羽青往后退了一步，眼里闪现了一片红光，腾腾的杀意渐起。
此时却见空中飞来一柄描着一片血红梅花的曜黑色的扇子，在人群的后面走了一圈，顿时就有十几个毫无防备修为低微的弟子受伤跪地。
赫秋涟骇然，环顾四周，才发现旁边的墙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手一伸，那扇子就回到了他的手中。
羽青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若再继续看戏，我回去把你的船拆了。”
夜楚云轻撩了一下垂在脸侧的头发，笑嘻嘻的说道，“只要我家青儿高兴，家虐什么的，我也能承受……”
羽青对这个人不分场合的话说八道简直是毫无办法，被噎的没再吭声。
说罢夜楚云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摇着扇子人模人样的走到了众人面前，说道，
“赫堂主，关掌门，又见面了。”
赫秋涟突然想起，似乎在夜楚云身边见过这个丫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脸上的怒色突起，大声质问道，
“莫邪宫，居然护一个妖女？或者说，是你……庇佑她这些年？”
夜楚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此言差矣。你们看这女子长得这般普通，怎会是你们口中的妖女，你们没听说过当年的羽家后人也算是倾城之貌了，她真的只是我家的侍女而已。”
关山岳显然糊涂了一下，威胁道，“侍女？那莫邪宫为何要插手？做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情报交易不好吗？”
赫秋涟已经收回了那把掉落在地的斧头，他看着上面那个清晰的雪花孔洞，瞪了关山岳一眼，说道，
“关兄糊涂！这分明是这二人的脱身之计。此女功法已入化境，怎可能是一个侍女！”
“化境？当世除了紫月寒，她竟……”关山岳不禁有些难以置信。
夜楚云冷不丁回过头来，冲着羽青眨了眨眼，小声说道，
“嗐，没骗过去。你怎么这么轻易就露了馅？”
羽青没回答他，只是问道，“上千人，打不过吧？”
夜楚云却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哪里来的上千援兵，此刻赶来的撑死不过一百。你动手之前，我已经让莫邪宫的黑甲士连蒙带骗，连恐吓带威胁的拦住了绝大多数。”
说着，他又邪魅的瞟了一眼赫秋涟和关山岳，抬高了点声音说道，
“我俩联手，你拖住他两个老杂毛，我对付后面的小喽啰，加上地上坐着那小子，杀这几十个，应该不成问题。”
赫秋涟的面色变了一下，说道，
“莫邪宫这是想与整个江湖为敌吗？就为了这么一个妖女？”
夜楚云脸色突然黑了一下，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里也出现了一团如血似火的阴影。
他的扇子展开，上面的千万梅花顿时闪出了一片血色的红光，一团团的血雾似乎随时就要狰狞而出，他深紫色的衣衫上也涌出了一团黑色光影，站在后面的羽青不禁愣了一下。
夜楚云反手就把手里的扇子扔了出去，那团血雾呼啸而去，似灵似幻，萦绕着腾腾杀气，奔着赫秋涟的面门划去。
赫秋涟防备不及，赶忙拿了手中的板斧去挡，只是板斧上漏了一个洞，那扇子撞上来，那些不受束缚的血雾透过那个孔洞卷到了他的脸上，顿时他那坑坑洼洼麻子脸上被印出了一个雪花样的血痕，扇子的劲力也逼着他后退了一步。
扇子回到了夜楚云的手里，刚才还对着羽青那张笑眯眯的脸，已经变的狠戾阴暗。
这天晚上给赫秋涟的震惊太多，他顾不上脸上流下的血迹，指着夜楚云说道，颤抖着声音说道，“你……魔功……你们……俱是邪魔……”
夜楚云攥着飞回来的扇子，上面若隐若现的扇灵还在缥缈而动，他眼里的血红的魔相仍在，但是他再也不似几年前难以控制心智，他歪了歪头，亦是红紫一片的眼珠一转，冷冷的说道，
“你们口中的妖女，在我这里是这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为了她，我与你们整个江湖为敌又如何？五年前，你们欺她伤她，如今，你们再想动她，除非……我死！”
羽青眼神一动，看着他似有入魔征兆的背影，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紫月寒说过夜楚云的功法诡异，不在五行之列阴阳之内。
可是眼见如今这些人对魔道的敌意，他竟丝毫不惧天下人的眼光也要护着自己，她那寂冷的心似乎有了丝活气。
赫秋涟伸手摸了摸脸上被刮出的血渍，脸色铁青，恨恨的讥讽道，“若我没记错，五年前带人去上原的正是莫邪宫……你们之间……可是血海深仇！”
夜楚云勾起了一个嘴角，轻蔑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老东西做事与我无关。莫邪宫如今是我掌权，我敢带她出现在江湖大会，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我的一千黑甲士此刻已经围住了前面几个客栈，你们想等援兵，我看是不能够了！杀了你，我跟她，就足够了……”
赫秋涟跟关山岳交换了下眼神，二人都有些犹豫。
若真没有援兵，化境之力就足以摧毁他们两个极乐境，再看这夜楚云非正非邪的功力亦是不知深浅，还有那丫头手中未露全貌的异兽，若是再如五年之前……
赫秋涟已然受伤，他已经开始有了些退意。
两个人踟蹰了一下，夜楚云却是往后退了一步，走到了羽青和司南旁边，使劲的眨了眨眼，二人还没会意过来，就见夜楚云扇子一扇，那扇子上顿时散出了一片紫色的浓烟，瞬间就盖住了眼前那些人的视线。
然后只听夜楚云喊了一声，“快跑！”
待赫秋涟等人清除了眼前的迷烟，那柴房门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很快院门处，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各个门派的人，纷纷跑来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赫秋涟气的直哆嗦，指着往东西的两个方向，喊道，“追！”
而另一边，夜楚云携了司南与羽青三人，跳出了那宅院，就径直往东的一片树林而去。
事先有了准备，所以三人飞的极快，不出一炷香，就已经出了襄城。那片树林里，早有接应的车马。依云看到三人到来，连忙驾车驱马。
马车之上，羽青忍不住瞅了夜楚云一眼，说道，
“不是说一千黑甲士拦住了那些人吗？”
夜楚云撇了撇嘴，拿扇子扇着，说道，“姑奶奶，你前后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哪有那么快！再说了，哪里来的一千人，我唬他们呢。不过此刻，桑奎应该已经到了，会半路帮我们拦截下追兵。”
“那你怎么预料到这些，让依云等在此处？”
“嘿嘿，这些车马我一早就安排在此处了。你一走，我就让依云赶过来了。那赫秋涟明里暗里就是图谋紫月门，必然会早有防备！”
“哦。是我思虑不周了。”羽青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淡淡的说道。
“你哪里是思虑不周，明明那么聪明，偏偏遇见紫月门的事就……”夜楚云嘀嘀咕咕的说道，一抬头看着羽青射过来的如钩一般的眼神，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夜楚云又觑了一下司南，但是眼神却是有些刻意，似乎是生怕司南会突然开口说什么。
司南此时还不知道客栈发生的事，但是看这阵仗也明白赫秋涟的目的是想陷害紫月门。
而夜楚云携他飞行的一路上，用极其小的声音说道，“为了紫月门，就不要开口！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司南不明白那话的意思，又因为失魂钉的关系，所以有些茫然。他做事从来都是稳妥至上，就真的没敢开口。
可他此刻看了羽青好几眼，看着面貌身形全然不似从前的她，心里就一直犹豫着。而此时，马车外响起了另外几辆马车匆忙靠近的声音。
夜楚云撩了一下帘子看了一眼，说了句，“来了！”
说着，夜楚云就带着司南下了马车，后面赶上来的马车上也下来了两个人，是紫白晖和霍紫嫣。
紫白晖一看到司南，立时明白了一切，忙不迭的向夜楚云道谢，
“蒙夜宫主搭救，弟子无恙，还派黑甲前来解救我等，此等大恩……”
夜楚云摆了摆手，刚才发生的一切紫月门还并不知晓，他看了一眼尚在车内未下车有意躲避的羽青，笑道，
“夜某也是爱管闲事，你家大弟子确实是被赫秋涟关押。反正也撕破脸了，他目的很明显，你们留在那也等不到什么清白，不如早些离开。”
紫白晖点了点头，说道，“我等快马加鞭南下，这赫秋涟估计不会就此罢手，我等也回去做些筹谋。”
站在车旁的司南，回头深深的看了羽青一眼，他嘴唇翕动了一下，“羽……”
“快走吧，否则一切真的来不及了！”
夜楚云突然过来，然后拍了拍司南的肩膀，又顺势推了他一下。
听着不远处似乎真的已经有了些隐隐的打斗声，司南知道此刻事态紧急，只能咽回了嘴边的话，冲着羽青点了点头，表达了下谢意，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想想赫秋涟面前，夜楚云表达的赤裸裸的爱意，司南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而羽青又何尝不是心有千万疑问想问，但是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再也狠不下心肠。
她要做的事，他总归是不喜欢的。五年之前，他们之间再无关系，等她做完了想做的事，她终究还是想亲自问个明白，只是那时，她又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站在紫白晖身边的霍紫嫣也走上前来，神情复杂的看了夜楚云几眼，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不甘心的说道，“多谢……夜……公子相救……”
夜楚云似乎还是有些心虚，忙不迭的干笑了几声，说道，
“霍姑娘说的哪里话，相识一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嘛。”
紫白晖有些惊讶的看了二人一眼。夜楚云却是有些着急了，连忙催促道，
“快些上路吧。那老匹夫带的人功力不低，我的黑甲士挡不了多久。等离开中原，万事再议，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夜楚云就冲着紫白晖抱了抱拳，逃也似的跳上了马车。
霍紫嫣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等司南调息平稳，脑子变得清楚无比，他才想起，他刚才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羽青姑娘，五年了，为何不来寻青主？
夜楚云的马车内，羽青一路都沉默不语。夜楚云知道她心情并不好，她在人前露了底细，等于昭告天下，她与紫月门并非清白。
夜楚云都摸不清楚，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而自己在人前以莫邪宫护她，究竟会不会让她生厌？
羽青坐在马车最里面，瘦弱的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她重新扫视了夜楚云的后背一眼，脑子里顿时浮现了刚才他的样子，禁不住问道，“你修的果真是魔功？”
夜楚云不知道羽青此话何意，许是很怕她会介意，就转过头来忙不迭的解释，
“魔功吸食别人功力，容易难以自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的。青儿，我并非……”
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样子，羽青突然笑了一下，“比我，还差点儿。”
夜楚云忽然想起上原山上那些连残灵都被吸干、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知道羽青这样说是想表明她不介意。
可她是被逼的，而自己却是心甘情愿的。他依然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干净。
“可是，你如今的功力并非魔功，而且五年入化境，似乎自成一息。”夜楚云深情的望着她。
羽青看着他递过来的眼神，想想他刚才那番在人前的话，顿时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眼神，随口说道，“侥幸而已。有很多，不是我该得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亦是怕她的模样，污染了曾经的样子。
“青儿，刚才我……”夜楚云很想从她嘴里听到哪怕一丝的软弱，想让她能放下芥蒂依靠自己一点，哪怕就一点。
“你这般与天下正道公然为敌，不怕给莫邪宫招来祸事吗？”羽青打断了他的解释。
“嗐，莫邪宫在世人心里本来就不干净。我声名狼藉，不在乎。”
“要不然，我去替你杀了赫秋涟，绝了后患？”羽青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理所当然接受他的袒护，莫名的想为他做点事。
夜楚云一愣，看着羽青认真的模样，突然笑了。
“我的傻青儿，要不然你助我莫邪宫称霸江湖，一统天下好了。那赫秋涟虽没脑子，但哪那么容易杀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涉险，更不要为我去涉险……”
夜楚云眼神里一片柔和，甚至有些炙热。
“对了！我把郎伯忘了！”羽青不想继续待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突然坐直了身体，喊道。
“我给他安置了院子，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江湖大夫，又无人知道与你我同行，谁会找他麻烦。放心吧，过几日我就让依云去接他。”
“那……我们现在去哪？”
“先往西去吧……”夜楚云望着初升的太阳，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羽青的眼神微微一凛，靠回了车厢，没有再说话。
三日之后，羽家妖女现身中原，勾结紫月门与莫邪宫，公然与天下为敌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五山四海。关于素心诀的下落又开始在一众人的心里蠢蠢欲动。
而赫秋涟在“灭魔大会”上也公然宣布与紫月门决裂，莫邪宫向来不为各门派待见，虽然赫秋涟嘴上讨伐，但是他意并不在此。所以他召集了二十几个门派，打起了一起攻讦紫月门的主意。
“什么？你是说，是那个妖女救了你？”马车内，霍紫嫣睁着双眼，盯着司南，一脸的难以置信。
司南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师妹，羽青姑娘并非妖女。当日上原山上，是那些宵小逼她的。如今她没死，这是好事，你怎能总一口一个‘妖女’的叫她？”
霍紫嫣脸上通红一片，有些愤恨的说道，“若不是她和那流溯门，我们紫月门何至于被连累至此？我二哥哥又怎会至今伤重难愈？如今更好，她救了你，我们紫月门是怎么都撇不清了！她的心怎么如此恶毒？！”
紫白晖叹了口气，说道，“一切皆有气运，前因后果，也不能把罪责都怪到别人头上去。”
“五舅舅！”霍紫嫣听见紫白晖也驳斥自己，不由得更加气恼，眼里的泪都快要流出来。
其实霍紫嫣如此生气的原因也不仅仅因为这些，而是他们这一路听来的，“莫邪宫与魔为伍，夜楚云将要迎娶羽家妖女。”
想想此前在平南，夜楚云还与她那般亲昵，客栈之内回护紫月门，她还天真的以为，是夜楚云对她另眼相看，原来都是为了她。
二哥哥曾为了她，夜楚云如今也是为了她，霍紫嫣实在想不通，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妖术，会把两个男人哄得这般神志不清！
看见霍紫嫣满脸的委屈，紫白晖有些心软，只好安慰她道，
“不管是不是为了她，赫秋涟都是要对付我紫月门。我们必须快点回去，找你娘商量下对策。”
紫白晖说完，又扫了一圈马车内的几个人，凛色道，“严以束下，羽姑娘的消息不能走漏，门主即将出关，我们必须先确保他身体无恙。”
司南司北几个郑重的点了点头，只有霍紫嫣眼里含着泪，把头埋进了胳膊。
坐在中间正堂上的是赫秋涟和雁鸿门的关山岳，关山岳正往前凑着那张如同黄鼬般的脸，小声问道，
“可能万无一失？”
赫秋涟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放心吧，他中了我的失魂钉，浑身无力，连人都分不清。”
“要不要直接……杀了，也免得再有变故。”
赫秋涟摇了摇头，说道，“我这失魂钉会让人逐渐失去自我，等到两日之后，我问他什么他就会说什么，他是紫月离的座下大弟子，没人比他知道更多内情。”
“万一紫月门真的不知道素心诀的下落呢？”
“知道不知道都不要紧，紫月门的武库里什么绝学没有，有人给我透露过一个消息，听说……寂云帆的《神兵纪》就藏在紫月门……”
“《神兵纪》？”关山岳似乎是吃了一大惊，忍不住问道，“那不是消失很多年了吗？”
赫秋涟脸上有了些得意，又问道，“你可曾见过，紫月寒的飞羽弓？”
“自然。神兵之姿，世间唯一。”
“我听说，他的弓可化匕首，可幻剑，可成鞭……”
关山岳的脸上的惊讶之色更大，有些迟疑的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稀材打造，加上紫月寒的无人之境和他的附魔才有此变化吗？”
赫秋涟摇了摇头，说道，“紫月离的萧你见过吗？”
关山岳点了点头，“紫月离的昆山玉碎，音律之杀也算是当世之首了。”
赫秋涟又摩挲了下下巴，故作玄虚的说道，
“紫月离的流羽萧可幻棍，可成鞭……可他的修为仅仅是微元境，武器也不稀罕……”
关山岳眼睛又睁大了些，“难道……”
“你我都已到极乐之境，你可曾感觉到手里的兵刃能有如此变化吗？武器自成形之日，即便可以化去实体，可以用修为变幻大小多少，但是想改变形态，除非这武器本身就有关巧。传说一百年前，东海谪仙辉日打造了那把神龙戟，落入了寂云帆手里，那神龙戟就是变化无穷，可是如今神龙戟下落不明，辉日从未世出，那这飞羽弓为何可以这般？”
“那《神兵纪》若在，那神龙戟？”
“很有可能也在紫月门……”
关山岳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配剑，陷入了沉思。
赫秋涟又靠近了点关山岳，压低了嗓音说道，“紫月寒为什么这几年都未出世，你从未怀疑过吗？”
羽青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由得也一阵发愣。
寂云山庄虽然相去很远，但是毕竟是她的曾曾祖父祖母，她的体内也留着他们的血脉。《神兵纪》随着神龙戟消失，如若真像他们说的，藏在紫月门，那紫月门又向天下隐藏了什么？
而听到他们提及了紫月寒，她更是心里一颤，攥了攥手心。
但赫秋涟并未继续说下去，房间内又走出了一个女人，只看得见头顶，面容看不真切。那女人走到赫秋涟的身边，娇滴滴的喊了一句，“夫君。”
这声音……不正是那个青木派的什么朱庆的遗孀……
看来江湖谣传的赫秋涟是个老色鬼，竟是真的。
羽青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她想了一会，想到司南可能还被关在某处，就准备下了屋顶离开，她仔细看了看院子里站岗的护卫，发现这院子最为偏僻的一个柴房前站了七八个弟子。
羽青略一思忖，就悄悄的潜到了那间柴房的屋顶。
她轻轻的揭开一块瓦片，下面灯光十分昏黄，杂乱的物事间有一根一人多粗的立柱，那立柱上被缚仙索捆了一个人。那人低着头，身着白底紫纱的衣服，呼吸微弱，眼神迷离。
羽青没有多想，手里已经捏上了几枚银针，然后伸手一挥，那些银针就准确的没入了那些守卫的风池穴，那些守卫立刻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羽青快速的走入柴房，扶起那人一看，果然是司南，只是他此时虽然睁着眼，但是眼神无光，昏昏沉沉。
羽青伸手一弹，那缚灵索就豁然变大，掉在了地上。可司南四肢无力，根本难以行走。
羽青仔细看了看他的脖颈处，在那里发现了两枚黑色的钉子，羽青没有多想，手在空中摆了两下，蓄力隔空一掌，那两枚钉子就被逼了出去。
钉子一落地，司南的目光就清明了些，他抬起头看了羽青一眼，却发现并不认识，他嘴里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
但是因为失魂钉钉了他的大穴，短时间内气息无法汇聚，所以他依然不能立刻恢复。羽青只好一手扶了他，准备离开。
而她扶着司南刚刚迈出房门，就迎头飞来了一把板斧。那板斧刃面十分锋利，上面还泛着幽幽的蓝光，带着十足的劲力。
羽青一手扶着司南略有支绌，另一手迅速握了背后的伞柄，然后甩到身前一抖，伞面就已经张开。
“砰——”的一声，那板斧像是砍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被一下子弹飞，回到了来人的手里。
赫秋涟握着手里的板斧，看着眼前那缓缓移开的伞面，那伞下是一个清瘦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看面相有些面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此时这柴房前已经聚集了三十几个弟子，赫秋涟和关山岳站在最前面。赫秋涟双眼一眯，轻蔑的笑道，
“我的失魂钉，只要一脱离身体，我就必然知晓。这里守卫空泛，他就是个诱饵。你是谁？是紫月门？还是……莫邪宫？”
关山岳扫了一圈周围被银针击晕的弟子，也随着说道，
“敢一个人来，还能瞬间击倒这么多弟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羽青冷哼了一声，说道，“借刀杀人，诬陷紫月门，两大掌门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呵呵，既然被你发现，想必你今天得死在这儿了。”赫秋涟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杀意。
司南眼看前面人数众多，赫秋涟和关山岳修为又远在自己之上，顿时有些焦急，虚弱的小声说道，
“姑娘好意……可去紫月门……帮我送信。这儿人多，带着我……怕是走不了。”
羽青没有答话，松开了扶司南的手，把伞面一收，伞尖向下，像一把枪一般执在了手中，说道，
“那就……试试吧。”
赫秋涟显然没想到，这么个平淡无奇的小姑娘，居然如此狂傲。他大笑了几声，就冲关山岳和后面的弟子挥了挥手，说道，
“让老夫一个人来，也免得让人觉得我欺负后辈弱小。”
关山岳收了佩剑与后面的弟子都往后退了退，司南见劝说羽青无果，也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房门前，开始打坐调息，想尽快恢复功力，助羽青一臂之力。
赫秋涟单手握着板斧，他的板斧没有普通的板斧那般蠢笨，斧柄很长，又比戟略短，精钢浇筑，上面雕着白睛虎金纹。
斧头以褶金淬炼，弧度很大，弯曲的几近半圆，而且并不厚重，尤其是斧刃处纤薄如纸，泛着森森的白光，光是看着就锋利无比，也是兵器榜上十分靠前的宝物了。
“不知死活！”
说着，赫秋涟膀子一抡，那板斧已经在他手中挥出了一刀幽蓝的风刃，奔着羽青面门而来。
羽青站定，只是略一偏头就错了过去，那风刃狠狠的砍在了门楣上，留下了一个三指宽的缺口。
赫秋涟见她躲的如此轻松，就左右再抡，两道风刃在空中化成了一个“乂”字，那上面带着的罡风卷起了不少砂石，带着八分的力道，往羽青的胸前劈去。羽青左右瞬间一动，那风刃依然没伤她分毫。
赫秋涟本以为解决掉这么个小辈无须多大的力气，但是他三斧风刃之后，那小姑娘，连武器都没有亮，他顿时觉得有些恼怒。
随后，他把板斧往下一挥，那略圆润的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双手握柄，一闪而过，便来到了羽青跟前。
那斧头上带着大胜的蓝光，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三指深的沟壑，带着破军驱雾之力，直接劈向了羽青。那斧子上带的劲风卷起了羽青垂在身后的头发，看那斧头的架势，若无抵抗人怕是会被一劈两半。
然而，羽青脚下依然没有动，坐在后面打坐的司南心几乎快提到了嗓子眼，刚要惊呼，却见羽青以所有人都没看清的速度往后撤了一小步，那斧刃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衫划过。
赫秋涟挥着斧头斜飞过去，他心里却是狠狠的“咯噔”了一下，眼看斧头即将砍在地面上，他身形一动，左右一晃，想再横向劈向羽青的双腿。
但是羽青仿佛是预见了他的动作一般，没等他的斧头侧起，她双臂一展，脚尖一跃，一脚踏在了那斧背上。
“哐当”一声，赫秋涟只觉得自己的双臂被震的生疼，那斧子却像是被一股力气碾压一样，一下子劈在了地面的石砖上，顿时石砖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整个斧头已经有半数没入了地面。
而赫秋涟的肩膀被震的险些脱力，他慌忙调动内息，才勉力握住了那斧头没有撒开，但是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赫秋涟的武功以力道取胜，在身法移动上自然比别的武功略显笨重，但是这一斧头下去，被击中的人不可能完好。
他心里暗自想到这丫头估计是修的身法类武功，所以躲开他的斧子很容易，但是若比拼内力她定然不是对手。
赫秋涟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丑态影响心情，他打定主意，然后右手就狠狠的擦过斧柄，往里灌注了八成的内力，那斧柄之上，隐隐约约的似乎能看见有一头游动的白睛虎，正凶神恶煞的往斧头奔去。
随后只见那没入地面三分的斧头狠狠的一抖动，就脱离了那斧柄弹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围成了一个有无数斧刃的圆，斧刃向内，并迅速收缩，向着羽青身上砍来。
羽青脚下轻掂一跃而起，飞到了那些斧刃之上，但是那些斧刃相互触碰，又变成了一道直线，一把接一把的追上去，在空中都化成张着巨口的白睛虎头，顿时数不清的虎口咬来，空中也传来一声接一声令人发颤的虎啸声。
羽青面对着迎面扑来的凶兽，不敢再轻敌，半空中身形倒立，把手里的伞面一撑，那伞面上迅速浮起一圈圈水墨黑雾，荡漾而出。
那雾气中泛着一双赤金的巨目，迅速就缠住了那些虎首，隐隐约约的，那黑雾里似乎伸出了一个似龙非龙的蛇头，大嘴一张，啸唳一声，那些原本凶悍奔腾的虎头似乎瞬间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吼成了一缕缕蓝烟。
那埋在虎首幻影中的斧刃一下子现了形，“当啷”一声似乎是撞上了什么铁器，随即就掉落在了地上。
而还再往那斧头上续着内力的赫秋涟猛地觉得心头剧痛，一口血就涌上了喉咙，被他生生的压住了。
他有些吃惊的望着地上的斧头，那以褶金炼就三百多天的斧面上，赫然有一个雪花一样的孔洞！
而他身后的关山岳和众弟子，光是看见那团黑雾里窜出的若隐若现的巨兽时，就已经被惊的目瞪口呆。
而今再看见这斧面上的花形，关山岳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凉，猛然看向已经收了伞静默而立的羽青，抬起手指着她，说道，
“她……她是那个妖女……”
而羽青身后的司南吃了一大惊，抬起头，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问道，
“你……你是……”
羽青没有回头，眉头按下，不置可否。
赫秋涟此时也已经知道，眼前这女子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他强自按下心口涌动的气血，看着后面的关山岳和众弟子，低吼一声，
“魔女现身，还不擒下她！”
关山岳已经发现赫秋涟受了伤，匆忙的从袖口中摸了一枚信号烟，往空中一射。一簇烟火上天，在空中炸成了一个大雁的模样。
羽青抬头看了一眼，凛然道，“以多欺少，真是名门正道的做派。”
赫秋涟关山岳以及后面汇过来的五十多弟子显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羞耻，各自抽出了兵器就准备围上来。
赫秋涟大声喝道，“妖女，你竟然敢来这江湖盟会，真是好大的胆子！还说你没有与紫月门勾结，你今日出现在此就是最好的证据。”
羽青眉毛一挑，回敬道，“那赫堂主又如何解释，你关押重创紫月门的弟子？”
“哼，那些还重要吗？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到给赫某省去了不少麻烦。”
“刚才交手，赫堂主觉得，你留得住我？”
赫秋涟抬头笑了笑，说道，“我一个人也许不够，但今日可并非五年之前，附近的江湖弟子上千，我与关掌门两个极乐，我门下微元之境也有几十，你觉得你带着后面那个累赘能逃得出去吗？”
说罢，赫秋涟就冲着后面摆了摆手，即刻就要围上来。羽青往后退了一步，眼里闪现了一片红光，腾腾的杀意渐起。
此时却见空中飞来一柄描着一片血红梅花的曜黑色的扇子，在人群的后面走了一圈，顿时就有十几个毫无防备修为低微的弟子受伤跪地。
赫秋涟骇然，环顾四周，才发现旁边的墙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手一伸，那扇子就回到了他的手中。
羽青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若再继续看戏，我回去把你的船拆了。”
夜楚云轻撩了一下垂在脸侧的头发，笑嘻嘻的说道，“只要我家青儿高兴，家虐什么的，我也能承受……”
羽青对这个人不分场合的话说八道简直是毫无办法，被噎的没再吭声。
说罢夜楚云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摇着扇子人模人样的走到了众人面前，说道，
“赫堂主，关掌门，又见面了。”
赫秋涟突然想起，似乎在夜楚云身边见过这个丫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脸上的怒色突起，大声质问道，
“莫邪宫，居然护一个妖女？或者说，是你……庇佑她这些年？”
夜楚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此言差矣。你们看这女子长得这般普通，怎会是你们口中的妖女，你们没听说过当年的羽家后人也算是倾城之貌了，她真的只是我家的侍女而已。”
关山岳显然糊涂了一下，威胁道，“侍女？那莫邪宫为何要插手？做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情报交易不好吗？”
赫秋涟已经收回了那把掉落在地的斧头，他看着上面那个清晰的雪花孔洞，瞪了关山岳一眼，说道，
“关兄糊涂！这分明是这二人的脱身之计。此女功法已入化境，怎可能是一个侍女！”
“化境？当世除了紫月寒，她竟……”关山岳不禁有些难以置信。
夜楚云冷不丁回过头来，冲着羽青眨了眨眼，小声说道，
“嗐，没骗过去。你怎么这么轻易就露了馅？”
羽青没回答他，只是问道，“上千人，打不过吧？”
夜楚云却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哪里来的上千援兵，此刻赶来的撑死不过一百。你动手之前，我已经让莫邪宫的黑甲士连蒙带骗，连恐吓带威胁的拦住了绝大多数。”
说着，他又邪魅的瞟了一眼赫秋涟和关山岳，抬高了点声音说道，
“我俩联手，你拖住他两个老杂毛，我对付后面的小喽啰，加上地上坐着那小子，杀这几十个，应该不成问题。”
赫秋涟的面色变了一下，说道，
“莫邪宫这是想与整个江湖为敌吗？就为了这么一个妖女？”
夜楚云脸色突然黑了一下，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里也出现了一团如血似火的阴影。
他的扇子展开，上面的千万梅花顿时闪出了一片血色的红光，一团团的血雾似乎随时就要狰狞而出，他深紫色的衣衫上也涌出了一团黑色光影，站在后面的羽青不禁愣了一下。
夜楚云反手就把手里的扇子扔了出去，那团血雾呼啸而去，似灵似幻，萦绕着腾腾杀气，奔着赫秋涟的面门划去。
赫秋涟防备不及，赶忙拿了手中的板斧去挡，只是板斧上漏了一个洞，那扇子撞上来，那些不受束缚的血雾透过那个孔洞卷到了他的脸上，顿时他那坑坑洼洼麻子脸上被印出了一个雪花样的血痕，扇子的劲力也逼着他后退了一步。
扇子回到了夜楚云的手里，刚才还对着羽青那张笑眯眯的脸，已经变的狠戾阴暗。
这天晚上给赫秋涟的震惊太多，他顾不上脸上流下的血迹，指着夜楚云说道，颤抖着声音说道，“你……魔功……你们……俱是邪魔……”
夜楚云攥着飞回来的扇子，上面若隐若现的扇灵还在缥缈而动，他眼里的血红的魔相仍在，但是他再也不似几年前难以控制心智，他歪了歪头，亦是红紫一片的眼珠一转，冷冷的说道，
“你们口中的妖女，在我这里是这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为了她，我与你们整个江湖为敌又如何？五年前，你们欺她伤她，如今，你们再想动她，除非……我死！”
羽青眼神一动，看着他似有入魔征兆的背影，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紫月寒说过夜楚云的功法诡异，不在五行之列阴阳之内。
可是眼见如今这些人对魔道的敌意，他竟丝毫不惧天下人的眼光也要护着自己，她那寂冷的心似乎有了丝活气。
赫秋涟伸手摸了摸脸上被刮出的血渍，脸色铁青，恨恨的讥讽道，“若我没记错，五年前带人去上原的正是莫邪宫……你们之间……可是血海深仇！”
夜楚云勾起了一个嘴角，轻蔑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老东西做事与我无关。莫邪宫如今是我掌权，我敢带她出现在江湖大会，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我的一千黑甲士此刻已经围住了前面几个客栈，你们想等援兵，我看是不能够了！杀了你，我跟她，就足够了……”
赫秋涟跟关山岳交换了下眼神，二人都有些犹豫。
若真没有援兵，化境之力就足以摧毁他们两个极乐境，再看这夜楚云非正非邪的功力亦是不知深浅，还有那丫头手中未露全貌的异兽，若是再如五年之前……
赫秋涟已然受伤，他已经开始有了些退意。
两个人踟蹰了一下，夜楚云却是往后退了一步，走到了羽青和司南旁边，使劲的眨了眨眼，二人还没会意过来，就见夜楚云扇子一扇，那扇子上顿时散出了一片紫色的浓烟，瞬间就盖住了眼前那些人的视线。
然后只听夜楚云喊了一声，“快跑！”
待赫秋涟等人清除了眼前的迷烟，那柴房门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很快院门处，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各个门派的人，纷纷跑来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赫秋涟气的直哆嗦，指着往东西的两个方向，喊道，“追！”
而另一边，夜楚云携了司南与羽青三人，跳出了那宅院，就径直往东的一片树林而去。
事先有了准备，所以三人飞的极快，不出一炷香，就已经出了襄城。那片树林里，早有接应的车马。依云看到三人到来，连忙驾车驱马。
马车之上，羽青忍不住瞅了夜楚云一眼，说道，
“不是说一千黑甲士拦住了那些人吗？”
夜楚云撇了撇嘴，拿扇子扇着，说道，“姑奶奶，你前后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哪有那么快！再说了，哪里来的一千人，我唬他们呢。不过此刻，桑奎应该已经到了，会半路帮我们拦截下追兵。”
“那你怎么预料到这些，让依云等在此处？”
“嘿嘿，这些车马我一早就安排在此处了。你一走，我就让依云赶过来了。那赫秋涟明里暗里就是图谋紫月门，必然会早有防备！”
“哦。是我思虑不周了。”羽青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淡淡的说道。
“你哪里是思虑不周，明明那么聪明，偏偏遇见紫月门的事就……”夜楚云嘀嘀咕咕的说道，一抬头看着羽青射过来的如钩一般的眼神，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夜楚云又觑了一下司南，但是眼神却是有些刻意，似乎是生怕司南会突然开口说什么。
司南此时还不知道客栈发生的事，但是看这阵仗也明白赫秋涟的目的是想陷害紫月门。
而夜楚云携他飞行的一路上，用极其小的声音说道，“为了紫月门，就不要开口！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司南不明白那话的意思，又因为失魂钉的关系，所以有些茫然。他做事从来都是稳妥至上，就真的没敢开口。
可他此刻看了羽青好几眼，看着面貌身形全然不似从前的她，心里就一直犹豫着。而此时，马车外响起了另外几辆马车匆忙靠近的声音。
夜楚云撩了一下帘子看了一眼，说了句，“来了！”
说着，夜楚云就带着司南下了马车，后面赶上来的马车上也下来了两个人，是紫白晖和霍紫嫣。
紫白晖一看到司南，立时明白了一切，忙不迭的向夜楚云道谢，
“蒙夜宫主搭救，弟子无恙，还派黑甲前来解救我等，此等大恩……”
夜楚云摆了摆手，刚才发生的一切紫月门还并不知晓，他看了一眼尚在车内未下车有意躲避的羽青，笑道，
“夜某也是爱管闲事，你家大弟子确实是被赫秋涟关押。反正也撕破脸了，他目的很明显，你们留在那也等不到什么清白，不如早些离开。”
紫白晖点了点头，说道，“我等快马加鞭南下，这赫秋涟估计不会就此罢手，我等也回去做些筹谋。”
站在车旁的司南，回头深深的看了羽青一眼，他嘴唇翕动了一下，“羽……”
“快走吧，否则一切真的来不及了！”
夜楚云突然过来，然后拍了拍司南的肩膀，又顺势推了他一下。
听着不远处似乎真的已经有了些隐隐的打斗声，司南知道此刻事态紧急，只能咽回了嘴边的话，冲着羽青点了点头，表达了下谢意，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想想赫秋涟面前，夜楚云表达的赤裸裸的爱意，司南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而羽青又何尝不是心有千万疑问想问，但是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再也狠不下心肠。
她要做的事，他总归是不喜欢的。五年之前，他们之间再无关系，等她做完了想做的事，她终究还是想亲自问个明白，只是那时，她又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站在紫白晖身边的霍紫嫣也走上前来，神情复杂的看了夜楚云几眼，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不甘心的说道，“多谢……夜……公子相救……”
夜楚云似乎还是有些心虚，忙不迭的干笑了几声，说道，
“霍姑娘说的哪里话，相识一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嘛。”
紫白晖有些惊讶的看了二人一眼。夜楚云却是有些着急了，连忙催促道，
“快些上路吧。那老匹夫带的人功力不低，我的黑甲士挡不了多久。等离开中原，万事再议，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夜楚云就冲着紫白晖抱了抱拳，逃也似的跳上了马车。
霍紫嫣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等司南调息平稳，脑子变得清楚无比，他才想起，他刚才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羽青姑娘，五年了，为何不来寻青主？
夜楚云的马车内，羽青一路都沉默不语。夜楚云知道她心情并不好，她在人前露了底细，等于昭告天下，她与紫月门并非清白。
夜楚云都摸不清楚，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而自己在人前以莫邪宫护她，究竟会不会让她生厌？
羽青坐在马车最里面，瘦弱的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她重新扫视了夜楚云的后背一眼，脑子里顿时浮现了刚才他的样子，禁不住问道，“你修的果真是魔功？”
夜楚云不知道羽青此话何意，许是很怕她会介意，就转过头来忙不迭的解释，
“魔功吸食别人功力，容易难以自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的。青儿，我并非……”
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样子，羽青突然笑了一下，“比我，还差点儿。”
夜楚云忽然想起上原山上那些连残灵都被吸干、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知道羽青这样说是想表明她不介意。
可她是被逼的，而自己却是心甘情愿的。他依然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干净。
“可是，你如今的功力并非魔功，而且五年入化境，似乎自成一息。”夜楚云深情的望着她。
羽青看着他递过来的眼神，想想他刚才那番在人前的话，顿时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眼神，随口说道，“侥幸而已。有很多，不是我该得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亦是怕她的模样，污染了曾经的样子。
“青儿，刚才我……”夜楚云很想从她嘴里听到哪怕一丝的软弱，想让她能放下芥蒂依靠自己一点，哪怕就一点。
“你这般与天下正道公然为敌，不怕给莫邪宫招来祸事吗？”羽青打断了他的解释。
“嗐，莫邪宫在世人心里本来就不干净。我声名狼藉，不在乎。”
“要不然，我去替你杀了赫秋涟，绝了后患？”羽青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理所当然接受他的袒护，莫名的想为他做点事。
夜楚云一愣，看着羽青认真的模样，突然笑了。
“我的傻青儿，要不然你助我莫邪宫称霸江湖，一统天下好了。那赫秋涟虽没脑子，但哪那么容易杀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涉险，更不要为我去涉险……”
夜楚云眼神里一片柔和，甚至有些炙热。
“对了！我把郎伯忘了！”羽青不想继续待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突然坐直了身体，喊道。
“我给他安置了院子，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江湖大夫，又无人知道与你我同行，谁会找他麻烦。放心吧，过几日我就让依云去接他。”
“那……我们现在去哪？”
“先往西去吧……”夜楚云望着初升的太阳，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羽青的眼神微微一凛，靠回了车厢，没有再说话。
三日之后，羽家妖女现身中原，勾结紫月门与莫邪宫，公然与天下为敌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五山四海。关于素心诀的下落又开始在一众人的心里蠢蠢欲动。
而赫秋涟在“灭魔大会”上也公然宣布与紫月门决裂，莫邪宫向来不为各门派待见，虽然赫秋涟嘴上讨伐，但是他意并不在此。所以他召集了二十几个门派，打起了一起攻讦紫月门的主意。
“什么？你是说，是那个妖女救了你？”马车内，霍紫嫣睁着双眼，盯着司南，一脸的难以置信。
司南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师妹，羽青姑娘并非妖女。当日上原山上，是那些宵小逼她的。如今她没死，这是好事，你怎能总一口一个‘妖女’的叫她？”
霍紫嫣脸上通红一片，有些愤恨的说道，“若不是她和那流溯门，我们紫月门何至于被连累至此？我二哥哥又怎会至今伤重难愈？如今更好，她救了你，我们紫月门是怎么都撇不清了！她的心怎么如此恶毒？！”
紫白晖叹了口气，说道，“一切皆有气运，前因后果，也不能把罪责都怪到别人头上去。”
“五舅舅！”霍紫嫣听见紫白晖也驳斥自己，不由得更加气恼，眼里的泪都快要流出来。
其实霍紫嫣如此生气的原因也不仅仅因为这些，而是他们这一路听来的，“莫邪宫与魔为伍，夜楚云将要迎娶羽家妖女。”
想想此前在平南，夜楚云还与她那般亲昵，客栈之内回护紫月门，她还天真的以为，是夜楚云对她另眼相看，原来都是为了她。
二哥哥曾为了她，夜楚云如今也是为了她，霍紫嫣实在想不通，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妖术，会把两个男人哄得这般神志不清！
看见霍紫嫣满脸的委屈，紫白晖有些心软，只好安慰她道，
“不管是不是为了她，赫秋涟都是要对付我紫月门。我们必须快点回去，找你娘商量下对策。”
紫白晖说完，又扫了一圈马车内的几个人，凛色道，“严以束下，羽姑娘的消息不能走漏，门主即将出关，我们必须先确保他身体无恙。”
司南司北几个郑重的点了点头，只有霍紫嫣眼里含着泪，把头埋进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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