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释怀面见诉别离 醋意爆发情难控
三日之后，夜楚云往江南而去。
他的船由海入江，由江进湖，他捏着手里的一枚玉牌，眼神里却没有了软弱和彷徨，而是充满了坚毅和决心。
静宁公主未死的消息，他不想告诉羽青，但是他却很想在临走前再见她一次，他之所愿，除了山河犹在人间皆安，最重要的还是她能余生无恙。
傍晚时分，夜楚云在太明湖上给羽青发了一条令羽，那时羽青正在藏书阁的六层看着书，令羽也不过几个字，“太明湖上，恳请面见。”
羽青想到最近夜楚云受到的打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万一他确实有了难处。
她飞身上了藏书楼顶，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太明湖上停驻的那条画舫。羽青心内坦然，想想上次的不欢而散，到底还是夜楚云为了成全自己，而此时自己似乎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有些人终究是无可替代。
紫月寒还在前殿处理事务，羽青想着速去速回，脚下轻跃，翻过了几座殿宇，往山下飞去。
夜楚云此时已经在船板上支了一个小桌，桌子上摆了不少羽青爱吃的甜糕和水果。当他的眼里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时，只觉得人间美景，也不过如此。
羽青也没有扭捏之态，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想想半年前两人就差一点成为夫妻，想来还是觉得不太真实。而他那次令她名誉扫地颜面尽失，羽青还是有些没来由的气恼。
夜楚云看着羽青的表情，有些心虚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指着羽青的衣衫说道，“果然，你穿红色最为好看。”
羽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此时她才意识道，自从来到紫月门，她几乎日日都着红色，都快忘却了曾经的青衫。
原来很多习惯很多喜好，真的会因人而变。
夜楚云又伸手指了指羽青面前的那盘西域绿葡萄还有旁边的栗子甜糕，说道，“我尝过了，很甜。”
羽青脑子里掠过了某些场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一块栗子糕就放在了嘴里，确实很甜。
夜楚云认真的盯着羽青吃完一块，举起自己的酒杯干掉了，羽青却没有动，诚实的说道，
“我不胜酒力……就不喝了……”
夜楚云苦笑了一下，才悠悠的说起此行的目的，“青儿，我……要走了。”
羽青愣了一下，“走？去哪？”
夜楚云想了下，说道，“也许去西域，也许去珲南，也许是北溟……”
“去云游吗？”
“不。我要自由自在的活着，我要找回属于我的一切。”
“好。”
夜楚云笑道，“你怎么不劝劝我？”
“为何要劝你，难道现在的打击还不够，你还要继续这样逆来顺受吗？”
羽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以前的我，活的很是卑微。可是世道并不会因为你的卑微而改变，它依然不公，人心依然贪妄。所以，我就改变我的想法，想做的事就抓紧去做，人生苦短，但刹那烟火，一样可以绚烂至极。”
夜楚云笑了下，一仰头又干了一杯酒，眼睛带了些迷离和朦胧，“说得好！有山压来，就该掀了那山，有雨袭来，就覆了那雨，大不了重头来过！”
羽青端起一旁的茶水跟夜楚云的酒杯碰了碰，然后由衷的说道，“你会成功的！”
夜楚云想想那些还未说明的话，犹豫的说道，“青儿，此前，是我太过狭隘……抱歉……”
羽青释怀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其实应该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若就那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想必才是对你的不公平。都……过去了……”
夜楚云的眼里闪现了一抹泪色，原来这么明确的告别过去，依然让人这般伤怀。但是他不想让羽青看见，就转身迎着风，小声的说道，“青儿，愿你余生……平安，喜乐。”
“你也是。”
湖边的夕阳如血一般的余光洒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两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羽青又吃了几个葡萄，然后就站了起来。
夜楚云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问道，
“青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悔婚，你那时候……真的会嫁给我吗？”
羽青没有回头，抬头眺望着紫月门的大殿，然后说道，
“我说过，你的机会只有那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我还欠你一件事未做……”
“那就等再见时吧。”
说罢，羽青脚下一踮，人已经飞到了几丈开外。
夜楚云喃喃道，“再见时……青儿，我们……还会再见吗？再见，又是什么身份和光景？”
自那次看见羽青给夜楚云递了封信后，紫月寒接连几天都没有前去霜蕤轩吃晚饭，他心里在反反复复的揣摩，羽青到底给夜楚云写了什么，他几次想去问清楚，每次却都是止步门外。
可沉思了几天，除了令自己更加不安外再无其他。羽青照旧若无其事的带易晨飞去练功，去藏书阁上看书，紫月寒到底是有些憋不住了，隐忍虽是他的优点，但同时也是个致命的弱点。
所以，紫月寒处理完殿内事，把徒弟们的课业检查完，就着急的往霜蕤轩而去。
但是他到的时候，羽青并不在屋内，问了豆青，说是去了藏书阁。
紫月寒想了下，又着急的往藏书阁而去，可是他去了六层，依然没有看见羽青的身影。
他有点慌，看着殿前几个哨守的弟子，就不禁问道，
“见过羽姑娘吗？”
有个弟子特别警醒的说道，“我看见羽姑娘往山下去了。”
紫月寒愣了一下，“多久了？”
那个弟子想了下，“差不多半个多时辰了吧。”
紫月寒有些疑惑，飞身上了殿顶，往江面上眺望而去，太明湖的湖心停着一只富丽堂皇的画舫。
只是看了那画舫一眼，又想起几日之前羽青给夜楚云传的信，紫月寒的心里就更加不镇定了，但是他却心虚的不敢去看，更不敢前去一探究竟。
他有些心神不宁的往殿后走着，而走了半晌才发现，他去的还是霜蕤轩的方向。
霜蕤轩内，已经摆放好了一贯的饭菜，还有他最喜欢的梨花白。豆青看见紫月寒又一个人回来了，忍不住问道，
“爷，没找到姑娘吗？今日可是奇怪了，姑娘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回来的……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处理了……”
也许是心乱，紫月寒没听见豆青说的“她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回来”，偏偏就把后面那句“重要的事”放进了心里。
他冲着豆青摆了摆手，豆青就退下了。紫月寒看着满桌子羽青爱吃的菜，心里全是难以言说的心塞，他看着手边的梨花白，就忍不住倒了，一个人喝了起来。
羽青在夜楚云的船上待的时间并不久，回到岛上，看见前殿还灯火通明，就忍不住去寻紫月寒，但是殿内只有风迟还在整理着紫月寒处理完的折子，风迟看见羽青倒是愣了一下，
“羽姑娘怎么在这，爷不是去同你用晚饭了吗？”
羽青心里一颤，忙的往霜蕤轩走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羽青回到霜蕤轩的时候，透过那四敞的房门，看见的却是紫月寒一个人独酌的寂寥身影，羽青也有些心虚，暗暗责怪自己应该同他说一声，她只是粗心的想速去速回。
她把伞放在了院子里的荷潭，忙的走了进来，想想这几日紫月寒莫名其妙的冷淡，就略为不开心的问道，
“你今天有时间了？日日让我自己吃晚饭。”
紫月寒的酒喝的都快见底了，他抬起头看着羽青，带了些怒气带了些落寞，问道，
“你……去哪儿了？”
羽青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夜楚云……说有点事……我就去……”
紫月寒心里苦笑了一下，不知道羽青的这份坦然，他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然后借着醉意，他又问道，“你给他……写过信？”
羽青愣了一下，眉头微蹙，反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看过？还是你……信不过我？”
紫月寒低下头摇了摇，缓缓说道，“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我知道你的重生之痛，知道你对我的绝望，这生生错过的五年，你在恨海里沉浮，我却沉迷于安逸的幻境中不愿醒来。你知道，我有多悔，有多痛？当我知道，你要嫁给夜楚云时，又有多绝望……”
羽青刚才闪过的一丝怒气，在听见紫月寒的话时，就瞬间消失了。
她知道自从重逢，两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提及那场婚礼，不敢提及夜楚云的名字，本以为时间会让一切被淡忘，可是当夜楚云再次出现时，那蒙在两个人中间的一层薄纱，一下子就被撕扯开了。
可是那段过往无论如何都不会抹灭，绕不过避不开，与其那般遮掩，倒不如索性说个清楚。
“所以你很介意，我与他有过一段过往，很介意我曾为他穿上婚服……”羽青的眼圈红了点，隔着饭桌，缓缓的问道。
紫月寒压下了喉咙里的一点苦涩，又饮尽了杯中酒，抬高了点声音说道，
“你让我怎么不介意？我怎么能忘掉？你身穿婚服的样子，你站在我面前，问他成不成婚的样子，如果我没有猜到是你，如果我没有去，我们再见会是什么身份，什么光景？”
“既然你放不下，这半年你又何苦这般憋闷？你不会直接问我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这隐忍、口是心非、胡思乱想的毛病就是不改……”
羽青的脑子也有点不甚清楚，不管不顾的说道。
紫月寒抬起来的眼睛已经有点泪光，似乎也有点不吐不快的意思，气恼的说道，
“这半年我小心翼翼，我想用我的所有来挽回你的心，我着急的做着一切，我希望可以快些处理完所有，然后用我的余生去弥补这五年。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也以为你们不会再见，可是夜楚云却一直用行动一遍遍的提醒我，他对你有多放不下！”
紫月寒一改往日镇定的气度，重重的把酒杯叩在了桌子上，顿时那可怜的瓷玉杯就碎成了几片，
“他提供贴文名册，发展信使台，甚至还在我紫月门插了暗线调查你的一举一动，这些……我都可以装聋作哑。他出事了，我也愿意帮他，可是……他更需要的应该是你的安慰吧？门内的事，你也多不关心，但是你却关心他的一切！就连今日，你去见他，你明明可以知会我一声！你明明可以让我不要多想！！”
“我……”羽青突然有点理亏，不由得抿住嘴，咬了咬嘴唇。
“你的改变让我开心又难过，我开心，是因为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我难过是因为，我怕你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我了。而他，填补了你多少时间，又给了你多少快乐……我这一生从没有怕过一个人，可是我却怕了……夜楚云。”
紫月寒低下头，垂下了眼睑，敛起了满身的骄傲，落寞的自嘲道。
羽青深深的看了紫月寒一眼，心就彻底乱了，她内心对紫月寒的愧疚感也开始无限扩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过自己。而自己却曾想用余生去报答夜楚云的恩情，那紫月寒的恩情呢？
那些生死关头，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应该的了吗？
重逢之后，自己又何曾主动问过他，他闭关的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认为他们心有灵犀，所以她就觉得那些能宣之于口的关心可有可无吗？
她是把他当作了可夺可求的神，却没从想过，他也是会伤心会难过的人呢？
也许他在世人眼里是完美的，可是只有她知道，他的孤傲，倔强和小脾气。
他的那些缺点，何尝不是因为，他也是孤孤单单无人可诉的，一个人……
羽青紧绷着后背，不安的低了低头，嗫嚅道，“对不起，夜楚云只是来告别的，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想法……”
羽青说的很诚恳，只是紫月寒眼里的怒火更胜，他不是想要她的道歉，更不是要她否定自己，他只是想让她以后眼里有自己，而且只有自己！
紫月寒翻涌的酒意和经久的醋意搅在了一起，他突然一挥袖子，羽青身后的房门就重重的关上了，羽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紫月寒的身影就已经闪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他把她整个人推到了门上，他低下头，垂下眼帘，眼神细细的描摹着羽青细软微红的嘴唇，眼神里一片炽热。
羽青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推开他，可是醉酒后的紫月寒力气真是大的可怕。
羽青的双手被他桎梏在了头顶两侧，紫月寒嘴里吐出了些酒气，微微喘息了一口，然后就近乎霸道的亲上了羽青的嘴。他亲的很用力，唇齿间带了些力气，险些把她的唇咬破。
重逢之后，相处了半年有余，虽有些肌肤之亲，但是两人也都未越雷池，今日把话都说明了以后，原本那种小心翼翼维系的感觉突然就如裂帛一样断了。
紫月寒带了些气，也带了些要占有她的刻意，那些憋闷的心情随着酒气醋意一起倾散而出，化作铺天盖地的吻……
羽青的喘息也急促了一些，但是还保留了一两分清明，半急半喘的抗拒道，“月寒……”
但是紫月寒已经彻底失控了，他放下了她的手，然后打横一抱，抱起她就往床上走去。
羽青的脊背刚一沾到床板，紫月寒就急切的把手伸到了羽青腰间的束带上，摸摸索索的解了一下，却没找到扣子，他一着急就用了点内力直接把束带给扯断了。
羽青吓了一跳，赶忙捉住了他的手，看着那双透着幽幽欲火的眼睛，说道，
“你……要干吗？”
紫月寒没有答话，俯下身去，吐着些酒气，在羽青的耳边低低的说道，
“我想要你……”
这句话似乎透着一股子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羽青只觉得浑身一颤，抓着他的手也禁不住放松了些。
过往从相识到相恋，再到分离如今重逢，谁又没有描想过对方的身体？羽青只是单纯的以为那些只会发生在婚后，可是她现在内心却突然不在乎了，因为她从没想过，此后除了紫月寒，她还会跟谁度过。
羽青手上的力道一松，紫月寒的动作就开始迫不及待般。
羽青腰间的束带一松，纠缠摸索中，她的外衫中衣开始错位。看着房间里的烛火明亮，她顿时有些羞涩，本能的伸出胳膊想去遮掩，胳膊却被紫月寒的双手先发制人的压在了她的两侧。
羽青挣扎了一下没成功，咬着嘴唇着急的喊了一句，
“紫月寒！”
这一声却是让紫月寒的脑子清明了不少，他抬起头来，喘息着看着她的脸。
羽青看紫月寒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羞耻，她双颊微红，呼吸急促，睁着眼睛噘着嘴，愤愤的看着他。
紫月寒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哆嗦，酒也醒了大半，手上的力道一松，忙的直起了身子，又暗暗用内力压下了那些残存的酒意，目光也错开了，低低的说道，
“对不起，我……喝多了……没控制住……”
羽青扯过了一旁的缎锦往自己身上遮了遮，坐了起来，低头小声说道，“能不能……”
紫月寒忙不迭的翻身就要下床，一边说道，“今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我不好……”
羽青看着他无措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那落寞的神情，心里可是要心疼死了。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紫月寒的衣服，然后吞吐了一下，说道，
“不是……我……刚只是想……把蜡烛灭掉……”
紫月寒还没有从他刚才失态的样子中走出来，只当是羽青在挽救自己的面子，依然整理着脚上的靴子，说道，
“我……回棠梨轩……”
然而，他站起身来，衣摆还被羽青紧紧的抓在手里，而且她明显也有点不高兴了，挑着眉毛，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意思是……把蜡烛……灭掉……”
紫月寒愣了一下，然后听话的伸手一挥，十几根蜡烛齐刷刷灭掉了。
顿时，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安静。紫月寒在原地站了一会，想把心情彻底平复下去。
黑暗中，却突然看见一双晶亮的眼睛，然后自己的襟领被使劲薅了一把，他没有防备，身体重心一变，就往床上倒去。
他勉强用胳膊撑住了身体，然后，他就看着眼前影子一闪，一双胳膊勾住了自己的脖子，一丝幽兰般的气息靠了过来，随后一个绵软温柔的唇就攫住了自己的嘴。
羽青亲的很笨拙很生涩，却很认真，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唇上轻触着。
紫月寒身上垂下的如瀑的青丝覆盖在了她的身前，撩动着她狂跳如鼓的心脏。
紫月寒愣了一下，僵住的身体也慢慢柔软下来，温柔的回应着她，直到羽青幽幽的离了他的唇，胸前起伏不定，才听见紫月寒在她耳边问道，“不后悔？”
羽青又在他耳边印了个吻，说道，“不后悔。”
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缎锦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扯掉了，垂在床侧的帷幔轻轻摇曳，随后一件件的轻纱绸衣簌簌而落，铺满了整个床底。
窗外的月亮害羞般的隐到了云朵之后，树影摇摆着，垂在半月形的窗户之上。窗外似乎特别特别的静，连风走过时都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他的船由海入江，由江进湖，他捏着手里的一枚玉牌，眼神里却没有了软弱和彷徨，而是充满了坚毅和决心。
静宁公主未死的消息，他不想告诉羽青，但是他却很想在临走前再见她一次，他之所愿，除了山河犹在人间皆安，最重要的还是她能余生无恙。
傍晚时分，夜楚云在太明湖上给羽青发了一条令羽，那时羽青正在藏书阁的六层看着书，令羽也不过几个字，“太明湖上，恳请面见。”
羽青想到最近夜楚云受到的打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万一他确实有了难处。
她飞身上了藏书楼顶，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太明湖上停驻的那条画舫。羽青心内坦然，想想上次的不欢而散，到底还是夜楚云为了成全自己，而此时自己似乎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有些人终究是无可替代。
紫月寒还在前殿处理事务，羽青想着速去速回，脚下轻跃，翻过了几座殿宇，往山下飞去。
夜楚云此时已经在船板上支了一个小桌，桌子上摆了不少羽青爱吃的甜糕和水果。当他的眼里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时，只觉得人间美景，也不过如此。
羽青也没有扭捏之态，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想想半年前两人就差一点成为夫妻，想来还是觉得不太真实。而他那次令她名誉扫地颜面尽失，羽青还是有些没来由的气恼。
夜楚云看着羽青的表情，有些心虚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指着羽青的衣衫说道，“果然，你穿红色最为好看。”
羽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此时她才意识道，自从来到紫月门，她几乎日日都着红色，都快忘却了曾经的青衫。
原来很多习惯很多喜好，真的会因人而变。
夜楚云又伸手指了指羽青面前的那盘西域绿葡萄还有旁边的栗子甜糕，说道，“我尝过了，很甜。”
羽青脑子里掠过了某些场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一块栗子糕就放在了嘴里，确实很甜。
夜楚云认真的盯着羽青吃完一块，举起自己的酒杯干掉了，羽青却没有动，诚实的说道，
“我不胜酒力……就不喝了……”
夜楚云苦笑了一下，才悠悠的说起此行的目的，“青儿，我……要走了。”
羽青愣了一下，“走？去哪？”
夜楚云想了下，说道，“也许去西域，也许去珲南，也许是北溟……”
“去云游吗？”
“不。我要自由自在的活着，我要找回属于我的一切。”
“好。”
夜楚云笑道，“你怎么不劝劝我？”
“为何要劝你，难道现在的打击还不够，你还要继续这样逆来顺受吗？”
羽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以前的我，活的很是卑微。可是世道并不会因为你的卑微而改变，它依然不公，人心依然贪妄。所以，我就改变我的想法，想做的事就抓紧去做，人生苦短，但刹那烟火，一样可以绚烂至极。”
夜楚云笑了下，一仰头又干了一杯酒，眼睛带了些迷离和朦胧，“说得好！有山压来，就该掀了那山，有雨袭来，就覆了那雨，大不了重头来过！”
羽青端起一旁的茶水跟夜楚云的酒杯碰了碰，然后由衷的说道，“你会成功的！”
夜楚云想想那些还未说明的话，犹豫的说道，“青儿，此前，是我太过狭隘……抱歉……”
羽青释怀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其实应该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若就那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想必才是对你的不公平。都……过去了……”
夜楚云的眼里闪现了一抹泪色，原来这么明确的告别过去，依然让人这般伤怀。但是他不想让羽青看见，就转身迎着风，小声的说道，“青儿，愿你余生……平安，喜乐。”
“你也是。”
湖边的夕阳如血一般的余光洒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两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羽青又吃了几个葡萄，然后就站了起来。
夜楚云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问道，
“青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悔婚，你那时候……真的会嫁给我吗？”
羽青没有回头，抬头眺望着紫月门的大殿，然后说道，
“我说过，你的机会只有那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我还欠你一件事未做……”
“那就等再见时吧。”
说罢，羽青脚下一踮，人已经飞到了几丈开外。
夜楚云喃喃道，“再见时……青儿，我们……还会再见吗？再见，又是什么身份和光景？”
自那次看见羽青给夜楚云递了封信后，紫月寒接连几天都没有前去霜蕤轩吃晚饭，他心里在反反复复的揣摩，羽青到底给夜楚云写了什么，他几次想去问清楚，每次却都是止步门外。
可沉思了几天，除了令自己更加不安外再无其他。羽青照旧若无其事的带易晨飞去练功，去藏书阁上看书，紫月寒到底是有些憋不住了，隐忍虽是他的优点，但同时也是个致命的弱点。
所以，紫月寒处理完殿内事，把徒弟们的课业检查完，就着急的往霜蕤轩而去。
但是他到的时候，羽青并不在屋内，问了豆青，说是去了藏书阁。
紫月寒想了下，又着急的往藏书阁而去，可是他去了六层，依然没有看见羽青的身影。
他有点慌，看着殿前几个哨守的弟子，就不禁问道，
“见过羽姑娘吗？”
有个弟子特别警醒的说道，“我看见羽姑娘往山下去了。”
紫月寒愣了一下，“多久了？”
那个弟子想了下，“差不多半个多时辰了吧。”
紫月寒有些疑惑，飞身上了殿顶，往江面上眺望而去，太明湖的湖心停着一只富丽堂皇的画舫。
只是看了那画舫一眼，又想起几日之前羽青给夜楚云传的信，紫月寒的心里就更加不镇定了，但是他却心虚的不敢去看，更不敢前去一探究竟。
他有些心神不宁的往殿后走着，而走了半晌才发现，他去的还是霜蕤轩的方向。
霜蕤轩内，已经摆放好了一贯的饭菜，还有他最喜欢的梨花白。豆青看见紫月寒又一个人回来了，忍不住问道，
“爷，没找到姑娘吗？今日可是奇怪了，姑娘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回来的……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处理了……”
也许是心乱，紫月寒没听见豆青说的“她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回来”，偏偏就把后面那句“重要的事”放进了心里。
他冲着豆青摆了摆手，豆青就退下了。紫月寒看着满桌子羽青爱吃的菜，心里全是难以言说的心塞，他看着手边的梨花白，就忍不住倒了，一个人喝了起来。
羽青在夜楚云的船上待的时间并不久，回到岛上，看见前殿还灯火通明，就忍不住去寻紫月寒，但是殿内只有风迟还在整理着紫月寒处理完的折子，风迟看见羽青倒是愣了一下，
“羽姑娘怎么在这，爷不是去同你用晚饭了吗？”
羽青心里一颤，忙的往霜蕤轩走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羽青回到霜蕤轩的时候，透过那四敞的房门，看见的却是紫月寒一个人独酌的寂寥身影，羽青也有些心虚，暗暗责怪自己应该同他说一声，她只是粗心的想速去速回。
她把伞放在了院子里的荷潭，忙的走了进来，想想这几日紫月寒莫名其妙的冷淡，就略为不开心的问道，
“你今天有时间了？日日让我自己吃晚饭。”
紫月寒的酒喝的都快见底了，他抬起头看着羽青，带了些怒气带了些落寞，问道，
“你……去哪儿了？”
羽青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夜楚云……说有点事……我就去……”
紫月寒心里苦笑了一下，不知道羽青的这份坦然，他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然后借着醉意，他又问道，“你给他……写过信？”
羽青愣了一下，眉头微蹙，反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看过？还是你……信不过我？”
紫月寒低下头摇了摇，缓缓说道，“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我知道你的重生之痛，知道你对我的绝望，这生生错过的五年，你在恨海里沉浮，我却沉迷于安逸的幻境中不愿醒来。你知道，我有多悔，有多痛？当我知道，你要嫁给夜楚云时，又有多绝望……”
羽青刚才闪过的一丝怒气，在听见紫月寒的话时，就瞬间消失了。
她知道自从重逢，两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提及那场婚礼，不敢提及夜楚云的名字，本以为时间会让一切被淡忘，可是当夜楚云再次出现时，那蒙在两个人中间的一层薄纱，一下子就被撕扯开了。
可是那段过往无论如何都不会抹灭，绕不过避不开，与其那般遮掩，倒不如索性说个清楚。
“所以你很介意，我与他有过一段过往，很介意我曾为他穿上婚服……”羽青的眼圈红了点，隔着饭桌，缓缓的问道。
紫月寒压下了喉咙里的一点苦涩，又饮尽了杯中酒，抬高了点声音说道，
“你让我怎么不介意？我怎么能忘掉？你身穿婚服的样子，你站在我面前，问他成不成婚的样子，如果我没有猜到是你，如果我没有去，我们再见会是什么身份，什么光景？”
“既然你放不下，这半年你又何苦这般憋闷？你不会直接问我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这隐忍、口是心非、胡思乱想的毛病就是不改……”
羽青的脑子也有点不甚清楚，不管不顾的说道。
紫月寒抬起来的眼睛已经有点泪光，似乎也有点不吐不快的意思，气恼的说道，
“这半年我小心翼翼，我想用我的所有来挽回你的心，我着急的做着一切，我希望可以快些处理完所有，然后用我的余生去弥补这五年。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也以为你们不会再见，可是夜楚云却一直用行动一遍遍的提醒我，他对你有多放不下！”
紫月寒一改往日镇定的气度，重重的把酒杯叩在了桌子上，顿时那可怜的瓷玉杯就碎成了几片，
“他提供贴文名册，发展信使台，甚至还在我紫月门插了暗线调查你的一举一动，这些……我都可以装聋作哑。他出事了，我也愿意帮他，可是……他更需要的应该是你的安慰吧？门内的事，你也多不关心，但是你却关心他的一切！就连今日，你去见他，你明明可以知会我一声！你明明可以让我不要多想！！”
“我……”羽青突然有点理亏，不由得抿住嘴，咬了咬嘴唇。
“你的改变让我开心又难过，我开心，是因为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我难过是因为，我怕你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我了。而他，填补了你多少时间，又给了你多少快乐……我这一生从没有怕过一个人，可是我却怕了……夜楚云。”
紫月寒低下头，垂下了眼睑，敛起了满身的骄傲，落寞的自嘲道。
羽青深深的看了紫月寒一眼，心就彻底乱了，她内心对紫月寒的愧疚感也开始无限扩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过自己。而自己却曾想用余生去报答夜楚云的恩情，那紫月寒的恩情呢？
那些生死关头，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应该的了吗？
重逢之后，自己又何曾主动问过他，他闭关的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认为他们心有灵犀，所以她就觉得那些能宣之于口的关心可有可无吗？
她是把他当作了可夺可求的神，却没从想过，他也是会伤心会难过的人呢？
也许他在世人眼里是完美的，可是只有她知道，他的孤傲，倔强和小脾气。
他的那些缺点，何尝不是因为，他也是孤孤单单无人可诉的，一个人……
羽青紧绷着后背，不安的低了低头，嗫嚅道，“对不起，夜楚云只是来告别的，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想法……”
羽青说的很诚恳，只是紫月寒眼里的怒火更胜，他不是想要她的道歉，更不是要她否定自己，他只是想让她以后眼里有自己，而且只有自己！
紫月寒翻涌的酒意和经久的醋意搅在了一起，他突然一挥袖子，羽青身后的房门就重重的关上了，羽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紫月寒的身影就已经闪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他把她整个人推到了门上，他低下头，垂下眼帘，眼神细细的描摹着羽青细软微红的嘴唇，眼神里一片炽热。
羽青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推开他，可是醉酒后的紫月寒力气真是大的可怕。
羽青的双手被他桎梏在了头顶两侧，紫月寒嘴里吐出了些酒气，微微喘息了一口，然后就近乎霸道的亲上了羽青的嘴。他亲的很用力，唇齿间带了些力气，险些把她的唇咬破。
重逢之后，相处了半年有余，虽有些肌肤之亲，但是两人也都未越雷池，今日把话都说明了以后，原本那种小心翼翼维系的感觉突然就如裂帛一样断了。
紫月寒带了些气，也带了些要占有她的刻意，那些憋闷的心情随着酒气醋意一起倾散而出，化作铺天盖地的吻……
羽青的喘息也急促了一些，但是还保留了一两分清明，半急半喘的抗拒道，“月寒……”
但是紫月寒已经彻底失控了，他放下了她的手，然后打横一抱，抱起她就往床上走去。
羽青的脊背刚一沾到床板，紫月寒就急切的把手伸到了羽青腰间的束带上，摸摸索索的解了一下，却没找到扣子，他一着急就用了点内力直接把束带给扯断了。
羽青吓了一跳，赶忙捉住了他的手，看着那双透着幽幽欲火的眼睛，说道，
“你……要干吗？”
紫月寒没有答话，俯下身去，吐着些酒气，在羽青的耳边低低的说道，
“我想要你……”
这句话似乎透着一股子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羽青只觉得浑身一颤，抓着他的手也禁不住放松了些。
过往从相识到相恋，再到分离如今重逢，谁又没有描想过对方的身体？羽青只是单纯的以为那些只会发生在婚后，可是她现在内心却突然不在乎了，因为她从没想过，此后除了紫月寒，她还会跟谁度过。
羽青手上的力道一松，紫月寒的动作就开始迫不及待般。
羽青腰间的束带一松，纠缠摸索中，她的外衫中衣开始错位。看着房间里的烛火明亮，她顿时有些羞涩，本能的伸出胳膊想去遮掩，胳膊却被紫月寒的双手先发制人的压在了她的两侧。
羽青挣扎了一下没成功，咬着嘴唇着急的喊了一句，
“紫月寒！”
这一声却是让紫月寒的脑子清明了不少，他抬起头来，喘息着看着她的脸。
羽青看紫月寒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羞耻，她双颊微红，呼吸急促，睁着眼睛噘着嘴，愤愤的看着他。
紫月寒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哆嗦，酒也醒了大半，手上的力道一松，忙的直起了身子，又暗暗用内力压下了那些残存的酒意，目光也错开了，低低的说道，
“对不起，我……喝多了……没控制住……”
羽青扯过了一旁的缎锦往自己身上遮了遮，坐了起来，低头小声说道，“能不能……”
紫月寒忙不迭的翻身就要下床，一边说道，“今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我不好……”
羽青看着他无措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那落寞的神情，心里可是要心疼死了。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紫月寒的衣服，然后吞吐了一下，说道，
“不是……我……刚只是想……把蜡烛灭掉……”
紫月寒还没有从他刚才失态的样子中走出来，只当是羽青在挽救自己的面子，依然整理着脚上的靴子，说道，
“我……回棠梨轩……”
然而，他站起身来，衣摆还被羽青紧紧的抓在手里，而且她明显也有点不高兴了，挑着眉毛，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意思是……把蜡烛……灭掉……”
紫月寒愣了一下，然后听话的伸手一挥，十几根蜡烛齐刷刷灭掉了。
顿时，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安静。紫月寒在原地站了一会，想把心情彻底平复下去。
黑暗中，却突然看见一双晶亮的眼睛，然后自己的襟领被使劲薅了一把，他没有防备，身体重心一变，就往床上倒去。
他勉强用胳膊撑住了身体，然后，他就看着眼前影子一闪，一双胳膊勾住了自己的脖子，一丝幽兰般的气息靠了过来，随后一个绵软温柔的唇就攫住了自己的嘴。
羽青亲的很笨拙很生涩，却很认真，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唇上轻触着。
紫月寒身上垂下的如瀑的青丝覆盖在了她的身前，撩动着她狂跳如鼓的心脏。
紫月寒愣了一下，僵住的身体也慢慢柔软下来，温柔的回应着她，直到羽青幽幽的离了他的唇，胸前起伏不定，才听见紫月寒在她耳边问道，“不后悔？”
羽青又在他耳边印了个吻，说道，“不后悔。”
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缎锦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扯掉了，垂在床侧的帷幔轻轻摇曳，随后一件件的轻纱绸衣簌簌而落，铺满了整个床底。
窗外的月亮害羞般的隐到了云朵之后，树影摇摆着，垂在半月形的窗户之上。窗外似乎特别特别的静，连风走过时都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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