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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众人深陷心魔障 楚青同困游离境

    在这阵浓厚的魔气袭来的时候,一旁许多江湖高手都已经感应到了这种压迫。

    丰昊、萧冷情、梓桐等人在看到羽青被抓住的时候,第一时间都往这边赶来。可是他们执着刀剑撞进了这片迷障之时,周围都陷入了一片安静和虚无。

    没有了刚才的尸魃,丰昊走在一片黑气沼沼的水镜中,面前出现了一个影子,乔向阳温和的冲他笑了笑。

    “义父……”丰昊有些迷茫的往前走了两步。

    可随即,义父就被一把石锥绞穿了心脏,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喊道,“昊儿,救我——”

    丰昊瞪着双眼执着剑往前跑了两步,却还是没有接住义父的身体。随即另一个小小的丫头双手抱头蹲在一侧,疯狂的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过了一会,她又哭诉道,“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救我的师门?为什么?留下我这条命,你是想自己过得安心一点吗?”

    丰昊的眼里含满了泪,往前走了一步,拼命摇着头,“不,忆欢,不是那样的……”

    十四突然站了起来,有些冷漠的指着他,说道,“我是流溯门的小十四!你,放任无为,也是杀人凶手!”

    丰昊有些难过的止了步,十四依然抬着头,讥笑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这样疯着,不过就是不愿醒来罢了。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你们每个人都该死……”

    丰昊感觉心脏一阵钝痛,他也开始不禁怀疑,他当年为何见死不救,他为何想把十四留在身边,他为何一边希望她清醒又希望她忘却……

    ……

    另一边,萧冷情跪在祖父的面前,萧瑞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失望,

    “若不是你兄长早逝,以你的资质如何能做我凌云阁的掌门。断水剑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到你的手上!”

    随即,他的大哥萧冰流也冷冷的瞧着他,说道,

    “其实我无意于掌门之位,冷情,你若想要,大哥就一定会给你。”

    萧冷情突然脊背一弯,手中的君子之剑也掉落在地上,有些悔愧的捂住了双眼,嘴里喃喃道,“大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想……”

    ……

    梓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段轻量的曼妙背影,她有些欣喜的走上前去。回过头来的是师姐梓觅,梓桐眼波流动,忍不住就伸出胳膊抓住了梓觅的纤纤素手。

    梓觅脸上有些微红,可随即旁边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同门师姐妹的脸,她们在一起声讨,讥笑。

    “真是厚颜无耻!暗香居断情绝爱,梓桐你竟妄动情念!”

    “她还是你的师姐!”

    “背弃人伦,无耻之尤!”

    “辱我门楣!”

    随即,梓桐看见梓觅的脸上一阵恐慌,她颤抖着松开了梓桐的手,然后一步步后退,退到了令梓桐彻夜恐惧的峰崖边上,梓桐哀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要……”

    梓觅冲着她笑了笑,说道,

    “愿来生你我不在此处,我也不是女儿身。”

    说罢,梓觅就跳下了那片悬崖。

    身处迷障的梓桐痛苦的匍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

    而夜楚云在看见袭向羽青的那只鬼爪之时,就已经踏马而起,飞速而来。

    羽青的身体在急速的往下坠,可就在她丧失最后一抹清明时,夜楚云透过那层层的迷障,毫不犹豫的扎进了那个快要合上的缺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找不到?”孤枭一阵疑惑,操控那些藤蔓顺着羽青的经络而去。可是寻了许久,他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股力量。

    突然,正在搜寻岚雀之息的孤枭感受到另一股魔力的阻逆,竟生生的切断了他的探爪,孤枭沉吟道,“此人……竟没有心魔?”

    绝日的眼睛抖了抖,孤枭似乎嗅到了一点熟悉感,突然诡异的笑了,

    “竟是同道……他不是没有梦魇……这个女人,才是他最大的执念啊……”

    紫月寒疾飞而来,终于到了这片浓雾的上端。

    可是他遍寻了一遭,都没有看到羽青的身影。他突然想起了刚才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心里开始升起了极大的恐慌。

    紫月寒望着那团迷障的最中心,然后往月盈剑身上一抹,火光大盛。他用力往上一挥,顿时,那片黑雾消散,下面的情景尽数曝于人前。

    那些跻身前列的名门修士,有的精神颓颓,有的悲痛哭泣,有的哀怨绝望,有的怒气狂躁……

    每个人心里最隐秘的角落,似乎都被撕开了一角,连带着里面的皮肉,血淋淋的现于人前。那片迷障消散了,可是他们的精神却遭受了重创般,一如那些没有思想的尸魃,混混沌沌。

    紫月离看着那些人的情形似乎明白了什么,飞速的指挥人马把众人解救而出。

    可是黑雾散去,紫月寒却并未找到羽青的身影。战场边沿,依云的目光也在逡巡不止。

    那团黑雾、那两个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紫月寒有些茫然的在空中一遍遍的转,然后毫无目的的挥着手里的剑,想从这处地方再劈出一个空间,一个幻境。

    黑暗之中,夜楚云拽着羽青的手腕跟着一起往下落去。头顶的最后那束光也消失了,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夜楚云掌心燃起一团幽火,待看到那些包裹着羽青的那些藤蔓时,他伸出扇子一劈,那些藤蔓就被劈开了。

    羽青终于从窒息之中缓了口气,剧烈的喘息了一口。夜楚云忙的一用力,伸出手把她接到了怀里。

    羽青脚下那只鬼爪终于消失了,两个人又落了一会儿,似乎是触及了地面一般。

    羽青清明尚未恢复,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夜楚云探到她的呼吸略松了口气。

    然后他把手里的幽火一挥,顿时周遭就有上百团火悬浮在了空中,像极了飘荡的幽灵。而那些火光往外一圈圈荡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不着边际。

    夜楚云探视了一圈,临时没有感受到威胁,就重新聚拢了手心的火光照亮了羽青的脸。因为那些藤蔓,她的身上被勒出了许多血痕,尤其是太阳穴那里,还有两个小小的孔洞在缓缓渗着血。

    夜楚云有些无措的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下那两个伤口,羽青眉头微微蹙了蹙,嘴里无意识的呻吟道,

    “阿娘,疼……”

    夜楚云的心哆嗦了一下,好像回忆起许久之前羽青给他包扎伤口时那样,低下头,靠近了些,轻轻的给她吹了吹。

    夜楚云很想渡给她些内力,可是他举手看了看掌间萦绕的黑气,又有些沮丧的低了头,兴许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正魔功法的殊途。

    就这样,不辨昼夜的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夜楚云警惕的盯着周围,终于,靠在他胳膊上的羽青动了一下,悠悠的醒转过来。羽青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扫视了一圈,当她回头看见夜楚云的眼睛时,眼神虽有波动但是似乎没有太大的诧异。

    可能感觉到自己还靠在他身上有些于礼不合,她撑着身体坐直了些。夜楚云一直擎着的胳膊也有些尴尬的缩了回去。

    “我们是在哪?”羽青问道。

    夜楚云也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有这一片黑暗……”

    “我晕了多久?”

    “不知道。好像很久……”

    “我们如何出去?”

    “不知道。”

    羽青听着这一问三不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回过头来,奚落他道,“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夜楚云愣了下神,活动了下僵直的身体,撑着胳膊往后仰了仰,那高高的马尾就垂了下去,露出那尖尖的下巴和喉结。

    他淡然的笑了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我只知道,这里只有,我和你。”

    听了这话,夜楚云和羽青俱是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羽青的体力稍稍恢复了些,她便站起身来,借着那些幽幽的火种扫视着,又伸手凭空抓了几把,依然什么都没有。她借着云巫伞稍稍运气挥动过去,周围也是毫无波澜。

    “奇怪,这个地方虽然俱是魔气,可是却平静的很。孤枭……是有更大的筹谋?他不是觊觎我体内的力量……很久了吗?”羽青喃喃道,

    夜楚云听完,也是诧异的抬头望了望,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

    羽青转悠了一会儿,也觉得没什么头绪,她背对着夜楚云,突然说道,

    “你不该为了救我,牵扯进来。”

    夜楚云凝视着她的背影,说道,“我……答应过他,会保护好你。”

    羽青有些落寞的笑了笑,说道,“又是临行托付那套吗?你竟还答应了?”

    夜楚云也自嘲了下,“他觉得……你对我……并非无情……”

    羽青忍不住扭过头来,夜楚云似乎是怕她说什么,忙的又急急的补充道,

    “当然了,朋友之情也是情嘛……总归他还是信任我的能力……我这个人,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自以为是。”羽青极其不忍看着他的退缩和口是心非,随口嘟囔了一句。

    “我也觉得,他那个人太自负,一点都没有爷这般平易近人好相处……”

    夜楚云又扯了扯嘴角,仿佛讽刺紫月寒的话从来都是信口而来。

    “我是说你,进来,还不是跟我一起困在这儿了……”羽青噎道。

    夜楚云眨了眨眼睛,说道,“起码,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害怕。”

    “可……他若回来找不到我,该急疯了……”

    羽青突然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夜楚云心里一颤,心里是更加的落寞。两个人都未察觉,周边的那些魔气也随着涌动了下。

    “他那么厉害,会想到办法救我们的……”

    夜楚云有些不甘又有些不忍,这里寂静的令人发慌,他重新坐了起来,拍了拍他身边那个地方,有些期待的试探道,

    “我们……就坐在这……聊会天……好吗?”

    羽青有些疑惑为什么夜楚云一点都不慌张,但是看着他的样子,她还是点了点头,抱着腿坐到了他的边上。

    “我以前去过青峪,虽然那里已经是一片焦土,可是循着踪迹,我觉得那里应该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夜楚云自顾自的说道。

    提到青峪,羽青的思绪似乎也飘远了些,心也往下静了静,点点头接话道,

    “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那里常年青翠……往深林里去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洞,据说那里住着一个水娘娘……”

    夜楚云有些贪婪的看着羽青徐徐的回忆着,不觉得脸上就苍白了几分。

    而在这之外,战场上似乎只是熬过了一刻钟而已。

    一些江湖名修纷纷在境内受了些创伤,没有几个人还能无所顾忌的拼杀在内,剩下的不过都是盲目的举着刀剑,拿性命相拼。

    紫月寒更是有些疯魔了一般,他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挥砍了很久,毫无成效之后,他就把愤怒全部转嫁到了那些尸魃身上。

    他手执着那把浴着火光的剑冲进了尸群的最中心,然后左右开弓,剑光所及之处,皆化为一道道焦土,那些被削弱的头颅和四肢,七零八落的滚了一地。

    而那些飞溅的尸血只要沾上他的衣服,就会被浴火烧干。他在拼命消耗他的内力,直杀的气喘吁吁,双目皆红。

    而只是一想到那幻境里羽青浑身焦枯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再次提起剑,一剑一剑的杀退那些扑上来的鬼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也闪现了那样一个念头,

    “我为什么要离开?别人的死与我何干?我只想守着她,守着我们的家……”

    空中突然响起了一段轻柔舒缓的音律,那声音仿若潮汐起落,仿若林间坠雨,仿若空山鸟啼,仿若风穿芭蕉……

    那些迷茫的人纷纷抬起了头,好似行在山中,忽见山的真面,清风吹拂,云淡目明,心若佛莲。

    有些执念,并不是放不下,而是埋藏在最深的地方那么多年,谁都不肯那般轻易的原谅自己。

    心魔,从来都不是针对别人,而是自己。

    眼中一片通红稍现魔相的紫月寒终于停下了手里挥舞的剑。

    他静静的听着紫月离的这段萧声,散落的发丝在风中起落。

    他沉静而立,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的旋转,直至化成一片泡影,风云不动。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沐浴金光的老和尚,一个手持钵盂站在金莲上的和尚,他慈眉善目的笑了笑,说道,

    “人非人,物非物,心非心,所有相皆是虚妄。宁静、守心、至诚,万相皆现。”

    紫月寒敛起了周身的戾气和暴躁,只感觉天地倒转,身形旋立。

    待他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只有茫茫的一片灰白。

    这里是绝日所设的游离之境,仿佛是另外一个空间,而就在这个空洞的最中间,紫月寒看见了,漂浮的一捆藤蔓。

    那些粗藤泛着黑紫,仿佛活着一般,还在拼命的往里勒着,而那层层叠叠的细微空间里,仿佛透出了一丝红和一抹紫。

    “青儿!”

    紫月寒眼角一滴泪滑落,他便拼命的往那捆藤蔓飞去。

    可是马上就要触及的时候,他的面前却凭空被隔开了一般,他用掌力摧动,用剑挥砍,那面如镜子般的结界却都纹丝未动。

    而从那近在咫尺的藤蔓里,他甚至已经嗅到了濒临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