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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保住本金

    胡寅不单是批评赵构,他还提出了一系列建议,进呈七策:

    一、罢合议而修战略;

    二、置行台以区别缓急之务;

    三、务实效去虚文;

    四、大起天下之兵以自强;

    五、都荆襄以定根本;

    六、选宗室之贤才封建任使之;

    七、存纪纲以立国体。

    虽然胡寅的七条对策都很有针对性和建设性,但老板根本不care。

    人对信息会进行主动过滤,所有人都喜欢听好话,所有人都不喜欢被批评,这是人性的本能。所以古人才会有忠言逆耳、虚怀若谷等这样的成语,来表达听取不同意见的重要和可贵。

    赵构所看到的仅仅是胡寅对他的尖锐批评,这样的起居郎天天跟在身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膈应。

    可赵构还不好直接处理他。

    提意见也是侍从官的职责,言者无罪嘛,要是罚了他,外头人又得说大老板听不了忠言。

    这种得罪人要挨骂的事,还是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吧。

    吕颐浩刚提了左相,是要好好表现一下子的,他以言过切直(说话太直接招人厌),罢了胡寅。

    罢了胡寅,朝中的言官也都消停了。

    朝堂上的黎明静悄悄,氛围很好,可以把话挑明了说,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

    赵构很是忧虑地问:

    现在金人大举南下,直指江淮,建康就要变成四战之地,恐怕难策周全,你们有什么好建议吗?

    大宋的军队现在打打盗贼还勉强,但抵御金军大家心里都没底,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所以既然皇帝想走,大家也乐见其成。

    张俊首先开了腔,他建议说:

    咱们还是去潭州(今湖南长沙)吧,潭州远离淮甸,又北靠洞庭可为捍御,可保万全。

    张俊打战虽然不行,但眼力和脑子却挺好用的。

    其实他知道赵构心里的选择,他之所以在会议上公然提出与赵构相左的意见,正是他讨好取巧的高明之处。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迎合赵构,配合他演戏,把这次逃跑动员会开成战略讨论会的样子。

    赵构显然很满意张俊的表现,他说:

    还有什么建议,大家都大胆说。

    韩世忠听了半天,有点忍不住了,他问:

    咱们现在已经失去了河北、山东,如果又要放弃江淮,那还有什么能剩下的?

    韩世忠的疑问,重新把会议拉回到了要不要逃跑的主题上。

    这是严重跑偏啊。

    吕颐浩见赵构有点尴尬,连忙出面打圆场,解释说:

    金人的奸谋很明显,就是要以陛下所到的地方作为主战场,妄图对陛下不利。现在敌强我弱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应该且战且避,一定要护陛下于万全。我愿意留在常州和润州死守,请陛下南巡避兵!

    吕颐浩一下子把“局势”从逃跑扭转为且战且避。

    我不是没有抵抗,而是经过了英勇而艰苦的抵抗,只因实力不济,选择暂时性的战略撤退。

    这两者有些本质的区别!

    吕颐浩说话的艺术水平真的很高,而且为了证明且战且避的正确观点,他主动请求留下来且战,掩护赵构且避。同时他还占据了确保老板人身安全的制高点,有意见的人还能说什么?

    赵构的演技也很厉害,他听吕颐浩主动要求留下来,立刻否决说:

    不行,朕的左右不可以没有宰相,你得跟着我。

    君臣两人连消带打,轻易就把所有质疑和问题化解于无形。

    虽然吕颐浩不能留,但还是得留个人下来“且战”的。

    谁留下好呢?

    杜充吧,放弃开封没追究,而且还提拔了右相,是该拿出点诚意来了。

    最后,赵构拍板决定:

    杜充兼江、淮宣抚使守卫建康,前军统制王燮隶属杜充,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卫镇江,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卫太平州、池州,都得受杜充节制。

    杜充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没法子,谁让他保护大老板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现在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了。

    安排好“且战”部分后,赵构开始“且避”,不过目的地不是长沙,而是他最心仪的杭州。

    建炎三年闰八月二十六,赵构离开南京,复还浙西。

    赵构再次逃跑又引来了不少物议,天下藉藉,赵构也头痛,毕竟民心向背是他必须要正视的问题。

    这时候,吏部考功员外郎娄炤给赵构上了一道奏疏,他说:

    今日之计,应该多想想量力而行这句话,了解敌我的强弱态势。

    如果自己的力量能够保住淮南的,那就以淮南作为屏障,暂时建都建康,慢慢想办法收复失地;如果力量有限保不住淮南的,那就以长江作为屏障,暂时建都东吴旧地,慢慢增强国力。

    说得好!

    真是说到了咱的心坎里。

    赵构一看满意,再看更满意!

    他将娄炤的奏疏遍示于朝,让所有人都深刻领会量力而行的道理。

    朕就是量力而行,尽力而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九月初一,日食。

    日食,阴侵阳,俗称天狗食日,主凶,当避镇。

    也就在这一天,细作传来消息,说金军正在训练水军,将要从海道窥视江浙。

    这个消息将赵构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急令韩世忠扼守福山(常熟治下,与通州隔江相望),堵住江淮地区最重要的入海口。

    十月初八,赵构到达杭州。

    当月,金兀术发动了全面进攻,一路势如破竹。

    在杭州待了一个星期,赵构越发觉得不安全,于是渡过钱塘江,且避到越州(今浙江绍兴),重江之险的“构想”得以实现。

    不久,淮甸重镇寿春府(今安徽寿县)、黄州(今湖北黄冈)相继失守。

    月底,江州失陷,刘光世不战而逃。

    刘光世就是个只会吹牛打屁的怂包,他有一套自己的乱世存身之道,那就是保存实力。

    这让我想起了巴菲特的经验和忠告:

    保住本金!

    保住本金!

    保住本金!

    在这方面,刘光世绝对能当巴菲特的祖师,大A的兄弟姐妹们其实只要学学刘光世就可以了,不必费力去和巴菲特吃饭,买他的书。

    只要会威胁到自己“本金”的,管你皇帝还是天王老子,咱先开溜再说。

    只要有本钱在,你就用得上我,得靠着我,那就不能真把我怎么样。

    刘光世驻守江州,啥也不干,每天就知道和部下喝酒吹牛逼。

    金军从黄州渡江都三天了,他还一无所知,直到金军兵临城下,他才仓皇地往出城逃跑。

    金兵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江州重地,顺利地扫荡了荆湖。

    农历十一月,注定是不平静的一个月,金兀术的大军所向披靡。

    套用国足的一句话:

    留给赵构的时间和地盘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