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拿上身契滚出相府
那婢子只是不住磕头，低声哭道“奴婢实在不知道还有哪里惹了姑娘不快，只求姑娘明示”
姜稚禾厉声道“第一，你在院内当值，有外人进入我的闺阁，竟不知第一时间通传于我，待我来到院中才通报，今日只是庄姨娘，明日若是个男子，你也不通传，我的闺阁名声往哪里搁？此是失职；第二，虽然母亲已仙去多年，可是你竟然对着一个姨娘称呼‘夫人’，对主母大不敬，此是不敬；”
姜稚禾目光缓缓从院中其余侍候的丫鬟婆子身上扫过，“第三，闲桐轩和庄姨娘的香蒲轩隔得这么远，何以我方才一清醒，姨娘就得到了消息，莫不是庄姨娘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吗？还是说有人嫌我这闲桐轩小，放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是以自发做了旁人的耳目！”
那声音淡淡，却吓得丫鬟婆子们都跪倒在地，直呼“奴婢不敢”
姜稚禾轻掀眼眸“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
姜稚禾从小失去母亲，外祖母怜惜她幼年失恃，便把她接到身边教养，前两年才回来，父亲怜她年幼，姑且让庄姨娘掌家，不料庄姨娘耳朵长的都伸到她院子里了。平日给姜稚禾的吃喝穿着一应物什皆是滴水不漏，都是上好的物什，叫人挑不出毛病，府内府外无不称赞她贤德的。
可直到前世姜家覆亡后姜稚禾才知道姜府除了随父兄赴死的老仆外，整个姜府上下全部都是庄姨娘的人，就连父亲书房掌墨的侍儿也是庄姨娘的耳目，她和父兄的一举一动尽在庄姨娘的手眼之下。姜家大厦倾颓和这些蛀虫日复一日的侵蚀密不可分，姜家倒后，他们卷着姜家的财物各自散了，人心凉薄犹可见之。
“第四，作为一个院子伺候的人，看到同伴受罚，毫无悲悯之心，反而幸灾乐祸，是为不义。”刚刚见姜稚禾有意惩处那通报的婢子时，其他人净是些看戏的神色，对自己朝夕相处公事的伙伴尚且能无情至此，姜稚禾是万万不敢再用这些人了。
那婢子嬷嬷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淡淡却言辞犀利，他们辩无可辩，只能不停磕头请罪。
“奴婢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再不敢替那庄姨娘办事了，求姑娘给奴婢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姑娘仁厚，奴婢们不想背叛姑娘，只是身契全在那庄姨娘手中，不听她的就要被打发了去，奴婢们不敢不听啊”
“身契？失职不敬事小，不忠不义事大。扶桑，去寻他们的身契来，通通发落了去！”不顾那些嬷嬷侍女的哀求，狠心下令。这些背主的东西势必不能再留，否则只会徒生事端，“给你们一次离开的机会，拿上身契滚出相府”
发落了这些丫鬟婆子后，姜稚禾顿时有些体力不支了，到底落入那冰湖中对身子伤害太大了，她转身回到屋内。扶桑铺好床铺，引姜稚禾去躺着。
紫苏往炭盆中添了一块银丝碳，道“姑娘，那庄姨娘也不曾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来，姑娘您眼下刚刚以尊卑不分下了她的面子，又发落了这些刁奴，只怕姨娘难免在意，同您离心，伤了和气”。
扶桑却是点了点她的额头，顿了顿说“傻丫头，庄姨娘都把耳目放在咱们姑娘眼跟前了，咱们一天去了几趟茅房只怕她都清清楚楚，现在看来那庄姨娘恐怕从来就没安过什么好心，只是咱们姑娘身份贵重她不敢轻易下手罢了”
紫苏一脸不可置信，小声嘀咕着“可是庄姨娘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接着又道“不过，咱们姑娘若是信不过她，那我便多帮姑娘留意则个，若是叫我发现她真的胆大包天，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说罢，举起小拳头挥了挥。
扶桑突然道“只是这闲桐阁往后便只剩我们主仆三人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姜稚禾淡淡笑了笑“无碍，我自有打算”
紫苏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对了，老爷来信，说最迟明日就能赶回来了”
姜稚禾怔了怔，她竟然还有机会能见到爹爹……
才是大清早，京城郊外一辆马车便已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过来。
守城的士兵尚且迷糊，看那马车青蓬乌木甚是朴素，便举起弓箭，大声喝道“京城重地，出入城门，减速慢行，违令者斩”
驾车人放慢了速度，举起手中手中朱色的令牌示意，守城士兵揉了揉揉眼睛，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开城门！开城门！”大周以朱为尊，这车夫手中那块朱色令牌毫无杂色，他当值二十多年也仅仅是在十年前才见过一次朱色令牌，没想到这看着朴素的马车上，竟有这样的贵人。
马车顺利进入京城，趁着街道上尚无太多百姓时，那驾车的人加快了速度。
姜稚禾早早便起床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期待的感觉了，泥胎木雕的生活她过了整整六年，可昨天听到紫苏说父亲即将回来时，还是忍不住暗暗雀跃、期待着，像一个真正的等待父亲归来的小女孩一样。她早早便立在相府门口，焦躁不安地踱步。
远远便见那马车飞驰过来，驾车的人是父亲身边最为得力的老曹，老曹口中发出一声“吁~”那马便乖顺地停下了。姜稚禾看着车帘掀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掀袍从马车上下来，他上衣云纹浅色襦衫，下裳乃一灰色百迭裙，穿一袭青色花鸟鱼纹宽袖广身袍、头戴纶巾，衣饰清简，全然不像是当朝丞相，岁月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温柔，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多了一种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魅力。
“爹爹”姜稚禾扑到姜奕怀中，埋头又是悔恨又是委屈地呜咽着。前世沈槐序登基后，就立刻除掉了爹爹。爹爹是坚定的太子党，一向看重圣上七子中最为宽和厚重的太子。可是她却为了沈槐序，用性命威胁父亲拥立三皇子。她逼着父亲在天下和自己之间站队，父亲选择了自己，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最后却落得个午门当众凌迟的凄惨结局。
她真的太傻。
姜元奕看着这个向来端方沉静的女儿，自从长大后就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不撒手，大致是落水真的把她吓坏了，姜元奕顿时一阵心疼，安抚道“稚儿莫哭，爹爹回来啦，还带了稚儿最喜欢的间道糖荔枝。”
东风无情，人事代换。姜稚禾看着玉质兰章的爹爹，谁能想到仅仅在两年后他就苍老到白发间杂的地步了呢？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爹爹。姜稚禾默默下定决心，稚儿再不会让爹爹失望纠结了。
姜稚禾少时最喜欢的果子便是间道糖荔枝了，不同颜色的荔枝以盐浸之，于日光下曝晒三天，于阴凉通风处放置一月便制成了这甜而不腻的荔枝干，颜色杂而润泽、味道清甜，极为解暑生津。
爹爹平日下朝路过茶点铺子，常会买些间道糖荔枝给她带回来，这些珍贵的温暖回忆在那黑暗的六年里像一道光一般，支持着她活了下来，没想到有一天她竟还能亲口吃到父亲买来的零嘴。
这一次，她要一定保护好父兄，沈槐序，这一世没了相府和辅国将军府拥护，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姜稚禾垂眉敛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小口小口地吃着间道糖荔枝，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真好。
姜元奕慈爱地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儿，不过一月未见，竟瘦了这许多，眉眼之间却出落得愈发肖似她母亲了。一月前，皇上派他到汝南之地亲自请一个隐世的高人出山，为朝效力。可是多方求见，三顾茅庐却未得一见，他本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起码见到高人一面。
京中却突然传来消息说稚儿落水了，顾不得其他，他一边写下陈情书命人飞鸽传书送回京中，一边自己急忙快马加鞭赶往京都，紧赶慢赶，好在稚儿没事，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百年之后如何去见那个让他一生遗憾痛惜的人了。
院中传来黄鹂鸟般娇俏的声音“是爹爹回来了吗？”
姜稚禾厉声道“第一，你在院内当值，有外人进入我的闺阁，竟不知第一时间通传于我，待我来到院中才通报，今日只是庄姨娘，明日若是个男子，你也不通传，我的闺阁名声往哪里搁？此是失职；第二，虽然母亲已仙去多年，可是你竟然对着一个姨娘称呼‘夫人’，对主母大不敬，此是不敬；”
姜稚禾目光缓缓从院中其余侍候的丫鬟婆子身上扫过，“第三，闲桐轩和庄姨娘的香蒲轩隔得这么远，何以我方才一清醒，姨娘就得到了消息，莫不是庄姨娘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吗？还是说有人嫌我这闲桐轩小，放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是以自发做了旁人的耳目！”
那声音淡淡，却吓得丫鬟婆子们都跪倒在地，直呼“奴婢不敢”
姜稚禾轻掀眼眸“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
姜稚禾从小失去母亲，外祖母怜惜她幼年失恃，便把她接到身边教养，前两年才回来，父亲怜她年幼，姑且让庄姨娘掌家，不料庄姨娘耳朵长的都伸到她院子里了。平日给姜稚禾的吃喝穿着一应物什皆是滴水不漏，都是上好的物什，叫人挑不出毛病，府内府外无不称赞她贤德的。
可直到前世姜家覆亡后姜稚禾才知道姜府除了随父兄赴死的老仆外，整个姜府上下全部都是庄姨娘的人，就连父亲书房掌墨的侍儿也是庄姨娘的耳目，她和父兄的一举一动尽在庄姨娘的手眼之下。姜家大厦倾颓和这些蛀虫日复一日的侵蚀密不可分，姜家倒后，他们卷着姜家的财物各自散了，人心凉薄犹可见之。
“第四，作为一个院子伺候的人，看到同伴受罚，毫无悲悯之心，反而幸灾乐祸，是为不义。”刚刚见姜稚禾有意惩处那通报的婢子时，其他人净是些看戏的神色，对自己朝夕相处公事的伙伴尚且能无情至此，姜稚禾是万万不敢再用这些人了。
那婢子嬷嬷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淡淡却言辞犀利，他们辩无可辩，只能不停磕头请罪。
“奴婢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再不敢替那庄姨娘办事了，求姑娘给奴婢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姑娘仁厚，奴婢们不想背叛姑娘，只是身契全在那庄姨娘手中，不听她的就要被打发了去，奴婢们不敢不听啊”
“身契？失职不敬事小，不忠不义事大。扶桑，去寻他们的身契来，通通发落了去！”不顾那些嬷嬷侍女的哀求，狠心下令。这些背主的东西势必不能再留，否则只会徒生事端，“给你们一次离开的机会，拿上身契滚出相府”
发落了这些丫鬟婆子后，姜稚禾顿时有些体力不支了，到底落入那冰湖中对身子伤害太大了，她转身回到屋内。扶桑铺好床铺，引姜稚禾去躺着。
紫苏往炭盆中添了一块银丝碳，道“姑娘，那庄姨娘也不曾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来，姑娘您眼下刚刚以尊卑不分下了她的面子，又发落了这些刁奴，只怕姨娘难免在意，同您离心，伤了和气”。
扶桑却是点了点她的额头，顿了顿说“傻丫头，庄姨娘都把耳目放在咱们姑娘眼跟前了，咱们一天去了几趟茅房只怕她都清清楚楚，现在看来那庄姨娘恐怕从来就没安过什么好心，只是咱们姑娘身份贵重她不敢轻易下手罢了”
紫苏一脸不可置信，小声嘀咕着“可是庄姨娘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接着又道“不过，咱们姑娘若是信不过她，那我便多帮姑娘留意则个，若是叫我发现她真的胆大包天，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说罢，举起小拳头挥了挥。
扶桑突然道“只是这闲桐阁往后便只剩我们主仆三人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姜稚禾淡淡笑了笑“无碍，我自有打算”
紫苏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对了，老爷来信，说最迟明日就能赶回来了”
姜稚禾怔了怔，她竟然还有机会能见到爹爹……
才是大清早，京城郊外一辆马车便已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过来。
守城的士兵尚且迷糊，看那马车青蓬乌木甚是朴素，便举起弓箭，大声喝道“京城重地，出入城门，减速慢行，违令者斩”
驾车人放慢了速度，举起手中手中朱色的令牌示意，守城士兵揉了揉揉眼睛，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开城门！开城门！”大周以朱为尊，这车夫手中那块朱色令牌毫无杂色，他当值二十多年也仅仅是在十年前才见过一次朱色令牌，没想到这看着朴素的马车上，竟有这样的贵人。
马车顺利进入京城，趁着街道上尚无太多百姓时，那驾车的人加快了速度。
姜稚禾早早便起床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期待的感觉了，泥胎木雕的生活她过了整整六年，可昨天听到紫苏说父亲即将回来时，还是忍不住暗暗雀跃、期待着，像一个真正的等待父亲归来的小女孩一样。她早早便立在相府门口，焦躁不安地踱步。
远远便见那马车飞驰过来，驾车的人是父亲身边最为得力的老曹，老曹口中发出一声“吁~”那马便乖顺地停下了。姜稚禾看着车帘掀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掀袍从马车上下来，他上衣云纹浅色襦衫，下裳乃一灰色百迭裙，穿一袭青色花鸟鱼纹宽袖广身袍、头戴纶巾，衣饰清简，全然不像是当朝丞相，岁月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温柔，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多了一种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魅力。
“爹爹”姜稚禾扑到姜奕怀中，埋头又是悔恨又是委屈地呜咽着。前世沈槐序登基后，就立刻除掉了爹爹。爹爹是坚定的太子党，一向看重圣上七子中最为宽和厚重的太子。可是她却为了沈槐序，用性命威胁父亲拥立三皇子。她逼着父亲在天下和自己之间站队，父亲选择了自己，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最后却落得个午门当众凌迟的凄惨结局。
她真的太傻。
姜元奕看着这个向来端方沉静的女儿，自从长大后就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不撒手，大致是落水真的把她吓坏了，姜元奕顿时一阵心疼，安抚道“稚儿莫哭，爹爹回来啦，还带了稚儿最喜欢的间道糖荔枝。”
东风无情，人事代换。姜稚禾看着玉质兰章的爹爹，谁能想到仅仅在两年后他就苍老到白发间杂的地步了呢？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爹爹。姜稚禾默默下定决心，稚儿再不会让爹爹失望纠结了。
姜稚禾少时最喜欢的果子便是间道糖荔枝了，不同颜色的荔枝以盐浸之，于日光下曝晒三天，于阴凉通风处放置一月便制成了这甜而不腻的荔枝干，颜色杂而润泽、味道清甜，极为解暑生津。
爹爹平日下朝路过茶点铺子，常会买些间道糖荔枝给她带回来，这些珍贵的温暖回忆在那黑暗的六年里像一道光一般，支持着她活了下来，没想到有一天她竟还能亲口吃到父亲买来的零嘴。
这一次，她要一定保护好父兄，沈槐序，这一世没了相府和辅国将军府拥护，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姜稚禾垂眉敛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小口小口地吃着间道糖荔枝，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真好。
姜元奕慈爱地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儿，不过一月未见，竟瘦了这许多，眉眼之间却出落得愈发肖似她母亲了。一月前，皇上派他到汝南之地亲自请一个隐世的高人出山，为朝效力。可是多方求见，三顾茅庐却未得一见，他本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起码见到高人一面。
京中却突然传来消息说稚儿落水了，顾不得其他，他一边写下陈情书命人飞鸽传书送回京中，一边自己急忙快马加鞭赶往京都，紧赶慢赶，好在稚儿没事，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百年之后如何去见那个让他一生遗憾痛惜的人了。
院中传来黄鹂鸟般娇俏的声音“是爹爹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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