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慷他人之慨
相府正门前，门吏拥彗而立，早有穿着齐整大方的侍儿在门前候了迎接宾客。
阳春三月，草木生发。昨天一场春雨后，相府后园的迎春花、梅花、梨花、玉兰花竟是愈加娇艳，雨水敲落花瓣片片，昨儿还是芳尘凌乱，而今又是满树好颜色。
扶桑、紫苏服侍姜稚禾穿戴整齐后，相视一笑齐齐道“姑娘，可以出发了”
姜稚禾却笑笑，道“不急”，说罢，便泡了一盏青梅茶在窗边的小几上坐将下来，扶桑、紫苏见她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竟是在那棋盘上从容自弈去了。姜稚禾也不解释，只是抬眼笑道“暂且无事，你们同豆蔻她们屋外玩去吧”
那衣着华贵的妇人早被迎入堂上，年轻的小姐们扶着侍儿的手赏玩春光。
姜玳玳在一众小姐的簇拥赞美中掩面娇笑。
一个蓝色裙衫的女子羡慕地看着姜玳玳头上的玉簪道“二小姐这四支彩纹棱花双合玉簪成色实在极好，依我看只怕得价值百金吧”
姜玳玳心下骄傲道，算你识货，这可是我姨娘请了京中最好的玉匠打了三个月才成的，刚好赶在这次宴会前完工。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笑着道“就数姐姐眼尖”。
众人说着话，姜玳玳同这边贵女寒暄两句嘱咐了好好顽，又往那边三五高门小姐处说话，大家面上热切，但仿佛等着什么人，竟是迟迟不肯散开各自游园去。
待到姜玳玳转到户部侍郎的嫡女面前时，那小姐显然没耐性些，问道“姜二小姐，都这许久了，怎么还不见你嫡姐来？”
姜玳玳福身行了个礼道“如意姐姐，家姐抱病，今日不方便待客，况且今日明仪公主也没来，便由我替家姐在这里代家姐向诸位姐妹道个歉”
王如意本是个爽朗之人，听了姜玳玳所言顿时脸色微变，本来听到姜稚禾抱病还有些怜惜之意，但姜玳玳那句明仪公主也没来，听着倒像是因为明仪公主没有来，所以姜稚禾才不出来出席这次寻香会。薄怒道，“下了帖子却说不来就不来，请了客人来却又晾在这儿”。
众人接的是她姜稚禾的帖子，又不是这个庶女的帖子。在场那个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戏弄，如今接了帖子来却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传出去平白惹人笑话，倒像是她们自己主动贴着来似的，这姜稚禾果然是在边关那种蛮夷之地被教养长大的，就算是辅国将军府教养的又怎么样，实在失礼。
一个带着成色极好玉镯的姑娘明显有些恼意“哪有这样消遣人的”
另一个姑娘也拂袖道“不过是略有些才貌之名，竟这样不把我等放在眼中，未免太过于轻狂自傲”
“我等虽不及她家世显赫，却也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何曾这样被下过面子”
姜玳玳见众人将矛头都对准了姜稚禾，心下暗笑，看往后京中如何传扬你的新名声。
思绪一转，趁势笼络道“姐姐虽没有来，可相府后园景致却是父亲当年亲手栽种，别是有一番意趣，诸位姐姐妹妹若不嫌弃，玳玳便忝做个东道主，我们姐妹拿出自己平日新制的香料各处焚之，看看谁的香料能与那满园花香一较高下，今日各位姐妹评出那一二三甲，才应得上‘寻香会’三个字”
众人既已来了，见姜玳玳也有诚意道歉，面色微缓，加之姜稚禾平时向来宠爱姜玳玳，不论什么宴会都带着她一起参加，十分重视这位庶妹，众人也便不敢过于把姜玳玳这位相府庶女小瞧了去，心中虽然仍有怒气，但仍然给了姜玳玳面子，一众小姐聘聘婷婷抬步往园子内部走去。
园中，底有红晕的白玉兰俏生生立在枝头，那枝头的迎春花也色泽极好，湖中烟水明媚，花侬鸟娇，正是一番极好的风光，主人必是经过一番细心布置的。假山台亭、移步换景，那红梅、粉杏点缀地恰到好处，游鸭戏水、野鸳相亲，实在是风雅至极。
闲桐轩内，紫苏和扶桑眼看时间一点点逝去，见姜稚禾仍然没有出去的意思，忍不住进去提醒道“姑娘，那寻香会开了也有些时候了，是时候出发了”
姜稚禾清淡的声音依然是不急不躁，再次气定神闲地回道“不急，你们且去继续玩耍”
二人虽然着急，却也只能依言等着自家小姐。
当下众小姐有采了那梅花、梨花入茶的，清茶袅袅间，一位三品官员家的小姐见这春景实在怡人，当即以那灼灼桃花赋诗，
“不见一枝红，春风满袖融。已疑迷玉井，未许辨银宫。
色借朝霞湿，香浮暮雨濛。可怜千万树，犹自发天工。”
众小姐连忙喝彩道，“好诗”
一个打扮贵气非常的小姐饮茶正酣，忍不住道“诗是好诗，只是寓意未免落了下乘，说到底也不过在夸这灼灼桃花的形貌迷人罢了，当年姜姐姐那一首‘游春’才是惊艳，现在诵来依旧合乎时宜。”说完见众小姐都面色不悦，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才是最不合时宜的。
姜玳玳见众人还在芥蒂姜稚禾不守约定一事，暗道自己这一招一石四鸟的好计谋虽被姜稚禾破了其一，庄云没能留在闲桐轩以好好道歉为由看着姜稚禾，但是阴差阳错又添了其一，众人都对姜稚禾生了恼意，真是上天都在帮着自己。
众小姐各自或在各色花树下、或在湖边、或在通幽曲径边、或在假山名花旁的小几上净手焚香。片刻后，众人焚香完毕后，一起沿路赏玩香事。
临近水边，一个蛋壳豆熏炉立在桌上，十多步外梨花树下，又有一个花草纹镂空越窑青瓷熏炉，众人纷纷品评道：
“赵小姐这山中小梅虽然香气远扬，但是却略略有些甜腻了，失了梅花的风骨，落了下乘”
“吴小姐的这玉兰香倒是不俗，不错不错，甘拜下风”
吴、赵二位小姐均是落落大方给众人行了一礼，赵小姐之香虽落了下乘，可是这一番气度却是让人青眼。
众小姐相互品鉴一番后，又往前走去，说说笑笑，评评点点，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突然，有人惊讶得呀了一声，在一个莲花形香炉前停住了脚，道“此香是哪位小姐的”
只见一个姿容清丽，身材聘聘婷婷若弱柳扶风的白衣少女微微福身，“回姐姐，此香是臣女调制的”
“哦？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姜玳玳见庄云的熏香得了众人注意，忙上前道“这是我姨娘母家的侄女，我的表姐庄云，新近几日刚刚来了京都”
那小姐轻轻一嗅，道“庄小姐此香以檀香为基底，隐隐浮动着丁香的甜香，又有甘松和薄荷冰调和，添了一些清风般的凉意，整体竟是轻盈而不轻浮，实在是上乘，只怕可称得上是前三甲。”
庄云忙道“云儿不敢当，多谢众位姐姐高看。”
“今日制香只怕魁首已定了”突然一个身穿华美紫衣罗裙的小姐道，众小姐都是一惊，
那紫衣小姐立于姜玳玳的瑞兽香炉前，道“当真是清香扑鼻，香气之雅致最能见得主人之高洁，没想到玳玳姐姐竟然是调香的个中好手”
其他人也当即夸赞起来“从未听说玳玳你会调香，当真是深藏不露啊，此香可有香名？”
姜玳玳娇憨道“一合春信”
“二姑娘此香风雅异常，不知用了什么名贵的香料？”
“不过是些寻常的香料罢了，实在是没有用什么名贵香料。主要以沉香为主、辅以细辛、白芍、西红花、白芨、桂皮等，众位姐姐妹妹喜欢的话，我命人把香方给大家誊抄一份便是”姜玳玳眉眼弯弯地笑道。
庄云暗暗鄙视道“真是厚颜无耻，倒显得这香是她研制出来似的，真是慷他人之慨”
众小姐则是高看了姜玳玳一眼，没想到一个庶女竟有这样的能力，纷纷道“今日的寻香会魁首毫无争议，就是玳玳这一合春信了，当真是悠悠我心”
突然一阵缠绵悱恻的琴音传来，众贵女对视一眼，朝着传来琴声的弯折小路走去。
姜玳玳隐隐一阵心慌。
阳春三月，草木生发。昨天一场春雨后，相府后园的迎春花、梅花、梨花、玉兰花竟是愈加娇艳，雨水敲落花瓣片片，昨儿还是芳尘凌乱，而今又是满树好颜色。
扶桑、紫苏服侍姜稚禾穿戴整齐后，相视一笑齐齐道“姑娘，可以出发了”
姜稚禾却笑笑，道“不急”，说罢，便泡了一盏青梅茶在窗边的小几上坐将下来，扶桑、紫苏见她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竟是在那棋盘上从容自弈去了。姜稚禾也不解释，只是抬眼笑道“暂且无事，你们同豆蔻她们屋外玩去吧”
那衣着华贵的妇人早被迎入堂上，年轻的小姐们扶着侍儿的手赏玩春光。
姜玳玳在一众小姐的簇拥赞美中掩面娇笑。
一个蓝色裙衫的女子羡慕地看着姜玳玳头上的玉簪道“二小姐这四支彩纹棱花双合玉簪成色实在极好，依我看只怕得价值百金吧”
姜玳玳心下骄傲道，算你识货，这可是我姨娘请了京中最好的玉匠打了三个月才成的，刚好赶在这次宴会前完工。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笑着道“就数姐姐眼尖”。
众人说着话，姜玳玳同这边贵女寒暄两句嘱咐了好好顽，又往那边三五高门小姐处说话，大家面上热切，但仿佛等着什么人，竟是迟迟不肯散开各自游园去。
待到姜玳玳转到户部侍郎的嫡女面前时，那小姐显然没耐性些，问道“姜二小姐，都这许久了，怎么还不见你嫡姐来？”
姜玳玳福身行了个礼道“如意姐姐，家姐抱病，今日不方便待客，况且今日明仪公主也没来，便由我替家姐在这里代家姐向诸位姐妹道个歉”
王如意本是个爽朗之人，听了姜玳玳所言顿时脸色微变，本来听到姜稚禾抱病还有些怜惜之意，但姜玳玳那句明仪公主也没来，听着倒像是因为明仪公主没有来，所以姜稚禾才不出来出席这次寻香会。薄怒道，“下了帖子却说不来就不来，请了客人来却又晾在这儿”。
众人接的是她姜稚禾的帖子，又不是这个庶女的帖子。在场那个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戏弄，如今接了帖子来却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传出去平白惹人笑话，倒像是她们自己主动贴着来似的，这姜稚禾果然是在边关那种蛮夷之地被教养长大的，就算是辅国将军府教养的又怎么样，实在失礼。
一个带着成色极好玉镯的姑娘明显有些恼意“哪有这样消遣人的”
另一个姑娘也拂袖道“不过是略有些才貌之名，竟这样不把我等放在眼中，未免太过于轻狂自傲”
“我等虽不及她家世显赫，却也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何曾这样被下过面子”
姜玳玳见众人将矛头都对准了姜稚禾，心下暗笑，看往后京中如何传扬你的新名声。
思绪一转，趁势笼络道“姐姐虽没有来，可相府后园景致却是父亲当年亲手栽种，别是有一番意趣，诸位姐姐妹妹若不嫌弃，玳玳便忝做个东道主，我们姐妹拿出自己平日新制的香料各处焚之，看看谁的香料能与那满园花香一较高下，今日各位姐妹评出那一二三甲，才应得上‘寻香会’三个字”
众人既已来了，见姜玳玳也有诚意道歉，面色微缓，加之姜稚禾平时向来宠爱姜玳玳，不论什么宴会都带着她一起参加，十分重视这位庶妹，众人也便不敢过于把姜玳玳这位相府庶女小瞧了去，心中虽然仍有怒气，但仍然给了姜玳玳面子，一众小姐聘聘婷婷抬步往园子内部走去。
园中，底有红晕的白玉兰俏生生立在枝头，那枝头的迎春花也色泽极好，湖中烟水明媚，花侬鸟娇，正是一番极好的风光，主人必是经过一番细心布置的。假山台亭、移步换景，那红梅、粉杏点缀地恰到好处，游鸭戏水、野鸳相亲，实在是风雅至极。
闲桐轩内，紫苏和扶桑眼看时间一点点逝去，见姜稚禾仍然没有出去的意思，忍不住进去提醒道“姑娘，那寻香会开了也有些时候了，是时候出发了”
姜稚禾清淡的声音依然是不急不躁，再次气定神闲地回道“不急，你们且去继续玩耍”
二人虽然着急，却也只能依言等着自家小姐。
当下众小姐有采了那梅花、梨花入茶的，清茶袅袅间，一位三品官员家的小姐见这春景实在怡人，当即以那灼灼桃花赋诗，
“不见一枝红，春风满袖融。已疑迷玉井，未许辨银宫。
色借朝霞湿，香浮暮雨濛。可怜千万树，犹自发天工。”
众小姐连忙喝彩道，“好诗”
一个打扮贵气非常的小姐饮茶正酣，忍不住道“诗是好诗，只是寓意未免落了下乘，说到底也不过在夸这灼灼桃花的形貌迷人罢了，当年姜姐姐那一首‘游春’才是惊艳，现在诵来依旧合乎时宜。”说完见众小姐都面色不悦，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才是最不合时宜的。
姜玳玳见众人还在芥蒂姜稚禾不守约定一事，暗道自己这一招一石四鸟的好计谋虽被姜稚禾破了其一，庄云没能留在闲桐轩以好好道歉为由看着姜稚禾，但是阴差阳错又添了其一，众人都对姜稚禾生了恼意，真是上天都在帮着自己。
众小姐各自或在各色花树下、或在湖边、或在通幽曲径边、或在假山名花旁的小几上净手焚香。片刻后，众人焚香完毕后，一起沿路赏玩香事。
临近水边，一个蛋壳豆熏炉立在桌上，十多步外梨花树下，又有一个花草纹镂空越窑青瓷熏炉，众人纷纷品评道：
“赵小姐这山中小梅虽然香气远扬，但是却略略有些甜腻了，失了梅花的风骨，落了下乘”
“吴小姐的这玉兰香倒是不俗，不错不错，甘拜下风”
吴、赵二位小姐均是落落大方给众人行了一礼，赵小姐之香虽落了下乘，可是这一番气度却是让人青眼。
众小姐相互品鉴一番后，又往前走去，说说笑笑，评评点点，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突然，有人惊讶得呀了一声，在一个莲花形香炉前停住了脚，道“此香是哪位小姐的”
只见一个姿容清丽，身材聘聘婷婷若弱柳扶风的白衣少女微微福身，“回姐姐，此香是臣女调制的”
“哦？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姜玳玳见庄云的熏香得了众人注意，忙上前道“这是我姨娘母家的侄女，我的表姐庄云，新近几日刚刚来了京都”
那小姐轻轻一嗅，道“庄小姐此香以檀香为基底，隐隐浮动着丁香的甜香，又有甘松和薄荷冰调和，添了一些清风般的凉意，整体竟是轻盈而不轻浮，实在是上乘，只怕可称得上是前三甲。”
庄云忙道“云儿不敢当，多谢众位姐姐高看。”
“今日制香只怕魁首已定了”突然一个身穿华美紫衣罗裙的小姐道，众小姐都是一惊，
那紫衣小姐立于姜玳玳的瑞兽香炉前，道“当真是清香扑鼻，香气之雅致最能见得主人之高洁，没想到玳玳姐姐竟然是调香的个中好手”
其他人也当即夸赞起来“从未听说玳玳你会调香，当真是深藏不露啊，此香可有香名？”
姜玳玳娇憨道“一合春信”
“二姑娘此香风雅异常，不知用了什么名贵的香料？”
“不过是些寻常的香料罢了，实在是没有用什么名贵香料。主要以沉香为主、辅以细辛、白芍、西红花、白芨、桂皮等，众位姐姐妹妹喜欢的话，我命人把香方给大家誊抄一份便是”姜玳玳眉眼弯弯地笑道。
庄云暗暗鄙视道“真是厚颜无耻，倒显得这香是她研制出来似的，真是慷他人之慨”
众小姐则是高看了姜玳玳一眼，没想到一个庶女竟有这样的能力，纷纷道“今日的寻香会魁首毫无争议，就是玳玳这一合春信了，当真是悠悠我心”
突然一阵缠绵悱恻的琴音传来，众贵女对视一眼，朝着传来琴声的弯折小路走去。
姜玳玳隐隐一阵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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