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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定融是望阳郡南最大的镇,卫良国内凡是来往鲁国的商人必会通过此地,久而久之,定融越来越繁华,几乎形成了一个城的规模,城墙几经加固,从最初的泥土改建成如今的青石砖,

    一进镇,满耳不绝的喧嚣声,与安静的小村庄截然不同,

    张青四处观望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在旁人眼里就像一个头一回进城的乡巴佬,

    卫良民风朴实,街上男女老幼皆可见到,未婚女子外出不被提倡,但平民少女被允许可以适当外出,脸上会罩一层不透风的布帘,

    至于贵族少女随意出门就犯了大忌,

    所以张青已经看到不止一个蒙面的女人,但相较于街上拥挤的人群,这些女人很少很少,

    她很奇怪为什么她们要盖住自己的感觉器官,难道这种生物多纷乱,她们的仪容有缺陷,

    每个地方都有战争,哪怕莫卡所在的弗伦叶星系亦是,而且不止同种生物,两种、多种生物的混战常常发生,这时候这些生物总会求助于审判者,

    “师傅,要柴禾吗,”

    “阿娘,来点柴禾吧,”

    “大爷,天冷了,需要柴禾取暖吗,”

    ……

    冷眼,鄙视,嫌恶……梁桩一一接受,纵然他费干了口舌,也没卖出一根柴,做生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梁桩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又负重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又累又饿,取下柴篓,找了一个墙角坐下休息,

    梁桩抬头就看见张青还背着柴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休息吧,”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地,他一个男人都累得不行,这孩子岂不是更撑不住,至少梁桩是这样想的,

    张青随即走过来,把柴篓卸下,挨着梁桩的,也跟着坐下来,

    满街的喧闹与古旧的生活方式,令她对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及所变成的生物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她知道这种生物的文明才刚刚开始,原始,落后,腐朽,张青想起梁叶写的字,

    简单的两笔,勾画出驼下的脊背,劳作的手臂,弯曲的腿,就是她在田埂里看到的梁婶子的样子,

    梁叶指着这个字,说“人”,

    也许这种生物叫做人,

    他们不会使用光,电,和其他来自宇宙的能量;他们的生存工具很可笑;他们的文字复杂,发音频率系统又异常简单;他们对自己的躯体相当苛刻,原因竟只是为了存活;他们的身体机能薄弱,不堪一击;他们的感情复杂多变,街上每个人的神情都不相同,

    而她似乎生活在这个人类社会的最底层,

    张青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房屋,与梁家那漏光漏雨的草屋简直天壤之别,

    但不论社会地位如何,对张青都没有差别,就好比人对蚁后和那些辛苦的小蚂蚁们有不同的感觉吗,

    呆坐在地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麻木的场景竟勾起她久远的回忆,她竟想起了她的祖辈,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她的‘父母’,

    莫卡在光芒中孕育而生,会有两只莫卡接待新生儿,那便是她的‘父母’,她已经记不清他们样子,也许皮毛比其他莫卡略深一些吧,

    他们教导她星系守则,教导她理解认识超发达的文明科技,教导她使用宇宙赐予力量的方法,教导她如何成为一名称职的审判者,

    后来记忆里,她就是一名审判者了,来往于各种各样的行星,斡旋调解生物间的争斗,受到所有生物自觉的尊敬,

    “咔,咳,”一口浓痰落在张青脚边,险些吐到她身上,

    梁桩对着那男人就骂道,“你长不长眼睛啊,”

    “两个臭乞丐,老子就是要吐,你管得着么,”男人说完,对着张青就吐了一口口水,

    其实梁桩穿戴整整齐齐不像乞丐,但张青相当像乞丐,所以路人以为他们是一同要饭的,

    伴随着口臭与温热粘稠的液体粘在了张青的鼻梁上,溅到了她眼睛里,也让她的头发更脏了,

    弗伦叶星系守则中有这样一条,禁止侮辱审判者,判罚随着生物品阶低下而依次增高,

    梁桩性格冲动好斗,他冲上去就要找那男人算账,平时他可以欺负看不起张青,但此刻他们是一起的,侮辱张青就等于侮辱他,

    “你有胆子就打我啊,个臭乞丐,”男人还在挑衅,看穿着打扮显然是个家庭殷实的,年纪不算大,

    在卫良,城镇分划里,乞丐属于贱民,低于贫民,贫民又低于平民,凡越级犯上者,皆杖毙,

    梁桩不属于此列,因为他是贫农,又是另一种严苛的等级分割了,

    所以他不管不顾挥起拳头,真要打他,旁边有人见状都围观过来,

    但挨都没挨到,就被拉住了裤脚,他低头,

    是张青,

    小女孩抬起头,浓黑的眸光从脏乱的发丝间偷出来,泛着凛冽的寒意,让梁桩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梁桩愣愣的收回了手,

    那男人嗤笑一声,“鄙陋的乞丐,”转身接着往前走,对他来说,这不过是每日生活里常见的小插曲,

    梁桩也回过神,他来镇上要做什么,为孩子筹看诊钱啊,怎么能闹事,万一真被抓起来,这个家就完了,梁桩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就是长了一个猪脑子,”

    不过经此一闹,倒有人来买他们的柴禾了,还有人见张青可怜,扔给她几个铜钱,这些钱都被梁桩小心的收起来,

    天色渐深了,梁桩带着张青,背起还有剩余的柴篓,来到了定融镇上唯一一家医馆,三卢医馆,是一位卢姓大夫把自家的厅堂分出来开设的医舍,外间还兼药铺,

    还未到,张青就听到梁婶子的声音,

    “我家那口子马上就到,马上就给您送钱来,”

    “不用着急,”另一个声音平缓些,“只是你们家孩子的右手可能保不住,伤的太严重,送来的也迟,好了定是要落下残疾的,”

    接着又是梁婶子呜呜咽咽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