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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勤王

    掘突听了,让部队停下休整,该埋锅造饭的埋锅造饭,该撒尿拉屎的撒尿拉屎。

    如今出现在这条路上的,还是向西来,当然是卫国勤王的兵马。

    卫国军队到了,掘突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墙壁一般的战车碾着尘土来到,大旗招展。

    列阵中间坐著一位戎装的老人,锦袍金带。

    须发斑白,虽然干瘦非常,浑身都是苍老之气,但面目威严,不怒自威。

    这人正是卫武公姬和,现在已经八十多了。

    镐京被破,天子被杀,纵然行将就木,卫武公也必须要亲自带兵前来。

    掘突上前行礼,都是姬姓同宗,虽然时间久远,血缘关系早就到了几乎没什么关系的地步,但毕竟都是周室公族,姬姓子孙。

    还是要比一般人强的多。

    掘突把前来勤王却被埋伏的事情简单说了。

    卫武公苍老低沉的声音道:“世子放心,我之所以现在才到,是因为我把家底全都搬来了。”

    “犬贼如此,姬姓之耻!老夫要举国出兵,不灭犬戎,这幅老骨头就死在镐京!”

    掘突目睹士兵疗伤,回想起在家里出发时的豪言壮语,再看看如今的境况,颇为自己的鲁莽自责。

    卫武公见他神色抑郁,还以为他一败之下受到了打击,精神不振,不由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点挫折都受不了。

    想起自己的一帮儿子,又一声叹息。

    老夫要不是看你们都不成器,还用得着这么大岁数还出来奔波?

    “胜败乃兵家常事,世子不必灰心,路上我接到探报,秦晋之兵,马上就到了,我们会合,还怕收拾不了区区犬贼?”

    掘突闻言,精神颇振。

    两部兵马合在一起,卫武公新兵锐气正盛,打头阵,昂扬西行。

    掘突收拾自己的残兵败将跟在后面。

    拨转车辕,重新朝镐京而来。

    卫武公战阵老油条了,可不会掘突这般鲁莽。

    离镐京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就安营扎寨。

    掘突吩咐自己的人马分两处扎寨,自己来到卫武公处。

    卫武公教人打听秦晋二国起兵消息。

    探子回报:“西面五十里外有一支部队,看打扮很像蛮族,摸近了发现旗子上写的是‘秦’字,应该是秦军。”

    “秦军?”

    副将讶然。

    “秦军是哪路诸侯?没听说过!国舅爷这是急懵了?什么人都发信?”

    武公道:“秦人爵位只是附庸,但在西部,常年和戎狄交战,十分了解犬戎的作战风格,秦兵勇悍善战,学会了不少戎狄的行军精髓,不要因为人家爵位低,就看不起。”

    话没说完,北路探子回报:“晋兵到了,就在北门立寨。”

    武公大喜,吩咐手下派使者前往两军邀请两军主帅,一起商议勤王对策。

    掘突颇感意外,“晋国路远,这么快赶到?”

    卫武公道:“世代晋侯都是天子副师,并肩作战,情谊深厚,晋侯来的如此快并不奇怪,倒是秦军,令老夫刮目相看。”

    一盏茶工夫,两人在护卫下来到武公营帐之内。

    一人中年,皮肤黝黑,单眼皮,全身黑衣,形容有点疲惫。

    一人年纪很轻,不比郑世子掘突年长,但和掘突的年轻气盛相比,此人明显内敛老城的多。

    中年人正是秦君秦开,也就是秦襄公。

    年轻的这位则是晋文侯姬仇。

    二人进入营帐,和卫武公寒暄过后,忽然发现掘突一身素服,不由吃了一惊。

    一身素服,看神色憋了一股气。

    这是要复仇的架势,谁死了?这人若是卫武公儿子,或者孙子,不对,卫武公还活着呢。

    “这位是?”

    秦君问。

    卫武公曰:“郑世子掘突。”

    掘突道:“我父亲被犬贼围攻,万箭穿身而死,我发誓报仇,所以以素衣明志,见过秦君、晋侯。”

    原来如此!

    秦君安慰一番。

    掘突虽然难过,但此时更关心的是如何消灭犬戎,为父亲报仇。

    “前些时日我出兵攻城,不料中了埋伏,大败而回。犬贼兵马不少,骑兵更是战斗力不低。”

    秦襄公道:“犬戎心里想的,不过女人和财宝,如今收获颇丰,死战之心全无。再者,他们的骑兵看上去机动灵活,其实只会猛打猛冲……”

    秦君对犬戎十分鄙视,毕竟常年和犬戎交手,摸清了这些蛮子的品性。

    卫武公、晋文侯见秦君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就把作战方案交给秦君。

    素知秦人作战勇猛。

    犬戎和秦人冲突,就没占过什么便宜,

    秦君当仁不让,约定如此如此,安排了一通。

    其实很简单,就是强攻。

    来了四国军队,镐京正好有四个门。

    卫兵攻打东门,秦兵攻打南门,晋兵攻打北门。

    “至于西门,留着不打,围师缺一,犬戎兵败,肯定从西门逃跑。”

    “郑世子不是要一心报父仇嘛?我们把人赶到西门去。”

    “人从西门跑的时候就该你出马了,能不能留下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三国君主口上义正严辞,言之凿凿要消灭犬戎,为天子雪耻。

    但从战术安排上能看出,其实谁都不想和犬戎死战到底。

    他们的目的只是想把犬戎赶走,然后拥立新君,领了功劳就回家。

    再说申侯在城中,得到密报,知道四国诸侯兵到,心中安稳下来。

    和小周公联合,偷偷派自己的亲兵潜到各城门守着,等到四国攻城,打开城门接应。

    夜半三更了。

    三路诸侯同时间擂鼓敲锣,开始攻城。

    忽然城门大开,三路军马一拥而入。

    戎主在梦中惊醒。

    “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攻城?”

    “怎么一下子就进来了?”

    戎主连忙推开身边两个女人,穿上衣服,提刀冲出来。

    手下气喘吁吁的来报告,说申侯夜半开城门放人进来。

    勤王兵马太多,无法抵御。

    现在所有犬戎人马都朝西门逃跑了。

    “他奶奶的,这个申侯挨千刀的,反复无常,先跟我一起攻周,现在又和诸侯内外勾结打我!”

    这老小子到底想干嘛?

    现在想不了这么多了!

    回到卧室,先一刀一个砍死两个伺候他的周王室姬妾,然后提刀上马,也往西门跑。

    身后跟着数十人。

    跑着跑着戎主感觉不对。

    “为什么都往西门跑?”

    “前三门都有人攻打,唯独西门没有!”

    “唯独西门没有?莫非西门有埋伏?”

    “想不了这么多了,都从西门跑出去了,再不跑,跑不掉了!”

    戎主感觉有道理,径直跑出西门。

    西门外当然有埋伏。

    郑世子掘突只等戎主出现,此时立刻率兵杀出。

    双方混战,戎主身边才几十人,瞬间被砍瓜切菜。

    掘突心里发誓要亲手擒获戎主,在镐京祭奠天子和父亲,不叫手下放箭。

    自己没有乘战车,也是骑马,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直冲戎主而来。

    正在危急,听一人大喝:“勿伤吾主!”

    却是满也速从西门跑出去后,一口气跑出几十里,发现诸侯兵并没有追出来才放慢速度。

    环顾左右,忽然发现戎主并没有在军阵中,不由得大惊失色。

    连忙带兵返回,前来救主。

    两波人马相遇,混战一场。

    满也速犬戎第一名将,刀法精湛,力大无穷,马术更是炉火纯青。

    戎主马匹中箭,慌乱冲出,被埋伏的郑兵用长戈刺透马腹。

    一声嘶鸣,烈马滚倒在地,远远将戎主摔了出去。

    掘突纵马追上,勒住马缰,捻枪就刺。

    忽然斜刺里一匹马一阵风冲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荡开他的长枪。

    力道极猛,掘突长枪差点脱手。

    但见满也速翻身下马,一只手将戎主拎起扶到马背上,再一个翻身,自己也翻身上马,烈马原地画了一个弧形,改变方向。

    转身就走!

    马蹄扬起,尘土飞扬。

    如雨的箭矢射出,都插在了身后,没有一箭射中。

    下马救人上马,一系列动作刹那间完成。

    敏捷如狮子搏兔!

    而刚才持枪的手臂被对方长刀一震,此时整条胳膊都酸麻胀痛,肩膀脱臼一般。

    掘突自视甚高,常常会觉得自己不错,此时见识到了真正的名将,忽然间一下子成长了不少。

    他驱马追赶片刻,从旁边士兵手中夺过弓箭,连射三箭,均未射中。

    满也速知道诸侯兵势大,不敢恋战,救了戎主,掉头就西奔。

    掘突催促部队穷追不舍,但战车和步卒怎么能追上戎狄铁骑,眼见着戎狄铁骑越去越远。

    只留给郑兵一地马粪和漫天的扬尘。

    掘突单骑咬着尾巴,被戎兵发现,乱箭射住。

    掘突只得放弃,不甘心的率军回城,回到城里,天已经快亮了。

    掘突刚到城内,公子成当先从屋内走出,下巴朝里面晃了晃。

    “等你很久了!”

    掘突直接走进屋里。

    但见屋里站着一个宽袍博带的长者,面目和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以为来见他的是卫武公、晋侯、秦君一行人,来询问战况,没想到是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稍微思索,猜出此人应该是申侯。

    掘突份属晚辈,连忙行礼拜见。

    申侯是专门来邀请他赴宴的。

    专门?

    申侯毕竟威望极高,更是前太子的外祖父,前王后的父亲。

    而他只是个还没有正位的世子,掘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见识到真正名将之后,那一刹那掘突心智瞬间成熟了不少。

    他知道申侯亲自来邀请他,不是他多了不起,而是看在自己父亲和背后郑国的面子,更或者,有着特别的暗示。

    申侯对他简单的赞扬几句,说了宴席的时间便走了。

    看上去申侯就是一个和蔼的老人,虽然初次见面,但却给他好像两人已经很熟悉的感觉。

    没有虚假的客套,那几句赞赏也更像长辈的鼓励,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话,但他却感觉说了很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