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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暮色中的忧思

    欣诺雅儿奔跑过落星河的彼岸,

    拾起忘忧草束耳边。

    提威努尔·乌艾斯为她的美貌驻足,

    神思凝枉。

    她的金发如瀑遮天,

    她的笑音送来和安。

    她的明眸点亮夜色无边,如炬,

    如赖安拉之宝钻。?

    欣诺雅儿奔跑过落星河的彼岸。

    雪白的双臂揩去忧思,

    送上美酒珍撰。

    纵居远境郁林中,

    不忘汝之斟酌甘甜。

    纵困生死场星火燎原,

    不忘忘忧草束指尖。

    Allinsar,lia,naveila,我的晚灵。

    万眠林以西的另一端,群山安谧的就如一只只被血色天边笼罩的锈痕满布的铁剑。惨淡静寂的暮色垂挂在巴伦迪德尔的白泉小丘安瑞依上,瑞安拉与依明儿星宿交织成碧西亚安的人类挚爱的白汀花形状,这种圣花曾生长在阿特亚斯小小的残冢上——他的子民只在昔日的灰烬中找到了他的配剑和残存的衣物,并且就在拉克西瑞斯山脉的山峰王者之躯脚下埋藏了它们。从森林向山凼延伸至远处的稀稀疏疏的灰黑色林木如同孤傲地伫立着的破碎城围和残塔,又如同笼罩在金红色暮光中的灰袍圣士。黄昏如爱洛维斯·晚雅(暮光圣母的女儿,传说中暮色随着她眼眸的眨动变换)轻捷的脚尖,它行过这古老王国最后的记忆,洁白的手臂提携着衣裙,轻盈地迈过小丘,遁入夜色的怀抱。

    在小丘顶上破旧的小木屋内,狭窄的门框上拴着一把锈迹斑驳的纯金烛台,上面凝满蜡脂,昏暗的烛光微弱的斜映出从墙壁上挂着的相框中垂下的金黄色帷幔,它原本如此华丽此时却已满布尘埃。在明灭的火光中,在桌边靠近墙角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仿佛一段被时光沉埋的故事,但或许并未被完全沉埋……

    夜晚几乎没有风,一捧洁白的月光悄悄推开窗棂,洒落在雕饰精美的木质几案上,温柔的揩去白烛下颌上欲滴的泪液,抚过女孩轻闭着的栗色的柔美睫毛,蜷曲的玫瑰色卷发,划过她微微翕动的红唇,驻足在她的枕边…她年轻的兄长静静地伫立在一处角落的阴影下,肃穆的月光映出他微抿着的嘴唇和缓缓起伏的胸膛,他正沉浸在美好的梦翳中:

    “亲爱的塞洛何塞娅,你本该如同沐浴在雪白月光下的纯血公主那样高贵,额上缀着白宝石连成的银链,发鬓上带着美丽晶莹的银网,雪白无暇的长裙如波光一样绽放。在城堡的花园中徜徉,在燃烧着馨香的苹果木的火炉旁安睡……,”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继续低声自语:“你与她是多么相像(指悲戈·明迪尔德尔),你们流淌着同样优越的血液,你继承着她曾经的面容,而我却玷污了这个姓氏,我真希望这可恶的东西从未属于过我,它让我变得更加畏惧软弱。它应该由巴兰特科斯继承,我现在的使命本来是他的使命,命运是多么不可思议呀!”

    他用愤怒的眼光盯着歔黑的墙角,当月光扫过那里时,如同亮起的一小簇火苗,一个神秘的东西在闪动着光芒,他入神地盯着它,自己仿佛又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当灰尘硝烟终于散去,只剩下残破的城池,灰迹斑驳的大地,和一轮血红的朝阳,银亮的头盔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早已苍白僵冷,破碎的盔甲被鲜血染成红色,从死者的额角滴淌下的血液早已发黑凝固。在这如小邱般堆积的尸骨中,露出一张发黑多皱的脸,它的主人圆睁着曾经澄蓝的瞳孔,扭曲的嘴角留着一丝邪恶的笑容。一个年轻人跪在他身旁,沾满尘灰的红棕色卷发凌乱的贴在脏乎乎的脸上。他抱着死者那残破的满是血迹的头盔,苍白的日光下,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伫立在一场屠杀过后骇人的静寂中。

    他回想起那句熟悉的,听起来十分忠诚的话:“海特因尔·巴瑞德斯将永远效忠于您。”它经常响起的日子还是灰天下城堡上方猎猎作响的黄色旗帜在流动着晦暗明灭的云影的时候,湿漉漉的野花在马蹄生成的风中颤抖,空气中流淌着高塔上的号角声,四周拥挤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语言产生的燥热,原野尽头的悬崖一侧上用灰石凿刻出的巨大而熙攘的海港(这座海港被一纪的人类称为帆上落日可能以此得名)中驳满了异域的船只,栈道上烟斗散出的烟雾笼着变身披着鲜艳棉麻的商人……在烈火中重生的碧西亚安看似会永远繁盛下去,但在蓝光之月(水神族指进入秋季的第一天)来临的那天晚上,蛰伏已久的黑暗开始悄悄滋生了。

    在被灯光映的温黄的大雾中,把帆船拴在港岸上的绳索被黑色的巨浪拍打着,残破的长堤上栖着一两只渴盼黎明的海鸟。街角那座木房檐下拴着的马灯散出一缕烛火熄灭后的幽光。城堡的窗前,年轻的王子望着窗外漆黑寒冷的世界,烛光将他的脸映的通红。“何塞特克斯殿下,宣誓的时候到了,我们去看看我父亲吧。”另一张清秀坦诚的面孔出现在窗前,他那双澄蓝的瞳孔在额前的棕色乱发下闪闪发亮,那张脸上写满欢欣。王子皱了皱眉头,伸手指向远处:“海特因尔,你看,那边有什么人要进城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将带来危险的讯息。夜晚星光惨淡,雾起遮月,海潮躁动不安,孤鸥振翅悲鸣,这仿佛战火将之前的景象。”海特因尔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怪事越来越多了,这个世界在发生变化,变得很快很快,今晚会发生一些事情,一定会的。”但随即他又露出清澈纯净的笑容:“走,我们去看大厅里正举行的仪式。”王子拉起他的手,望着他如一泓清泉的双眼笑了。

    “唰——”不远处木屋檐下的那把马灯重新亮起幽蓝色的火焰,火星向四处飞散,黑色斗篷的一角拂过它的铜把手,紧接着雾中响起一片急促的铁蹄声。

    在城堡巨大的厅堂中,根根直立的银色巨柱如同白树笔立的森林,所有柱顶上都垂下一面面金黄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一把把白色的号角和几朵盛放的王者之花,如同昔日覆盖在阿特亚斯之冢上的那面长旗。四周的墙壁上挂满精致的各色织物,描绘着远古的历史与神话,那些织幅上的人物在红烛的火光照应下脸上笼罩着一层柔和的薄光,仿佛将要走出来似的。脚下由精致的大理石铺设的地面上缠绕着黄金勾勒出的花边,如同洒在洁白如玉的冰面上的金红暖阳。在这些图案的交织下,一条金光闪闪的道路笔直的铺向三层高台上的宝座,而座中的国王正是阿特亚斯的后裔—罗凡福斯拉特尔·悲戈。他头顶上戴的一圈金冠就像从白辰(即高等精灵的星宿主神)指尖洒落向人间的星辰,在人皇蜷曲的红棕色长发间闪闪发亮,而这浓密的卷发与胡须连成一片。他灰色的双目间闪动着一种使人感到捉摸不定的光芒,有些人将其理解为是其优秀的血统所带来的英气。他一手持着一柄镶着红色晶石的宝剑,另一只手上戴着一顶戒指,那枚戒指即使在烛光无法照耀的地方也能闪射出骇人的幽光。

    在这肃穆的厅堂中,正在举行受封仪式。一名鬓角发白的将军正在跪受这把长剑。他用沙哑的声音祷告说:“我将永远效忠于您,吾皇。我的双手触碰到帕耐敏的宝冠,脚下是伊晚洛芬圣泉,流淌着清澄的安姬林尔松之泪。在黑暗的旷原上,这把剑刺破邪恶,送来曙光。我在先王的圣瓶前祈祷……。”

    “父亲!”海特因尔兴奋的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扫过人皇手上戴着的圣物,清秀的脸颊上逐渐爬上烛光的阴翳,一小条烈火钻入他清澈无暇的双眼。

    “哗啦!”——这神圣的仪式突然被打断,城堡巨大的外门被一股力量撞开,门环上的铰链咯吱作响,人们吃惊的向门外望去,只见一名惊慌的侍卫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陛下,有位黑衣远客要求立刻见您!”碧西亚安的主人迟疑的抬起头来:“什么事让你这样慌慌张张,依修斯?他难道没有向你报上名字吗?”那枚戒指随着人皇提高的嗓音发出一片灼目的金光来。“让他进来吧,希望不会带来什么坏消息。”站在柱子后面的海特因尔不安的呼吸着,他恍惚间看到一条金黄色的毒蛇从王座后的镶金地面上窸窸窣窣的爬了过来,正准备向他扑去……。

    随着一股冷冷的气息带着海风特有的神秘湿气席卷而入城堡的每一所厅堂,所有壁上的烛台都燃起浅蓝色的光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又高又瘦的身影如影子一般闪现在那条黄金铺就的道路上,人们只能看到他宽大的袖口处泛着同样的蓝色微光,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就像一条黑色的夜影,他悄无声息地踱到罗凡孚斯拉特尔的宝座前,因为身体的颤抖使饰带与长长的配剑不断发出碰撞声。

    “啊,希萨拉之子亚克希文,你怎么来到了这里?据我所知,巫族的雾林深处正战火纷飞,而吾儿巴兰特克斯率领着英勇的碧西亚安的战士们为你的人民作战,流着他们宝贵的鲜血。难道我们人类做的还不够么?”罗凡福斯拉特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怕的阴影,他猛地站起身来,用令人畏惧的阴沉沉的声音说,他抑制着抽搐的嘴角,居高临下的望着黑衣人。

    “陛下,我很遗憾的告诉您,王子殿下他……。”黑衣人的声音如同夜色一般冰冷,就像群星碰撞时发出的清冷的响声,但听得出来他很悲伤。他隐在袖中的手指摸向黑金打造的领口匙,“唰——”,他那条长长的披风落在地上……。

    “哥哥——!”

    何塞特柯斯瞬间感到一切都模糊起来,发黑的双眼只能清晰地望见躺在一片黑色云雾之上的巴兰特柯斯发灰的,毫无生气的面孔,而从他额角淌下的血液早已发黑凝固,他的嘴唇发青,满脸都是血,红棕色的卷发上覆盖着一层灰尘遮住了半边脸…他看到父亲丢下那把剑向阶下那具冰冷的身躯扑了上去,海特因尔的父亲跪在他身旁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而自己却正倒下去,脸贴向冰冷的地面,光洁如玉的地面上浮现出当初雾林向人类求援时父亲面对巴兰特克斯坚决的面孔的诧异之情,当他率领着支援的军队绝尘而去时父亲狠狠地说出的愤怒的话:“这样卑略的种族根本不值得我们去拯救,让他们灭亡去吧,拉赫敏纳斯(人类的公正之神)是看向我们的!”

    “何塞特柯斯·悲戈?”他忽然听到有一种声音伴随着一声悦耳的鸟鸣传入耳膜,“你的名字意为灰烬中的重生,初生于苦难,而后超脱于苦难,至末凌驾于苦难。在我们的语言中这被称为刑忧思,我的人类小王子。”他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但那声音仿佛阻止了痛苦的产生,他的双眼不再涌出酸涩的泪水,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逐渐陷入了黑暗……。他听到一声叫喊,是海特因尔在呼唤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你们这邪恶的种族和那鬼气森森的森林夺走了我的儿子的生命!卫兵,把他抓起来,关到最阴暗的地牢里去!”罗凡孚斯拉特尔爆发出阴沉而沙哑的声音:“这只竟报恶事的邪鸟!巴兰特科斯骁勇善战,为何只有他无法逃过邪王的魔爪?一定是你们这种可恶,卑劣的种族丢下人类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无望的拼杀,而自己早飞的无影无踪了!当碧西亚安身在一片火海中时,你们这些躲在雾林里不见天日的巫师,又飞到哪里去啦?难道都被恶龙口中喷出的邪恶之气吓跑了么?”

    “人皇对待异族的排斥及敌对的态度只会让这个国度失援寡助,而同时暗影在格里德蔓延的地域越来越广了,黑暗势力在急剧滋生,巴兰特科斯在雾林参与的绿山之战只是大规模战争的一个开始,而如果您只沉浸在失子之痛中难以自拔,松懈防御,仇视他族,人类的海角之国也将再度成为一片火海。这世界在悄悄改变…海潮如一条伏兽躁动不安,烧焦的林木在风中颤抖,黎明的号角传送着悲音…这一切都在昭示着恶神魔戈邪斯的再度降临(指艾伦那赫·安洛斯·抵芬噩尔,即邪王,其被神族称为恶神的后裔)而人皇需要对这些有清醒的认识才能防止黑暗从海峡开始蔓延…”黑衣人异常平静的将双手笼在黑袍中,出现在罗凡福斯拉特尔身后,使慌慌张张赶来的卫兵扑了个空:“我们将永远铭记皇子为巫族作出的牺牲,当人类亦需要援助之时,我族的人民将会伸出援手,况且,离那时不会远了。”随后,他又转身对手执长枪的卫兵说道:“放下你们单薄的刀剑吧,我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从斗篷下望了一眼何塞特柯斯,便隐进殿堂深处的黑暗中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塞特柯斯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海特因尔换了一身黑衣站在床边,他正勉强的,心有余悸的微笑着。

    “海因斯,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在哪里?”王子从床上爬起来,“他在下边的地牢里么?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必须去找他。你知道开那扇门的钥匙在谁手中么?”海特因尔摇了摇头:“您可以去问那金斯,王子殿下。对您兄长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他是一名优秀的大将军,本来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王者,失去他将是碧西亚安的永久之殇。”何塞特科斯惨然一笑:“那个人说过,这可能就是我生命中必经的一项苦难吧。”

    在阴森森的地牢中,何塞特科斯小心翼翼的举着马灯走下那些潮乎乎,爬满青苔的台阶,这里真是又湿又暗,没有一丝日光能透进来。在微弱的火光中一个个凿出的石室被映出黑魆魆的影子。唏嘘的风声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后哀嚎,仿佛是那些曾被关押过的死囚可怖的狞笑声。他以前从未下到过城堡内的这片区域,伴随着滴淌的水声和墙角蜘蛛的爬动声,他越来越感到不安。忽然,当他走过第三个拐角时,撞见一片昏黄的灯光,他寻着灯光走上前去,看见一个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巨大囚室,那个黑衣人瘦瘦高高的身影伫立在里面的一个角落里。

    “你好啊,人类小王子。”清冷而干净的声音如同夜色一般传来。

    “先生,我是来感谢您的,感谢您将我的兄长送回他的故土,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他竭力想看清黑衣人的面孔。

    “我是预言之神希萨拉·古林之子,亚克希文·雾晨(也就是神使)。何塞特科斯,你和阿特亚斯的样子非常相像。”亚克希文轻声回答。

    “这很荣幸,谢谢您。您可以把斗篷脱下来么,让我看看您的样子。”“如您所愿,小王子。”对方答道。

    烛火闪动间,斗篷如一阵烟雾般坠落在地…原来神秘的黑色斗篷下隐藏着一张这样俊美的脸。他白洁的前额上凌乱的披散着几缕黑发,瘦削的面颊上那双黑色大眼睛的瞳孔在烛光下映出温暖而浅浅的琥珀色,就像圣像那样古典而和谐。他的一侧轮廓分明的嘴角向上微微扬起,向何塞特科斯露出一个唯美而意味深长的微笑。从那双清澈的眸子到他光洁俊俏的下颏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微黄的光晕中,这种温暖的黄光洒在他额前用黄金打造的精致额冠上,镀在他饰有金黄色纹理的领口上,倾泄在他的长剑黑色的剑柄上,映出他修长的倒影。与常人的影子不同的是,那影子仿佛背着一对蓝色萤火组成的翅膀,隐隐约约的泛出微光。他的一只手隐在黑色长袍宽大的衣袖中,而另一只手举着一把黄铜做的烛台,烛焰跳动着幽蓝色的火光。就像从高等精灵的史书中走出的圣士一般,他一袭黑衣,长襟垂地,穿梭于圣域与凡间,许多人类只能看清他在斗篷下闪射出睿智光芒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