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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棋子

    “听说蔡攸找你了,他向你提出了巡检司的事?要你部担当巡检司去扶沟县吗?”

    赵楷好像随意的问。

    面对一位亲王,许松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放松,俨然面对着寻常人,淡淡的道:“蔡大官人让我去巡查两件事,其一,方田为何出了问题,导致百姓抛荒流荡。

    其二是前两批去查方田的巡检司,都是怎么死的,被什么些人杀死的。若查出,当即歼灭凶手团伙。”

    闻言,赵楷笑了:“蔡相势大根深,口碑不一。你相信蔡京是盘查腐坏地方的清廉宰相吗?”

    许松往简朴的木床边沿坐下,大马金刀的,岔开双腿,一手按在大腿上,认真的回答:“蔡相是否清,不取决于他是否查办腐坏官员。

    在于他是否帮助官家稳定天下万民,又充盈国库,而且强大了军武。

    这么看,蔡京谈不上清官。

    因为我没看到盛世的迹象,反而在东京城看见了许多乞丐和抛荒流荡的流民。

    世上就有些人,喜欢把蔡京之类人幻想成十恶不赦之徒,然后用最恶毒的恶意手段,去对付他。

    因为如此想,如此做,就不用承受心里的负担和罪恶感了,觉得自己再恶毒都理所当然。

    没错,我说的是那些杀害了两批巡检司的人,定然将巡检司视为蔡攸的狗腿子。

    我若去扶沟县,也会被如此看待。”

    赵楷背负双手站在房中,身姿挺拔,面对着许松悠悠道:“你当真以为蔡家,派人去扶沟是盘查方田事吗?那不过是蔡攸打击地方官没有走蔡家门路的手段。”

    许松了解的信息并不多,反问道:“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赵楷给出掌握的情况:“扶沟县的知县,走的是王黼的门路,而王黼和杨戬乃莫逆之交,都和蔡相对立。

    蔡相目的昭然若揭,查方田便是以此为把柄,打击扶沟知县。”

    查坏人坏事的,不一定是清流忠臣,也有可能是奸臣。

    无论蔡京是怎样的人,许松的印象抹除不去,反正那就是奸臣。

    他面色严肃下来:“若扶沟知县胡乱方田,逼得百姓抛荒流荡,打击他便是应该的,我去了自会秉公办事。”

    赵楷面目肃然:“将扶沟县周边的几个县方田事也都查查,那些县官都是蔡京走门路的。”

    “查出县官问题怎么办?我能直接抓了,送去刑部还是大理寺?”许松深感艰难。

    若抓了蔡京派系的地方官,自己必被蔡京视为眼中钉。

    按照赵楷的意思,是别管少宰王黼的人,还是蔡京的人,犯事的都抓了。

    但容易遭到反噬,说不定被赵楷推出去当炮灰,给大佬们一个交代。

    赵楷徘徊着,有些事先前须需要确定方向,否则许松外出之后联系不便,总不能事无巨细派人跑回东京征询决断。

    “都送去大理寺,毕竟刑部尚书也是蔡京的人。”

    “据说茂德公主去了京营?还让身边女侍卫教导你兵营人武技?”

    赵楷嘴角含笑。

    那笑容好像别有意味。

    许松努力控制好心情,保持平稳,答道:“是,公主希望京营练兵起到成效。”

    赵楷眼神忽地低垂,昏暗的房中,眸子有些阴冷:“你想办法带上公主去扶沟县!让她和女侍卫以别的名称,都混入你的巡检司队伍。”

    许松吃了一惊:“为何?”

    “我要让赵金福看到下面一些人蠹虫真面目!无论王黼还是蔡京的人,都要查出来。”赵楷低声道:“这种事,赵金福和官家说,比我说要好。”

    白玉京忽然插言提醒:“蔡京对王爷颇有微词。”

    许松明白了,是赵楷和蔡京不对路,甚至隐隐然敌对关系。

    毕竟蔡京是太子的铁杆支持者。

    赵楷是否在心里暗藏了对太子位的觊觎,就不得而知了。

    许松并不关心这种事,叹息道:“公主出了事,我担待不起。”

    “皇城司调遣二十个身手好的亲事官,暗中保护她。”赵楷刀削般的脸庞越发阴沉:“驸马是蔡京儿子,若公主对蔡京心生不满,可在爹爹面前离间他对蔡京的信任。

    关键是,你要动点心思说动公主前去。

    另外,你要用心点,最好让公主恨上县官,你再揪出他们是王黼或蔡京的人,让公主气愤蔡京!”

    许松笑了笑。

    这位郓王在下一盘棋了,若蔡京、蔡攸是想捕蝉的螳螂,赵楷便是黄雀。

    自己在其眼里充当棋子,还得拉上赵金福。

    率领巡检司外出,本是绝好的机会,能在外想方设法打造自己的基本盘。

    可是皇城司的暗卫和赵金福,或多或少形成妨碍。

    届时另想办法支开他们。

    “下官尽力而为。”

    许松接下使命。

    赵楷温和的笑,摘下腰间挂着的布袋,放到粗糙的木桌上:“办事不易,你还得照顾手下人,三十锭金子用作支度。

    虽然金子难得,可我也得拿,毕竟给银子、铜钱过于显眼,你也不好存放。”

    办事嘛,当然要用钱,尤其带上一批营兵。

    许松不客气的收下。

    赵楷往门外行去,低声道:“白玉京借你这儿住一晚。”

    原来他带着白玉京过来,是这个意思!

    许松笑了,一个连公主姐妹都能利用上的人,将矾楼女子的一晚作为赏赐当然不算事。

    “床太小,两个人睡着挤,总不能让一个睡地上。”

    清高的男人才会拒绝白玉京。

    许松却是担心安全问题。

    “怎么了?你以为白玉京在矾楼,是陪人过夜的那种?”赵楷回头,刀刻一般的面容现出冷笑:“当初的确不少人出钱想要梳笼白玉京,我暗中出了最多的钱,所以让她保留了清白之身。

    此后她在矾楼从不侍奉谁,近乎比得上和李师师待遇。”

    既然白玉京是用艺术吸引男人的清倌人,许松觉得赵楷随意将她作为礼物送给自己,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

    不过,这种话显然和赵楷说不通,许松也就没开口,笑问:“殿下以为我很有前途?”

    赵楷绝非不谙世事的王爷。

    能坐在皇城司提举的位子上,以状元之才思,他定然不是脓包。

    “可我的能力,还不配与白娘子共度良宵,我希望有一天凭借实力获得白娘子真心的喜爱。”

    许松不能说不想要。

    白玉京是个妖娆动人的美女,不要则显得过于矫情。

    更关键的是,赵楷此举是要他献忠心。

    要了白玉京才忠诚,因为和皇城司深度绑定了,如同纳了投名状。

    “许郎君志气可嘉。”

    白玉京嫣然一笑:“可我听说,滚滚长江东逝水是你在官家面前唱出的。此词足够名垂万世,你的才华当世难寻,怎么可能不配我?

    非要说相配与否,也是奴家配不上郎君呀。”

    论脸皮之厚,许松想不出所有认识的女子当中,比白玉京还要厚颜的。

    她却不让自己讨厌,也谈不上厚颜无耻。

    只是,许松心中多了一份怜惜。

    因为她听从赵楷的安排,把清白身当成了赵楷给手下人的赏赐。

    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人,岂不就是被别人拿在手心的提线木偶?

    哪怕赵楷算不上多么的面目狰狞、阴险恶毒,对白玉京而言也挺悲哀。

    许松总结出一条,做坏事的人不一定是道德标准意义上的坏人,也有可能是出发点为了自己好的人。

    “我渴望拥有白娘子这般美人,但这仅仅出于欲望本能。

    我更喜欢互相生情,由情入爱,而非身体交流再生情。

    因为从身体上,我很难分辨到底怎样的女子真的适合我。

    而睡久生情,产生错误情感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同错误的夫妻搭配,互相贪恋身体,到了晚上一睡泯恩仇,到了白天却又天天吵架。

    那会折磨我的人生,所以我理智的选择,先熟悉生情,才好迈出那一步。”

    白玉京愕然无语。

    赵楷也愣了一会,皱眉道:“你想的太多了,你难道就不能先享用一晚再说?

    男人应该想方设法占有更多的钱财、权利和美人,碰到机会就要逮住。

    否则,说不定哪天白玉京和别的男人共度一宿,还睡出了缠绵悱恻的情意,届时你悔之晚矣。”

    许松的话本就是貌似有点道理实则胡扯的借口。

    本质是,不愿被赵楷用矾楼美女掌控自己。

    他笑了笑道:“如果我的魅力不敌某个男人,我接受失败,输得起。不过,像我这样的男人,白娘子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白玉京眨巴着眼睛问:“许郎君是否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许松摸着脸蛋,神色认真:“你可以试试,我认为,比我俊朗的没我有文才,比我有文才的没我懂得武略,比我懂武略的没我英俊。”

    白玉京笑的肩膀颤动:“你认真的?”

    许松轻轻点头:“当然,你好好琢磨,如你这般美貌和才情兼备的女子,是不是本心的都想找到品貌双全还一心对她好的男人?”

    白玉京笑容凝住了。

    她发现许松的话竟然是对的。

    光有文才,又老又丑,她肯定受不了。

    没钱没地位也不行,连保护她都难。

    但她终究和赵楷离开了。

    这一晚,许松睡的不踏实,睡到早上醒来,还后悔昨晚为什么假清高,搂着细皮嫩肉的白玉京睡一晚不舒服吗?

    因此受制于赵楷又怎么了?

    先爽一把再说啊。

    不对,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许松坚定的守护自己的一点节操。

    上午操练,赵金福和聂珊又来了。

    今日赵金福穿上了清雅的浅青色绸缎衫子,配上齐胸高裙,腰束白带,整个人清雅出尘,竟给人脱俗如不染尘埃的美感。

    公主又来这边,恐怕惹来闲言闲语,吃不消啊!

    许松看到营兵们的操练都受到了影响,有些人窃窃私语。

    他们不时的看一眼自己和赵金福,从神情上判断,应该是在议论自己和赵金福会不会沾染不同寻常的关系。

    虽说许松是个正常的男人,懂得欣赏赵金福的美,可她毕竟是个有驸马公主。

    传出闲话,只会惹来一身骚。

    更麻烦的是,赵楷非坚持己见,说带上赵金福去扶沟县,能对蔡家和王黼等人造成打击。

    作为皇城司一部的副指挥,许松无法左右提举的决策。

    能做的便是执行计划,且怎么避开风险。

    表现给外人看,和赵金福的关系就不能好,表面上必须恶劣!

    于是许松指着营兵们喝道:“都专心操练,公主和聂娘子过来虽然对大家的注意力有些妨碍,但是你们自己仍要保持纪律。”

    好像在指责公主。

    赵金福听着,微微不快。

    许松令营兵们开展新的操练,一方十人,骑乘十匹马,向百人军阵冲刺。

    步兵士卒手持长枪,硬顶骑兵的冲击。

    双方拿着没有矛头的长枪杆子,冲到近前对战,互相戳对方的胸膛大腿。

    戳中一次,代表着有效杀伤力。

    这种操练,是许松根据击剑计分转化的。

    即便没有矛头,被戳中披甲的胸口,也真的挺疼。

    一会儿,马上骑兵发力,前排的八个步兵被戳的难受,跑开了五个。

    那些马被约束着行动的步伐。

    后面的步兵面对骑兵,想尽办法回击,用枪杆往马背的骑兵身上戳。

    如此演练一刻,骑兵在冲垮四道前排防线后,十个人有九个人被长枪杆子戳中三次以上,意味着骑兵死伤严重了,冲击到此为止。

    见状,许松问赵金福:“公主以为,这次判骑兵胜,还是步兵胜?”

    赵金福思索道:“若按照实际战况,步兵看到前面一两排死伤倒地,定然惊惧,没有硬顶的胆气了,多半在第三排那里就溃败而逃。

    是以,我认为骑兵胜。”

    许松微微颔首,给骑兵和步兵的操练定下惩罚和积分标准。

    步兵被戳中两次就避开的,视为不合格,鞭十次!

    此番训练毕竟付出较多,合格者奖励两朵小红花,能换十文钱,有志晋升者可作为积分。

    晋升机制的规矩是鲜明的,靠操练积分说话。

    并非谁和上级关系好谁就能晋升。

    再次操练一轮,一些不合格的陆续遭受鞭打!

    抽鞭子噼里啪啦的响声,和被抽者的惨叫声,令其余营兵心惊肉跳的。

    到了第三轮、第四轮,遭到鞭打的营兵越来越少。

    虽然被戳难受,总比实打实的鞭打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