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怎么样？虽说与安邑中的百姓尚不能比，但是与其他村落相比，是不是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端木磊领着他们到了一户相熟的人家，边走边说道。
封絮对于始于二十多年前的秦国变法自然是熟悉的，废除隶农，奖励耕战，这相当于将士族的土地拿出来分给了那些原本没有田地的奴隶。
于六国而言，是极为惊天动地的大事。
任二游默默地听着端木磊说着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村落，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这座村落的不同，她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眼里满是对秦国新法的赞叹。
秦国没有奴隶。
任二游当了奴隶快三十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国家真正地废除了奴隶制。
他隐约知道封絮心中对于奴隶是心存悲悯，却无能为力的，也知道那位乔家的公子虽然并不像寻常贵族士族将奴隶当做玩乐的牲畜，但是他也是万万做不出将奴隶当做寻常百姓看待的。
但是秦国却真正地做到了如此，那些耕田、爵位、自由，对于这些隶农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他更是深有体会。
“......他是位奇人。”她如是总结道。
端木磊作为行商，虽是女子，但周游列国数年，对各国时政都各有了解，对她触动最大的还是秦国的历法之严，以及秦国百姓对于新法的恪守。
那是执法者兢兢业业二十余年以身作则，以无数违法之人的鲜血浇筑而成的新法。
封絮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读过万卷书，却从未如端木那般走过各国的广阔山河。
端木磊是连通各国贸易的商贾，她对于各国所见所闻更是具体而微的。
此刻的她发现书上的文字都不如端木磊的娓娓叙诉来得生动。
封絮听完她琐碎且冗长的介绍，只是弯了弯嘴角，“那我若是入了秦国，可不就成了‘士疲’。”
士疲是指读了书、识了字，却吃不得苦，不事劳作，也不入营伍之中的人。
端木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连任叔略显古板严肃的脸上也绽出了一抹笑意，端木磊摇头道，“封公子做不了‘士疲’的，若是那求贤若渴的秦王知道了封公子的存在，定会来招揽公子。”
“若我不愿，入籍却逃了等同于叛国，可不是要株连我的九族了。”封絮道。
端木磊阅人无数，见过奇才，见过庸人，见过自命不凡者，也见过恃才放旷者。
第一次见到封絮时就发现了她与常人的不同。
她有着那些冷血执政者特有的特质，但是她又与那些人不同，她的心是温热的。
封絮对于秦国新法的诘问，让原本对秦国新法推崇备至的端木磊渐渐冷静了下来。
封絮所言皆是事实，新法之严苛是为了要调动秦国境内的所有百姓去劳作，去强兵，但确实不是长治之策，且有着过于冷厉以至于残酷的特质。
“封公子若是封公子......”端木磊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封絮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笑笑，心中却并不在意，她也并非迟钝得像个木头，在魏国待了许久，虽然苏绾儿的才气与名声让她不至于困于宅院。
但是她也知道，与苏绾儿相关的逸闻总是跟着王诘......
有时候她也不免好奇，这样的两人是如何分道扬镳的呢？
因为农户房间有限，端木磊与封絮毕竟是女子，两人被分到了一张床榻。
端木磊见她只是聆听，而不作表述，停下了话头，问她，“我今日是不是讲话讲太多了？许久没有人与我这般投缘了......”
“并不是。”封絮摇头道，“只是我在想，我虽然读了许多书，也知道各国的大致情况，但是终究不如你亲身走过一遭来得真实。”
端木磊含笑的眼眸如新月般眯睐着。
她捧起了封絮的手，摩挲着她指腹读书写字留下的老茧，略有些惊异，“你羡慕我？”
她笑道，“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你瞧瞧，我的手积年累月地同那些汉子一起搬运东西，即使后面用再好的药膏敷着，也去不掉这些伤疤。”
封絮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开口道，“我倒并不觉得这些伤痕丑。”
她看着端木磊并不细嫩，反而粗粝异常的双手，目光沉静。
摇曳的烛火跳跃着，两人的身影也映着火光颤动着。
端木磊仔细打量她安静且温和的侧脸，看着她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似是在认真地揣摩着她的伤痕是怎样来的。
天下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位姑娘的，她想道。
封絮认真道，“这些伤痕在告诉我，端木磊之所以是端木磊的原因。”
端木磊毫无形象地大笑着，笑完她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叫做端木磊？”
封絮微微摇头。
她则继续道，“因为我幼时跟着老乞丐乞讨，那些与我同龄的孩子喜欢拿石头扔我，我便给自己取了石头这个名字。”
“后来遇到了我的兄长，他重新给了我名字，但是依然与石头脱不了干系。”
端木磊吹灭了屋中的火烛，躺下身来，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窗外吹来习习凉风，耳边是声声虫鸣。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封絮回道。
“有人说过，名字是一个人命运的佐证，所以我在想，我与石头有缘，是不是之后这一生都如会石头一般，刚毅坚直，至刚......至强......”
端木磊喃喃着所谓的命运箴言，入了睡梦之中，却将封絮的思绪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她从未去问过师傅，隐隐约约之中，她还记得，她尚是襁褓婴儿之时就有人这般叫她了。
可是......她想到，若真如风中飞絮，漂泊四方是不是太过于孤寂无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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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吃了农户给他们准备好的面饼，又留下了一些银钱，这才启程向东行去。
封絮知道这座村落所处之地，于魏国而言，正是因为秦国收复了这块地，对安邑形成了包围之势，魏国才不得不计划将国都迁往大梁。
封絮对于始于二十多年前的秦国变法自然是熟悉的，废除隶农，奖励耕战，这相当于将士族的土地拿出来分给了那些原本没有田地的奴隶。
于六国而言，是极为惊天动地的大事。
任二游默默地听着端木磊说着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村落，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这座村落的不同，她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眼里满是对秦国新法的赞叹。
秦国没有奴隶。
任二游当了奴隶快三十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国家真正地废除了奴隶制。
他隐约知道封絮心中对于奴隶是心存悲悯，却无能为力的，也知道那位乔家的公子虽然并不像寻常贵族士族将奴隶当做玩乐的牲畜，但是他也是万万做不出将奴隶当做寻常百姓看待的。
但是秦国却真正地做到了如此，那些耕田、爵位、自由，对于这些隶农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他更是深有体会。
“......他是位奇人。”她如是总结道。
端木磊作为行商，虽是女子，但周游列国数年，对各国时政都各有了解，对她触动最大的还是秦国的历法之严，以及秦国百姓对于新法的恪守。
那是执法者兢兢业业二十余年以身作则，以无数违法之人的鲜血浇筑而成的新法。
封絮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读过万卷书，却从未如端木那般走过各国的广阔山河。
端木磊是连通各国贸易的商贾，她对于各国所见所闻更是具体而微的。
此刻的她发现书上的文字都不如端木磊的娓娓叙诉来得生动。
封絮听完她琐碎且冗长的介绍，只是弯了弯嘴角，“那我若是入了秦国，可不就成了‘士疲’。”
士疲是指读了书、识了字，却吃不得苦，不事劳作，也不入营伍之中的人。
端木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连任叔略显古板严肃的脸上也绽出了一抹笑意，端木磊摇头道，“封公子做不了‘士疲’的，若是那求贤若渴的秦王知道了封公子的存在，定会来招揽公子。”
“若我不愿，入籍却逃了等同于叛国，可不是要株连我的九族了。”封絮道。
端木磊阅人无数，见过奇才，见过庸人，见过自命不凡者，也见过恃才放旷者。
第一次见到封絮时就发现了她与常人的不同。
她有着那些冷血执政者特有的特质，但是她又与那些人不同，她的心是温热的。
封絮对于秦国新法的诘问，让原本对秦国新法推崇备至的端木磊渐渐冷静了下来。
封絮所言皆是事实，新法之严苛是为了要调动秦国境内的所有百姓去劳作，去强兵，但确实不是长治之策，且有着过于冷厉以至于残酷的特质。
“封公子若是封公子......”端木磊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封絮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笑笑，心中却并不在意，她也并非迟钝得像个木头，在魏国待了许久，虽然苏绾儿的才气与名声让她不至于困于宅院。
但是她也知道，与苏绾儿相关的逸闻总是跟着王诘......
有时候她也不免好奇，这样的两人是如何分道扬镳的呢？
因为农户房间有限，端木磊与封絮毕竟是女子，两人被分到了一张床榻。
端木磊见她只是聆听，而不作表述，停下了话头，问她，“我今日是不是讲话讲太多了？许久没有人与我这般投缘了......”
“并不是。”封絮摇头道，“只是我在想，我虽然读了许多书，也知道各国的大致情况，但是终究不如你亲身走过一遭来得真实。”
端木磊含笑的眼眸如新月般眯睐着。
她捧起了封絮的手，摩挲着她指腹读书写字留下的老茧，略有些惊异，“你羡慕我？”
她笑道，“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你瞧瞧，我的手积年累月地同那些汉子一起搬运东西，即使后面用再好的药膏敷着，也去不掉这些伤疤。”
封絮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开口道，“我倒并不觉得这些伤痕丑。”
她看着端木磊并不细嫩，反而粗粝异常的双手，目光沉静。
摇曳的烛火跳跃着，两人的身影也映着火光颤动着。
端木磊仔细打量她安静且温和的侧脸，看着她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似是在认真地揣摩着她的伤痕是怎样来的。
天下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位姑娘的，她想道。
封絮认真道，“这些伤痕在告诉我，端木磊之所以是端木磊的原因。”
端木磊毫无形象地大笑着，笑完她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叫做端木磊？”
封絮微微摇头。
她则继续道，“因为我幼时跟着老乞丐乞讨，那些与我同龄的孩子喜欢拿石头扔我，我便给自己取了石头这个名字。”
“后来遇到了我的兄长，他重新给了我名字，但是依然与石头脱不了干系。”
端木磊吹灭了屋中的火烛，躺下身来，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窗外吹来习习凉风，耳边是声声虫鸣。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封絮回道。
“有人说过，名字是一个人命运的佐证，所以我在想，我与石头有缘，是不是之后这一生都如会石头一般，刚毅坚直，至刚......至强......”
端木磊喃喃着所谓的命运箴言，入了睡梦之中，却将封絮的思绪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她从未去问过师傅，隐隐约约之中，她还记得，她尚是襁褓婴儿之时就有人这般叫她了。
可是......她想到，若真如风中飞絮，漂泊四方是不是太过于孤寂无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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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吃了农户给他们准备好的面饼，又留下了一些银钱，这才启程向东行去。
封絮知道这座村落所处之地，于魏国而言，正是因为秦国收复了这块地，对安邑形成了包围之势，魏国才不得不计划将国都迁往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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