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乔逊不再追问她离别之后，仿佛这样便可以让她不再离开。

    他转而问她去齐国路途之中给他写的信，问她偶遇墨家的所得，问她在齐国大稷学宫的论辩百家......

    “我去过齐国，齐王说要聘我为客卿，你说有不有趣？”封絮再次提起这事时，还是含着笑的，她不是不知道若是她要去当那政客，齐国似乎是最好的开端。

    只是勾心斗角实属是太过无趣了，政治的含义带有太多君主的意志，就连让百姓流连失所的战争也只是工具而已。

    乔逊见到她笑，倒是有些沉默，“若是我也能给你这同等的权利，你肯为我留在魏国吗？”

    “客卿？”封絮顿时想起了了狐假虎威、鸡犬升天、弹冠相庆等一系列并不好的成语来。

    “或者说，不止客卿?”乔逊顿了顿，神色认真。

    “难道我想要什么官职便做什么官职吗？”封絮只当他是在说笑，“不用，不用，权利对于我来说没有半分用处。”

    “只是要让那杀一人而救百人、救一人而杀百人的景象不再出现，唯有权力能做到。”乔逊道。

    封絮认真思索了片刻，知道他是认真的，最后还是摇头，“即使如此，魏国还是不需要我。”

    “乔郎。”她学着他的模样为他掸去了发髻间的雪，“......愿你所愿皆可得，所得皆所愿。”

    乔逊带着笑意阻止了她的动作，牵住了她的手，仿佛是她幼时总是无意做的那般，“让雪多落一会儿吧。”

    此间同淋雪，何尝不算是共白头。

    封絮临走之前，总算想起了乔家老妇人嘱咐她的话，她在临上车前，伸手扯住了他的鹤氅，“乔祖母，让我带几句话，她让你好好休息，别熬坏身体。”

    “府上有许多贵族小姐递上的庚帖，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府便去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嗯，好。”他轻轻地应下了，目送着那轺车驶向了天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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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国政局一稳定下来，端木磊便立马启程回了魏国，张罗着洞春香的再次开业。

    她穿着男装，一手拨着算盘，一手拿着笔，手下的账目记得很清楚，棋童侧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面上显露出七分笑意，立马放下了算盘和笔，急匆匆地去了棋室。

    一入养心厅，赫然入眼的是那身着绿裳的清丽女子，她额间的那一点淡色红痣在她抬眸时赫然显出了一些光彩。

    端木磊见她刚赢下一局，挤到她身边，“这倒是你第一次上大盘，我倒是错过了，有几分可惜。”

    封絮微微点头，“我快离开魏国，缺少路费，便想着来洞春香留个名声。”

    端木磊的神色顿时亮了，她知道她的意思，洞春香自成立以来的彩头，未曾有人拿到过的彩头，封絮却扬言要拿下彩头。

    “小姐可还要继续下？”

    封絮身边的棋童捧着铜鼎。问询她的意思。

    “自然是继续。”

    端木磊寻了个好位置，端着一个青铜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封絮与人下棋。

    她一日只下两盘棋，连赢六国不过三日罢了，端木磊抽到了她抽到的国号，是“秦国”。

    今日两局结束，封絮并无败绩。

    “看来我得提前准备好万两黄金呀。”端木磊笑意盈盈地请她入雅室一同用餐。

    “什么时候出发？这几日一直下雪，等雪融化也要小半个月吧。”

    封絮回道，“等来年开春吧。”

    “絮儿，我有些不明白，你当初不顾危险回到魏国是为了什么？”端木磊让人将青铜鼎端下去。

    “当初那般义无反顾，现在却又要离开，这魏国真的没有任何让你留恋的人和事吗”

    封絮微微拧眉，认真地想了片刻，“自然是有的，但是，小石头，我想要寻到苏绾儿的下落，我也想要去秦国看看，那里是否如你说的那般美好。”

    “而且魏国并不需要我，我也不属于这里。”

    端木磊咽下了想说的话，只是喝下了最烈的赵酒，“也对，那我也只能祝你一路顺风。”

    她一直知道封絮并不像她，想要寓居一隅的安全感，她拥有她所羡慕的底气与勇气，漫漫长途于她而言并不是磨。

    “对了，若是真拿了万两黄金，还是换成碎银妥当些。”她想了想，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两句。

    “自然。”封絮以茶代酒，一饮而下。

    楼外风雪簌簌，白雪湮没了安邑，一切都如百年前那般。

    玉谷常年飘雪，但是在魏国整日都在下雪时，玉谷却罕见地停了雪。

    王诘身着粗布麻衣，头戴蓑帽，带着钓具前往湖边垂钓，湖面上大面积地结了冰，但是他常年垂钓的地方却没有结冰。

    他在往日常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下，甩下吊钩便阖上了眼，一坐便是一日，寒风吹起他如雪的发丝，他却如老僧入定一般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