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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血痕惨淡带昏鸦,数尽寒梅未见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来的,只晓得面前的邬炀脸色越发的阴沉,整个垮了下来,再开口生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你可明白你在说什么?”

    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孔,摇晃的影子和含糊不清的月色朦胧汇聚在一起,越来越狰狞,我喉咙一紧,衣襟被他突然抓住,用力的摇晃,喘息不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鼻尖几乎可以蹭到我的脸,一双眼睛里火花四溢,手上力道分毫不减,“刚刚还没有让你清醒么?我不是在求你,你应当求我,三跪九叩感恩戴德能够为我效力你明白么?”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懦弱的人,我许给你后位,让你从烂泥堆里爬出来的唯一机会,你就这样轻轻巧巧的放弃,不求上进当真无用。”他的另一只手也掐了上来,抓着我的衣领疯狂摇晃,把我提了起来,我拽着他的手,艰难地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丝丝的呼吸,“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你还想要回头么?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比你高贵千万倍的人,跪在地上像是狗一样求我吗?”

    在被扯碎的凌乱视线下,月光忽明忽暗,唯有那双恶魔一样的眸子渐渐的在我的眼前红了。

    “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

    “我现在……我现在喊人,谁也活不了!”

    你……松手啊。

    我眼前一黑,胸前的力道散去,空落落的瘫倒在地,膝盖砸在冰冷的地上,手肘撑了把,阵阵钝痛,却也顾及不了太多,第一反应就是趴在地上贪婪的吮吸的夜色露水浓重的气息,想要让它们充满这该死的,几乎濒死的身体。

    烂泥堆里?

    是,我就是在烂泥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一摊烂泥,你难道希望这样一个不堪的我扶上墙去吗?

    我一团烂泥……装什么清高。

    说的对,我应该三拜九叩百依百顺,跪在地上服侍他,取悦他,满足他的一切,对他磕头,等他临幸,像是乞丐般等待他的施舍呵?

    还未等我抬起头,喉咙口一抽,就开始大口的咳嗽,把刚刚让我缓过气来的精神再一次倾泻而出,由于上气不接下气,让我的呼吸又变得繁乱,胸口闷的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双眸充血,嗓子像是要废裂。

    这个时候,那只手伸到了我的嘴边,在黑暗当中突然出现的异物灿白,像是慢动作在我惊恐的目光当中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剩下的咳嗽憋在了喉咙口。

    那呛是来的那样汹涌,哪里是一双手能够挡住的,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他竟然让我动弹不得,把抽搐,崩裂,翻江倒海,难受,一并锁在了喉咙口。

    我明白了,原来我之前想要咳出来的不止是露水气,还有这些痛,这些难,现在都一并被堵在里面,喉咙更像是疯了般加倍的拼命抽搐,像是有块锋利的石头在里面不断的磨砺移动,扎的鲜血淋漓口腔腥甜。

    耳朵也突然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把这世间所有东西都隔离了开来,风声,鸟鸣,一并遥远的不真实。

    我想要怒斥,想要大骂,想要哭,想要拒绝这手的触碰,可是一动也动不了。

    对啊,我就是摊烂泥,只能匍匐在地上,泪水缓慢的把视线埋没,被痛苦淹没,被苦难缠身。

    我没有能力说不。

    可是……我好疼啊。

    我好痛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平息下来的滔天巨浪重要缓缓的流淌,最后从眸子里化作小流,啪嗒啪嗒往下昭示着我的懦弱。

    喉咙的肆意妄为已经结束,五脏六腑隐隐作痛,几乎要把我劈为两半的炸裂闷在身体里,终于催垮。

    我感觉邬炀的手松开了,张嘴就是一口呕了出来,黑暗当中看不清楚,一擦才发现是血,愣愣的看着和夜色纠缠不清的暗绛竟是徒留无力。

    我抬手想要站起来,突然又是阵反胃,捂着胸口弯下腰去,脑子里全剩下血红,红狰狰的晃了眼眶,猩猩点点划过漆黑的幕布,撕裂开野兽的眼睛,凝视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面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直起身来,在黑暗当中埋没下去的面孔转向邬炀,嗓子略微有些沙哑,把简短的两个字磨砺的微碎:“走吧。”

    面前的火光随着步子交叠闪烁,越来越盛,千万光点隐没在树叶的缝隙当中,风一吹就像是烟雾,浑浑噩噩看不清晰,把所有事物笼罩在黄晕当中,尘土气浓厚。

    真正到了树林的尽头,也是小路的尽头,只要穿过灌木丛,国库就尽在咫尺,滔天的火光照亮了眼底无法企及的一抹黑暗,霎那间扭曲成了赤红。

    连我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有可能是咳嗽呛出来的,也有可能是被痛苦逼出来的,更有可能是缓过劲来,无意识的流淌下来的。

    算了不重要了。

    我抬手拭去已经停止,缓缓干涸的湿润,视线只是清晰了小瞬,就是一顿,再也移不开目光,心惊胆战 。

    如何会这样……

    怎么会?

    怎么会!

    明灯三千,照彻长夜,金戈银刃,宫婢万万,高阶下无数人影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那是在太后宫门口的样子,虽然要去的只是国库,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两个地方有多靠近,想要去那里,也只能穿过太后宫。而现在这阵仗,围了个水泄不通,怎的还有机会过去?

    果然……果然有什么地方不对。

    今天晚上来这里,原本就是错误的开始,酿成了错误的现在。

    没有换班的侍卫,偌大的场子,只有火光拥挤着光亮,跳跃着炸开簇簇金花。

    那来自于无数人手中的火把啊,那来自于一双双手中的灯笼啊,被人秉拿擎抱举,被华服妃子的金玉首饰反射着,被银丝绸缎点缀着,被沉默侍卫的钢刀寒剑映照着,被高冠红穗衬托着,被无数宫女的沉默晕染着,被万千太监的低头渲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