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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叶开随足影,花多助重条

    当日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火树银花,星辰化作一场大雨,在燃烧的天空当中打碎了漫天的落花。我立在川流不息的风中,一步步地向前走,乱花迷眼。我紧紧的拢着身上的衣袍,可是冷风还是和那些瑟缩的花瓣一样,不断地钻进我的胸怀。

    我闭上眼睛,听见了嘈杂不息的人声,睁开眼睛,却又变成了呼啸而过的大风。我感到冰雪冻住了我的脚踝,每走一步,都要将自己从冰河中拔出来。

    裙裾沾满了碎冰,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而我的每一脚也变得越来越深。从脚踝,到小腿,到膝盖,越来越艰难,越来越缓慢。我感到呼吸困难,牙齿也不住的打战。当冰水漫过我大腿的时候,我用手撑住了冰面,御风的大氅立刻被吹得无影无踪。我试图从冰雪当中再次向前,可是却没有用了。一霎那,冰开始迅速攀岩漫涨,吞没了我的前胸,顺着我的背脊一直刺上我的后颈。

    一片蜷缩着的花瓣迟缓地飘落,被冰柱捅穿在我的眼前。

    大风汹涌,卷起了我的思绪万千,我抬眼,似乎看到人影重重,都在向我的身后去。可是我不回头,我不该回头。我要向前去。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风,我找不到路——我逆着人流向前走,一直走,可是却永远也到不了头,找不到——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

    奇诡的梦境是那样真实,尖锐的疼痛开始缓慢地消退,我捂住心口,缓了好半晌才感到眼前不那样发晕。

    窗外鸟语花香,清晨的阳光洒在窗台上,惊起了一双五彩的蝴蝶。

    我不禁暗笑,果然是这两日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所以梦境才来莫名其妙地折磨我一下,以此来保持我的清醒?

    丽歌在外面敲门:“公子。”

    这个称呼还有点奇怪,但是我也在逐渐适应:“进来吧。”

    丽歌却有些踌躇,好一会儿才进来,抬头我却看到她眼中的诧异。

    丽歌行了一礼,欲言又止。

    我一头雾水:“怎么了?”

    她用更奇怪的目光望着我,压低了声音:“您昨日与殿下闹矛盾了?”

    我想起昨日半跪在我面前,认认真真许诺的景烨,又想到他在我反撩回去时浅粉的耳根,还有临走前鼓起勇气问我的庙会……我本来想要摇头,但是一想起早上的梦境,我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缘何这么问?”我有点紧张地问。

    丽歌偏头:“那殿下怎么昨天走了?”

    我更懵,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他不走难道……

    丽歌望望我,又望望床,突然愕然:“你们……难道分房睡吗?”

    我们……

    难道……

    分,房,睡,吗。

    我脸上的笑容险些碎在地上,尴尬得简直想挖条地缝逃到楚睢去。

    我艰难地问她:“不然呢?”

    丽歌看起来比我更艰难:“我听说之前您与殿下分开了一段时间……可他也不该和您分房睡吧,这样多生分,您该和他说说!”

    “说什么……”我感到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脸好像着了火。

    “嗯……殿下身子估摸着确实因为前些年亏空严重,这个确实要循序渐进,您也别怪他……”丽歌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好,赶紧宽慰道,顿了顿,又道,“之前——之前我还听说过城西有个官员讨了老婆,刚结婚就外放,三年还没圆房呢,哈哈哈!”

    她干笑两声,看见我没笑,于是也停了下来。

    我盯着她,她盯着我。

    年轻的丽歌露出老妈子的痛心疾首:

    “所以。”

    “你们也。”

    “没有圆房吗?”

    下午景烨回来的时候应该感受到了院子里的凝重,因为丽歌总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我也很尴尬。

    这种事!我想起那天他把我按在桌子上吻的感受,已经臊得满脸通红。他那时还说我们没有准备好,转头被丽歌撞破,怎么就这么尴尬呢。

    不行。

    我这辈子当过一国皇子妃,两国的公主,号令过边城的工匠,断过无人能破的悬案,走过山河,救过流民,看过天地,怎么能因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纠结不清?

    我站起来,望见景烨的眸光,话到了嗓子边却哑了火,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他走近来,关切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我张了张嘴,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就生怕丽歌抢先说什么了不得的话,所以就这么僵着了。丽歌咳嗽一声。

    我想起早上她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的话:“公子!哦,不对,姑娘!你们都成婚了!!!怎么在这种事上还这么扭扭捏捏呢?”

    不行。我要有所行动。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话到了嘴边却拐了个弯:“没事,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趟军营。”

    没出息。

    我仿佛听到丽歌心里的叹息,因为我看见她一转身出去了。

    景烨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没事,不着急,这些我到时候会打点好。你会作为我的幕僚一起随我上路,我也会事先与几个近臣副将说道清楚……具体的事宜待我安排妥当,再来告知你。”

    我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懊悔。

    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还有什么事么?”

    我摇头:“没什么了。”

    “嗯。”他顿了顿,“大军即将开拨了,到时候战场刀剑无眼,我不能无时无刻在你身边,所以你千万要保重。如果遇到危险,就往长宁关退,襄渠在那里有大军驻扎。”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来,上面镌刻的昭字万分晃眼:“这是我的令牌,你收着。到了边疆我就是襄渠的主将,这块牌子会比在中城有用得多,所有听我调令的队伍都会竭尽所能帮你,护你无忧。”

    他的眸中似有花团锦簇,我向前一步,就置身于一条锦绣大道中央。可我没接,我踌躇道:“我怕我会弄丢。”

    景烨笑起来,花开烂漫,握着我的掌心,将沉甸甸的令牌交到我的手上:“弄丢了也没事。潇湘,我给出去的东西,就是给出去了,你怎么处置都没关系。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被有心之人利用,我也会一力承担,更不会怪你。”

    我抓进了令牌。

    “潇湘,相信你自己。”他认真道,“也相信我。”

    流苏抚过我的手腕,一直痒到我的心房。